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先孕惹风波
怀孕后的杨琼更加恐慌,整天惴惴不安。上班打不起精神,老想睡觉,回到家里,又睡不着。早上一起床,就恶心,想吐。杨琼是个爱幻想的姑娘,没事的时候,她就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像她在老家时种的那棵月季花。先是一个花骨朵,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绽放。但想着想着,她便感到后怕。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生下来?打掉?激烈的思想斗争,像荡秋千一样在她脑子里摇晃。最终,杨琼考虑清楚了,只有将孩子打掉才是明智的选择。
一天夜晚,吃过饭后,杨琼正准备跟张新商量打掉孩子的事。可没想到的是,张新前几天已将杨琼怀孕的事告诉了远在老家的父母。他父母欣喜异常,庚即催促张新带杨琼回家举办婚礼。那晚,张新也正要将父母的意思转告给杨琼。两人分别一说,针尖就对上了麦芒。他们各执一词,坚持己见。一直僵持到下半夜,仍是难分胜负。
谁知,张新的父母是个急性子。三个星期过去,他父亲居然来到了广东,要亲自接他们回去。这下,杨琼已无退路可走。在张新父亲的软硬兼施下,杨琼被迫跟着张新离开了广东。在回程的列车上,杨琼一言不发,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
张新的家,也就是我开头提到的老寨子,属市级贫困村。在镇上下车后,还要爬好几里山路才能到家。杨琼边走边歇气,张新的父亲倒也能体恤人,她怕杨琼长时间的行走,会动了胎气,一路上都在叫杨琼坐下休息。三个人费了好半天劲,到家时,太阳都爬上院坝边的墙壁了。张新的母亲早已做好了午饭,跑到山坳上观望几次了。
杨琼一到,见张新家的房屋破旧不堪,屋顶上的青瓦好多都是残片。脚刚跨进堂屋,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她的心凉了一下。怀孕之前,张新骗她,说他们家坐落在平坝,前年才换了新房。可现在生米煮成了熟饭,杨琼感到自己吃了哑巴亏。但碍于张新父母情面,她没有将这层纸捅破。
杨琼再次萌生了堕胎的念头,可这里不是广东,事情她说了不算。在张新父母的再三威逼下,杨琼只好同意了这门婚事。按照风俗,儿女结婚必须双方父母在场。不得已,杨琼只好将此事如实告知了她的家人。几年没回去了,她不知道父母知道这事后,会怎么想。
去见杨琼父母那天,张新自然也去了,还提了两瓶好酒,买了两条好烟。可刚一到家,杨琼的父亲便大发雷霆,从院坝里操起一个竹竿就要打人,把张新撵得东躲西藏。杨琼的母亲站在一旁,默默地掉泪。杨琼的父亲气消后,见木已成舟,态度忽然转变了,对张新热情起来。又是问话,又是递烟的,搞得杨琼莫名其妙。几番周折,杨琼终于看明白了,父亲是想收张新家的彩礼。
杨琼的父亲脸皮真是厚,他一开腔,就是狮子大张口,咬定要彩礼钱5万元,否则,张家别想娶人。张新回家,将情况说予父母听。他父亲当即就火了,说这是敲诈。过了两天,杨琼的父亲就跑来张家兴师问罪来了。两家人一见面,就戗上了,像仇人样。最后还是村干部出面,才化解了这场风波。调解来调解去,最终张家给了杨琼父亲2万块钱,才把事情摆平。
杨琼说:“我们的结婚酒,是在张新家办的,坐了十几桌,左邻右舍都来了。”一个懵懵懂懂的花季少女,就这么踏上了婚姻这条船。
办完结婚酒的第二天,张新就去了广东。杨琼说:“他父母催他走了,说呆在家里,地上生不出钱来。家里所有的积蓄,都付了彩礼和办了酒宴,若不出去挣点钱,怕是孩子降生了,奶粉钱都没有。”说完,杨琼眼眶里有泪花在闪动。
张新走后,婆子妈时常跟杨琼拌嘴,一会说她这里不是,那里不是。还举例说自己当年怀张新时,还要下地挖红苕,哪像她,抄起手耍。杨琼说:“怀胎十月,我就像在坐牢。”
一年之后,孩子终于落地了。好在杨琼生的是个男孩,这多少让婆子妈对她另眼相看。但杨琼仍能感受到婆子妈对她的冷漠。她每天想吃鸡蛋,婆子妈都舍不得给她煮。这一点让杨琼伤透了心。故刚一出月子,她也跑去广东,找张新去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一晃两年过去,杨琼的孩子都晓得在电话里喊爸爸、妈妈了。可这两年中,他们两口子只回去过一次。他们在厂里拼命地干活,杨琼想,让孩子长期跟爷爷、奶奶生活在农村,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她从小在农村吃尽了苦头,不想再让自己的下一辈重蹈覆辙。于是,他们想多挣些钱,然后,回到县城或镇上买套房子,让儿子今后在城里上学。
