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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兰蕙之死

暮春时节,山色清明。

久未征战的土地上,男耕女织,朝出日息,周而复始,一派祥和宁静。

日落时分,绯红色的晚霞布满蔚蓝的晴空。

残阳逡染下的奚罗皇宫,被蒙上了紫红的色彩,平添了一层诡异的气氛。

偌大的皇宫中,人影攒动。傍晚正是皇宫最忙碌的时候,各宫开始进献晚膳。

在懿微殿偏殿的回廊上,琴湘正行色匆匆的绕着曲折的回廊走着。

回廊两边,牡丹、芍药、玫瑰等花竞相绽放,香气弥漫,笼罩整个晴空。

园中的鸟鸣声清脆悦耳,远处假山上的瀑布潺潺飞落。

如此良辰美景,琴湘并无心观赏。

她快步走着,淡紫色的宫装随着步子发出窸窣的声响。头上的云鬓微微向右偏斜,但她无暇整理。

想到刚才太后在寝宫内大发雷霆的情景,琴湘浑身不禁一颤,眉头微微皱起。

兰蕙你到底在哪?

兰蕙是太后宫中的宫女,因手巧,在太后面前甚是得宠,太后的发髻一直都是由兰蕙来梳。

刚才太后一时兴起,想要换个时兴的琉玥髻,可是差人四下去寻,却没有在宫中找到兰蕙。

太后因此大发雷霆,身为执事宫女的琴湘险被牵连,幸亏其他宫女站出来替琴湘求情,不然她也难逃被杖责的惩罚。

太后差琴湘找到兰蕙,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想到兰蕙人有可能在房间,她忙急切的奔向兰蕙的房间。

最近一段时日,太后不知是怎么了,情绪阴沉不定。

许多宫女们私下里猜想,多半是朝堂上的群臣又激怒了太后娘娘。

听前殿的太监们说,最近朝堂上逼太后还政的呼声越来越高。

想来也是,太后已经独掌朝政这么久了,是该还政于皇帝了。

皇帝如今已经到了执政的年纪,却不能做主,琴湘心中不禁有些同情皇上。

可是太后垂帘当政已久,又怎么会轻易放权。

但即便是如此,太后娘娘也不该拿宫女们撒气。

尤其一想到同为太后身边宫女的好姐妹兰蕙,仅仅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便被太后下令掌嘴,琴湘的心里更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琴湘边走边想,心中越发着急,恨不得马上找到兰蕙,步履不觉又加快了。

为什么兰蕙今天没去服侍太后呢?琴湘的心中有些纳闷。

被太后惩罚后,兰蕙就一直没有露面。起初大家谁都没有发现,直到太后差人去寻。

如果不尽快找到兰蕙,所有当班的宫女都会受到责罚,这兰蕙真是的。

兰蕙的房间在懿微殿的偏殿,和琴湘的房间相邻,因为同是太后身边的得意宫女,所以两人都有单独的房间。

昨天兰蕙被责罚后,琴湘怕她难为情,加上轮到自己当值,琴湘并没有去看她。

现在想来,她真是太糊涂了,怎么能不去关心一下好姐妹。

走了大约一刻钟,琴湘终于到了兰蕙的房门前。

琴湘的脚步太急促,走到檐下时,惊扰到房廊前挂着的鹦鹉,鹦鹉在笼子里叽叽喳喳乱蹦。

琴湘转过身来,冲着鹦鹉恶狠狠的比划了一下,鹦鹉好像听懂了琴湘的话似的,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啼叫声。

琴湘转回身来,不再理会那只鸟儿。她抬起右手,轻轻扣响了门。

等了一会,里面没有传出回应。

难道是睡着了?

可是不知为何,琴湘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她又扣了几下门,用力比刚才稍稍大了些。

奇怪?还是没有回应。

琴湘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虽然才四月,天气不是很热,但是她白暂的肌肤上,已经微微涔上了一层薄汗。

无奈,琴湘试着用手推了下门。

咦!

门没锁。

琴湘的心突然一颤。来不及多想,她快步的推门走了进去。

“兰蕙,你在么?”琴湘小声的问道。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钻门而入的微弱风声。

“兰蕙?”琴湘提高了嗓音又叫了一次,可是屋里仍旧一片寂静。

琴湘只好继续向屋内走去。

透过挂在外室的白色云纱幔帐,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陈设,并没有发现兰蕙的身影。

难道是躺在床上睡觉?

