她心里也清楚的很,唱戏,那是下九流的,也就只有耿天赐这个人才丝毫不计较这些,居然还把她给娶进了门。
大户人家的二少爷,娶了小门小户的小庶女,这样的事情放到以前根本都不敢想。
以前她觉得自己不进宫,嫁个跟父亲差不多的进士就够了,嫁进了耿家,她还是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比较正确。
小门小户的人家至少规矩没那么繁重,就是嫁去乡下,她觉得那样的日子也挺快活。
千算万算,就是漏了这一算。
竟然代替姐姐,嫁给了耿天赐。
“若是不想唱,不唱就是了。”耿天赐向来喜形于色,一不高兴,脸上就先显露出来了。
瞧他郁闷的蹙眉,嘴还撅了起来,南筱绡只好道:“若是你考取了功名,我就唱给你听,想听什么段子都行。”
“哎,妇道人家就是不懂这功名多难考取。古有一老者,古稀之年还在考秀才,到死都没遂意。上回报考还瞧见一头发花白的老头去考秀才,听人说都考了二十多年了。”越说,他就越唉声叹气。
南筱绡自己根本没接触过这项知识,哪里懂考秀才要怎样,听着就感觉头大,“好了好了,我唱就是了。”
“那我要听天女下凡那一段。”
他还记得自己头一回见小兰玉唱曲,就是听的天女下凡的选段。虽然年纪尚小却依旧掩盖不了她那比天女更动人的姿容,搜肠刮肚了好一阵都没想出一个具体的形容词来形容当初猛然一见时那惊心动魄的美。
她简单的唱了几句就停了口,“一会儿被人听见了,肯定又要说出去,我可不想被人说闲话。”
“若是等我考取功名了,一定要跟你搬出去住,到那时谁也管不得我们。”耿天赐招呼她坐到了自己的身旁,亲了下她粉嫩的小脸蛋,“筱绡,你可愿意同为夫一起辛苦过日子?”
“又说胡话了。”出去自己单过,好是好啊,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是说真的,只要你点头同意,我就是拼尽全力也要达成你的心愿。”耿天赐老早就想好了,他这小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既然娶了她,就要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胡闹。”南筱绡掩不住自己的笑容,弯了下嘴角,又伸手戳了下他的脑袋,手一下又被这浪荡子给抓住了,“你可是我娘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净会油嘴滑舌。”
耿天赐就长了一张巧嘴,三言两语就能把人哄的高高兴兴,甭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只要现在不计较了就行。
也就是这么一个态度,埋下了不小的祸根。
女人天生就爱听这些好话,在当家主母面前受了气,吃了亏,心里无处发泄,听到这么两句话,气也能顺一点。
她不比曹氏,不开心就能肆无忌惮的发脾气,她没有强力的母族做依靠,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能够遇上这么一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她感觉自己是幸运的。
耿天赐在摔断了腿期间也没落下课业,上考场之前,腿还没好利索。
一跛一跛的跟随着其他几个考生一同进了考场。
女眷不能出门送行,只好呆在家里等候佳音。
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南筱绡觉得比自己第一次登台都难熬,把柳玉的手都给抓变形了,柳玉吃痛,嘴里还在宽慰她,“二奶奶,少爷天资聪颖,肯定能够考取功名的。”
“也许吧。”能不能考过,她自己也不敢想。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她也怕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手里头的绣帕被绣的乱七八糟,越绣心里越杂乱。
曹氏料定了这个考试前还摔断了腿的小叔子肯定不可能考中秀才,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等耿天赐一回来就立刻迎了上来,“小叔子,这回没过还有下一回呢,你看你哥不是考了好几回也没中进士。”
进士跟秀才,那能同日而语的么。
这才刚考下场呢,哪有人当面就泼冷水。
碍于脸面,南筱绡不好说什么。
耿文华顺着自己的夫人也跟着说道:“对啊弟弟,你才进学不久,应该是不能过的。”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耿天赐当下就立下了字据,“若是我中了秀才,你就给我一百两,要是我没中,我就给你一百两。”
一百两对于他们这种大户也不是个小数目,南筱绡一听就觉得肉疼。
不是一两纹银,也不是一吊钱,那可是整整一百两。
要真给出去,那能不肉痛啊。
一听这提议,曹氏嗤笑一声,看了眼耿文华,没说话。
这两个平常吵得天翻地覆的冤家,在这种时候貌似非常有默契,“我这当哥哥的怎么好这般欺负你呢,就五……”话还没说完,曹氏就抢先道:“就二百两!”