可这些年工厂效益差,工资低,杨琼两口子除了房租和日常生活开销,加上每个月给孩子寄去的1000块钱奶粉钱,基本就没什么结余了。张新脾气暴躁,喜欢打牌,这是结婚后,杨琼才发现的。只要一有空,张新就啥事不管,跑到外面的茶馆里去赌博。输了钱,就回来找她出气。有时还要动手打人。杨琼撩起衣袖,让我看她的左胳膊。胳膊上有一条伤疤,像一条肉虫。杨琼说:“这疤痕就是张新用菜刀砍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每个月,只要一发工资,杨琼就得赶紧去邮局,将奶粉钱给婆子妈寄去。稍微晚寄两天,婆子妈就会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骂他俩没本事,连娃儿都养不活。还说自己起早摸黑,帮忙照看孩子,点好处都没有,不晓得是上辈子做了啥缺德事。
杨琼的钱夹里,有一张她儿子的照片。一张胖嘟嘟的小脸,眼睛大大的,长得很像她。杨琼说:“没做母亲的时候感受不到,当做了母亲才晓得,看不到自己孩子的痛苦。”在广东,她每天都想见到儿子,想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掏出钱夹来看照片。本来,她原来使用的手机上,还录了一段儿子的视频,可一次外出时,手机被扒手摸了。这张照片,是惟一一张了。
2014年11月,杨琼正在上班,突然,她接到婆子妈打来的电话,声音颤抖,还带着哭声。婆子妈说,孩子生病了,上吐下泻,发高烧。他爷爷去镇上拿药吃了,不见效,反而越来越厉害。杨琼一听,心马上揪紧了。第二天,她便坐车匆匆赶了回去。杨琼到家后,立刻将孩子送往县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是中毒。杨琼问婆子妈喂了孩子啥,婆子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说媳妇冤枉了她。除了奶粉,她啥也没喂。杨琼不信,跑回去翻箱倒柜,欲查究竟。结果,她发现婆子妈给孩子吃的奶粉竟然是过期的。杨琼发火了,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把家里的碗都砸了。公公见事已至此,便说出了实情。原来,他们贪图便宜,趁赶集时,居然跑去小摊贩手里买劣质奶粉。
孩子住院要钱,一周过去,杨琼身上的钱全部花光了。医生说,孩子还得再住院观察一个星期。无奈之下,她只好给张新打电话。张新了解事情真相后,不放心,也赶了回来。令杨琼不理解的是,张新到家后,却连一句重话都没责怪她母亲。不但如此,他还帮着母亲说话,这可把杨琼气疯了。孩子办完出院手续当天,杨琼忍无可忍,她心中长久压抑的委屈,火山一样爆发了。于是乎,她指着张新的鼻子好一通臭骂。张新这臭脾气,那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羞辱。他跑进屋里,抱起熟睡的孩子,高高地举起,要朝地上砸。这惊险的一幕,把家里所有人都吓傻了。要不是张新的父亲眼疾手快,迅速夺过孩子,后果不堪设想。杨琼见张新丧心病狂,扑上去欲与张新拼命。谁知,张新转身跑去灶房,又提起一把菜刀出来。扬言要把杨琼和儿子一块办了。这时,邻居们统统赶来劝架,才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发展。“从那一刻起,我在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非跟张新离婚不可。”杨琼咬咬牙说。
果然,十天后,杨琼与张新分道扬镳,结束了一场因错爱而生的短暂缘分。
离婚时,杨琼坚持要孩子,张新一家死活不肯。最终,经过法院调解,杨琼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但张新同意她可以随时去看望孩子。这次,杨琼就是趁春节休假,专门回老寨子陪孩子的。
杨琼说:“我不想儿子今后长大了,会像我恨他外公那样恨我。”
2.霍艳:嫁给古琴的女孩
人物:霍艳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88年9月
职业:古琴教师
采访背景:
早春二月,公园里的迎春花儿都开了,黄黄的,一大片。有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似快活的小精灵。暖暖的阳光照下来,明艳艳的,这让我想到马上要见的姑娘。她的姓名里,也有个“艳”字。
见面地点是霍艳定的,公园里的一家路边茶馆,这里离她的住处近,方便。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我提前到了,要了两杯茶。霍艳说她喜欢喝玫瑰花茶,茶馆里没有,我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一袋。