“兰蕙你在么?”琴湘又试着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琴湘上前,用手轻轻拨开捶地的幔帐。

“啊——”,在拨开幔帐的一刹那,琴湘发出了一声如裂锦般的嘶喊。

“兰——蕙,兰蕙,兰”,琴湘整个人呆住了,发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微弱,最后直接卡在喉咙中。

过了好一阵,她才缓过神来。

在帘子掀开的一刹那,琴湘看到一个同样身着淡紫色宫装的人,正脸朝下,身子朝外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那人的双手直直的伸向门的方向,像是要向人呼救。

琴湘有些不知所措,脸色变得煞白。

可是她还是硬着头皮缓缓踱步来到倒下的人身边,她的心中已经有不好的直觉。

她蹲在身子,两手小心的拨正躺在地上的人。

“啊——”琴湘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两手捂着嘴,眼里刷刷的涌出泪来。

趴在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要找的兰蕙。

兰蕙的身体被翻开后,可以清晰的看到嘴角边有一道黑色的血渍,她双目圆睁,脸上呈现狰狞的神色。

当琴湘接触到兰蕙的身体时,手中传来冰冷的触感,她知道兰蕙已经死了。

从尸体的僵硬程度表明,兰蕙已经死去多时。

琴湘抱住兰蕙的尸体痛哭起来。

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这样离开了,要不是我昨天……

琴湘心中充满了愧疚,她与兰蕙共同服侍太后多年,感情早已胜过亲姐妹。

司暖阁内的掌事宫女,听到兰蕙房中传来哭声,走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掌事宫女一脸不满,语气中略带不耐。

看到躺在、面目狰狞的兰蕙,掌事宫女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但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掌事宫女看着琴湘怀中的兰蕙沉默了一会,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确认道:“人死了么?”

琴湘缓缓抬起头,满脸尽是泪痕,看着掌事宫女微微点了点头。

“哎——”,掌事宫女发出了一声惋惜的哀叹,为兰蕙的早逝感到惋惜。

掌事宫女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下屋子,一眼便注意到桌子上打翻的茶碗。

接着她又注意到桌子上被用力的撕扯过的桌布,桌布大部分已经偏离了桌面,向兰蕙尸体倒下的方向倾斜。

桌布的边缘有明显的指甲抓过后的破损,想必是兰蕙因为毒发作挣扎导致的。

桌子旁边的凳子是倒着的,但不能判定是琴湘弄倒的,还是兰蕙挣扎时弄倒的。

除了这些之外,桌子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些被打翻的墨水和一方砚台,应该是桌布被移动而打翻在地的。

桌子下面的地上还有一张纸,纸上似乎有字。

掌事宫女匆匆扫视了一眼屋子后,心里开始烦躁起来。

自己管事的地方死了一个宫女,还是太后娘娘身边得宠的,这得担多大的罪啊。

琴湘抱着兰蕙哭的死去活来,早已将太后交代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正在此时,太后身边的徐公公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看到徐公公来了,掌事宫女马上殷勤的上前请安。

徐公公没有理会掌事宫女,“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哭声。”徐公公阴阳怪气的问道,声音尖锐刺耳,掌事宫女心里一惊。

“兰蕙人怎么还没到,太后娘娘都着急了。到底是怎么了?”徐公公拨开幔帐,走进内室。“咦——那——那躺着的人是”

“徐——徐公公,兰蕙她——她死了。”琴湘强忍着悲痛,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泣不成声的回道。

“什——么?”徐公公脸色一变,“太后还等着回话呢,这怎么就死了呢。”

徐公公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怎么办啊?不能直接回话,外一惊坏了太后她老人家,我们可怎么担待的起啊?”

随即,他踉跄了几步,慌忙走到门口,唤来了几个小太监,让人把兰蕙的尸体运走。

兰蕙的尸体一直是卧在琴湘的怀中,当几个太监冲上前去,想要带走尸体时,琴湘迟迟不肯放手,死命的想留住好姐妹的玉体。

几个太监无奈,只能硬把兰蕙的尸体从琴湘的怀中拉走,匆匆抬了出去。

望着几个太监带走兰蕙的背影,琴湘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昏了过去。

在琴湘倒下去的一瞬间,隐隐看到床角下,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皇宫中的人早已变得麻木,除了琴湘,再没有人因为死了一个宫女而感到悲伤。

兰蕙的死似乎并没有给宫里带来什么波动,人们很快便忘了有这么个人。

然而接下来宫内发生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事件,却和这个宫女的死亡,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段尘封多年的秘密也逐渐被抽丝剥茧般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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