南筱绡肉疼不已,暗自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咱们还是别赌了吧。”
她知道耿天赐有几斤几两,这种稳输不赢的事不是平白给别人占便宜。
“哎,弟妹,既然字据都写了,哪能不作数?”曹氏还真不在意这二百两银子,父亲给她陪嫁的铺面庄子每月送来的钱都不止二百两。
就是真输了那又怎样,再说了,就他能考中吗?
这俩人已经势在必得,耿天赐也道:“那我就等着嫂子赏赐的二百两银子了!”
回到了兰轩院,南筱绡将他拉回了屋里,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拿了出来,小脸上写满了心疼,“你瞧,拢共才五十两,你瞧,咱们上哪儿凑那二百两银子?”
上辈子啥苦日子没过过啊,这辈子她有一分都想攒两分呢,二百两,还不是让她死了算了。
小匣子里金的,银的,都有。
就是没一个完整的大银锭。
这人倒好,财大气粗的一说就是二百两。
按照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功夫,还中秀才?
越这样她就越觉得没指望了。
“还有,你这回感觉考的如何?”
“空的地方都写满了,至于能不能入考官的法眼,那就不知道了。”耿天赐满不在乎,“不就是二百两银子,你没有,我还没了。”
他随手一掏,就是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
“爷有的是钱!还需要花你攒下来的私房钱。”
“我知道你有钱,有钱也不是这么乱花的。若是有一天让你当家作主,你也就这般,往后还怎么过日子?”
谁家的日子不是精打细算来的,皇亲国戚那也不能坐吃山空呢!
之前说得好听,考中秀才就分家,就他那样大手大脚的不在乎,搬出去也只有饿死的份!
“小气鬼。”耿天赐捏了下她红彤彤的小脸,“生气了?”
“哪敢生你的气!”
跟耿天赐在一起,她感觉自己的寿都要短好几年,迟早要被气死。
这人却跑进了书房,翻翻找找出了一大堆房契地契,各种铺面,悉数都放到了她的手上,“那以后你管钱。”
他依旧笑嘻嘻的没个正形,这一大堆契里,乡下的庄子都有好几个,每个月能收上来的银两不比曹氏少一分。
望着这一大堆东西,她是又想气又想笑。
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傻的人?
过了五日,县试的长案就出了,耿天赐不只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排在了第五十五名的位置。
耿老爷子一高兴,当晚就喝醉了。
席上曹氏差点没把手里的筷子给捏碎,一旁的耿文华看的心惊肉跳,就怕这爪子揪到他身上来。
耿天赐得意洋洋也喝了个微醺,回院子的路上一直得瑟个不停,“瞧为夫是不是倍给你长面子?”
想起曾经那响当当的头衔,南筱绡心里却一点儿都没觉得高兴。
这才过了县试啊,距离内阁首辅还有多少路要走?
终其一生,恐怕都不能够了吧?
这才过了个县试,老家的祖父祖母叔叔婶婶们得到了消息之后都说要好好的庆贺一番,怎么都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没过几天就将耿府的厢房都给住满了。
原本安安静静的兰轩院,今天来个表嫂,明天来个表姐,谁都乐意来说两句话。
也可能是曹氏实在是太喜欢摆架子,她们都不乐意跟她说话,就一股脑的全跑来了兰轩院。
尤其是小婶子,那眉飞色舞起来,十张嘴都抵不过她一张嘴。
田珞瑜笑眯眯的抓着她的手,“上回见你就觉得你肯定能旺那小子,没曾想这么快竟然就考秀才去了。你瞧他刚才得意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腿还没养好呢。”
“小婶子,你可别说了,瞧天赐媳妇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
耿天赐还踮着脚,拄着拐杖,一点一点的走到这儿,看到小婶子,也笑嘻嘻的,“怎么没把芳姐儿也带来给我瞧瞧?”
提起芳姐儿,田珞瑜的脸上多了一抹羞色,“才满月没多久,到这儿来舟车劳顿的,就让奶娘带着了。”
“芳姐儿?”南筱绡茫然的看着耿天赐。
“忘记跟你说了,前两个月小婶子刚生了一个小闺女,听人说长得白白胖胖可喜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