或许是周末的原因,来公园散心的人特别多。茶馆里也坐满了人,要不是我来得早,恐怕就没有空位置了。十点二十分,霍艳来了。她穿了一身粉红色外套,戴一副镜框镶花的眼镜,乌黑的眼珠炯炯有神。一双纤细的手指,柔弱而有力。大概是经常弹琴的缘故,她的十根指尖,还留有缠过胶布的印痕。
霍艳颇有几分女文青的范儿,举手投足,都体现出一种气质和教养。尤其是她说话的声音,细声细气的,很斯文。她老爱用四川话来发普通话的音调,听上去,有些别扭,却又极富特点。
如果不是通过访谈,我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性格柔和的姑娘,会遭遇那么复杂的感情纠葛。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有着文青范儿的霍艳,竟会说出一句让我惊讶的话,作为我们谈话的开场白。
霍艳说:“陈忠实在《白鹿原》的开头写道,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而我现在引以为耻辱的是在没结婚之前经历过四个男人。”
遭遇爱情
霍艳从小喜欢音乐,在乡下那会儿,每天早晚,只要随处到村子里一逛,她就能从风吹树响中听出美妙的乐感来。偶尔,听到广播或电视里播放歌曲,她就会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全神贯注地聆听。但那时,没有人察觉霍艳的这种兴趣和爱好,她也不愿意将心事告诉给家里人。
霍艳的父亲是个包工头,自她有记忆始,家中就缺少父亲的身影。那些年,她父亲长年奔走在广州、甘肃、海南、新疆等地,只有到了每年春节,才会回家。家中只剩爷爷、奶奶,母亲和她。后来,母亲又跟她生了个弟弟。有了弟弟后,母亲便很少干农活了。整天除了照看弟弟外,惟一的爱好是去镇上搓麻将。家中的日常开销,基本靠父亲寄钱回来维持。
说也奇怪,对大多数农民来说,都是重男轻女,可惟独霍艳的父母却格外喜欢她。尤其是她父亲,每年从外地回来,不是给她买衣裳,就是给她买吃的,却很少给弟弟买。有时母亲看不过去,会挑明了对父亲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一碗水要端平哈。”霍艳的父亲也只是笑笑,不作答。这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母亲疼儿子,父亲疼女儿。
父亲对自己的偏爱,让霍艳打小就跟父亲特别亲。一到过年,她最盼望的,就是父亲的回家。可有那么两年,父亲一次都没回来过。母亲的脾气也变得空前的暴躁,动不动就发火。不是拿她出气,就是拿弟弟出气。甚至,还会殃及爷爷、奶奶,这让霍艳十分纳闷。
那会儿,霍艳在县城上初中,读的是住校。除了寒暑假,她顶多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见母亲都是郁郁寡欢,麻将也打得少了,成天窝在家里跟爷爷、奶奶拌嘴。说长论短,东拉西扯。有一次,母亲蛮不讲理,把爷爷气得卧床不起,死的心都有了。
兴许是爷爷的病危,让霍艳的父亲终于露脸了。父亲一到家,即跟母亲闹得不可开交。从他们的争吵中,霍艳听出了端倪。原来,她父亲在山西包工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要逼迫父亲跟母亲离婚。母亲感到危机,暴跳如雷。为了惩罚父亲,霍艳的母亲就拿自己的儿女撒气。她想,只有这样,才能使父亲回心转意。
可霍艳的父亲是个情种,老婆骂得越凶,他越不悔改。有次,他竟然明目张胆地把那个女人带回家来了,这让母亲悲痛欲绝。渐渐地,不知是霍艳的母亲赌气,还是彻底死心了。她不再跟老公死缠烂打,该打麻将照常打麻将。一年之后,霍艳的母亲居然也跟镇上一个男人有了猫腻,听说还是个乡镇干部。这下,可把霍艳的父亲惹火了。霍艳说:“男人都这样,只允许自己犯错误,不允许妻子犯错误。”他不再给家里寄生活费,连儿女们的学费也不再管。霍艳说:“父亲之所以如此,除了母亲的事,还有个重要原因,是他在外包工时亏了本。加上那个女人又骗了他一笔钱。”
霍艳的弟弟自幼性格刁钻,顽劣成性,经常在学校惹是生非。今天不是把这个同学打了,就是明天把那个老师的东西偷了。弟弟一出事,校方就通知家长去学校解决。霍艳的母亲去过几次后,发现儿子死不悔改,便任其自生自灭。霍艳看到家里的情况,每天在学校坐立不安。上课时时常担心母亲和弟弟。作为姐姐,她觉得有责任帮助父亲管好弟弟。一遇放假,她便跟弟弟促膝谈心,希望弟弟痛改前非,认真学习,争取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可弟弟每次都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这边进,那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