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吃饭了,就找个酒肆美美地吃上一顿,到了晚上,就找个客栈住下。反正上官姑娘身上是从不缺银票的。
几天下来,雷清平开始喜欢上这种日子了。
衣食无忧,身旁有美女相伴。人生一世若能如此度过,也算不虚度了。若不是中间隔着一段上辈的恩怨,这是多好的姻缘!两个人虽然身在咫尺,却一个如牛郎,一个似织女,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天河。
可是日子过得越舒服,他内心深处的自责感就越强,就越感觉到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
那上官姑娘丝毫没有要离他而去的意思。
雷清平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舍不得上官姑娘了。到那时父母的仇还怎么报?
这日,刚离开一个小镇,赶往下一个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目的地。雷清平实在忍不住了。
“姑娘到底是要把我送往哪里?是不是不想让我找你父亲报仇,感觉把我送得越远你的父亲就越安全?”雷公子问道。
“呵呵!看公子整日绷着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还以为公子不会开玩笑呢!没想到讲出个笑话还真挺可乐的!“
不用听那话中的内容,单听姑娘的笑声,就知道这笑声是嘲笑,是冷笑。
”小姐这话是何意?“
”公子以为凭自己目前的身手能近得了我父亲的身?区区几个家丁就把你弄成这个狼狈样子,浑身是伤,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没命了,还谈什么报仇?与其说是去报仇,倒不如直接说是去送死!我把你送得越远,你就越安全,就能多活几天。劝公子还是识些时务,先长些本事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说吧!“
雷清平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这小姐平日里照顾起自己来体贴有加,很多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柔情似水,想不到也能讲出这种尖刻的话来,伶牙俐齿,如刀似剑,丝毫不给人留脸面。
”你且放宽心,我既已说过不会纠缠你,就一定会离开你,你大可不必担心!“
雷清平无言以对,不再讲话。上官秀也只管赶路。
前面出现一座城门,上书”芙蓉城“三个大字。
进入城中,发现这芙蓉城虽比不得都城那般繁华,但也差不了多少。因离皇宫较远的原因,多少有点儿山高皇帝远的意味,百姓更加自由一些,有些在都城极少见到的行业,在这芙蓉城却很兴盛。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各种打扮的人来来往往穿梭不断,各种吆喝声、马铃声、说笑声、孩子哭声,汇在一起,让人感觉到异常的热闹、嘈杂。空气中飘荡着一阵阵的油条味儿、包子味儿、调料儿味、香油味儿、花香味儿、胭脂味儿,让人闭着眼捂上耳朵都能感受到是身处乱繁华的街市之中。
上官秀下了马,在前面牵着缰绳,避着人群,慢慢走着。因为从小在城中长大,见惯了这眼前的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
雷清平却不一样,在马上坐着,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异常的新鲜好玩儿,好像眼睛都不够用的。心里想道,离开家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还有这么多好玩儿的地方。
正满怀兴致地四处看着,马停下了。
”公子请下马!“上官秀说道。
雷清平下了马,见上官秀眼中有泪花在闪动,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哪个地方惹了这位小姐。
上官秀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她,说道:”就送公子到这里了!这城中人员异常复杂,不比你那小村庄,望公子事事多加小心!“
雷清平一下子愣住了。他日日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和上官秀在一起,但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已经对上官秀小姐有些依赖。这时突然要分离了,才知道自己对她已是难分难舍,百般依恋。
上官秀上了马,在马上对着雷清平一拱手,说道:“雨公子保重!”说完,顺着来时的路,头也不回地走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雨公子?雷清平先是一愣,转而明白了。
上官姑娘是在提醒自己要隐姓埋名,逃避魏国公的追杀。
聪慧,善良,勇敢,真是一位好姑娘,她如果不是魏国公的女儿该有多好!
雷清平愣愣地站在路中间,目送着上官秀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中像是突然被剜去一大块肉,一下子空了许多,疼痛得让他难以忍受,那感觉远超过那箭伤的皮肉之痛。
忽听人群中有人喊道:”不好了!杀人了!“
大街上的人顿时四处逃窜,一时间,大人叫,孩子哭,物品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了,鞋子掉了也顾不得拾了,推车倒了也顾不得要了。
很快这一片的人都逃出老远,闪出了一片狼藉的街道,街道上躺着三个人,准确地说是两具尸体和一个喉咙已经漏了一个窟窿正在淌血的人,这个人大口大口地拼命喘着气,仅仅一会儿的工夫,也停止了挣扎,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青天白日的,在这热闹的大街上,竟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人!
雷清平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只知道这城里这么好玩儿,没想到竟还这么凶险。他突然想起上官秀临别时叮嘱自己的话:”这城中人员复杂,不比你那小村庄。“当时只当是随便提醒的一句话,现在看来,是对自己太过了解,就知道自己只顾着城里好玩儿,而放松了对所处险境的警惕。这句话提醒得真是用心良苦!
旁边有胆大的看热闹的人议论着:”这几日芙蓉城极不太平!前日死了六个,昨日死了四个,今日这才半日死了三个,不知道天黑之前会不会还有?“
”是啊!这大白天的,凶手也太猖狂了!官府的人也是没用,竟抓不到他们!“
”少说几句吧,免得惹祸上身!“
雷清平快走几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个走在这宽敞的大街上,他的心中又被孤独占据了,想起了死去的父母,想到了自己的无能,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助。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此时已近午时,火热的太阳烤炽着地上的一切,仿佛要把这一切都烤干烤着。
雷清平感觉自己的嘴唇干得好像裂开了口子,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上了,正好不远处有一家酒肆,便走了进去。
看样子酒肆的生意很红火,十几张桌子只剩下靠近门口的两张桌子和靠里的一张桌子没坐人,其它桌都差不多坐满了。
雷清平径直走到靠里的那张桌子旁边,面冲着门口坐了下来。这张桌子有些破损,少了一小块儿角儿,怪不得没有坐人。
小二马上过来,雷清平抬头一看,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哥儿,满脸堆脸,等着雷清平点菜。
跟着上官秀小姐这几日,他早已熟悉了吃饭住店的流程,很快地点了几样菜。小二应着走向厨房。
雷清平无聊地坐在那里,眼睛不时地扫一眼店内的客人。
从门外走进一位客人,头戴斗笠,腰佩一把刀,步履稳健,但神色匆匆。那人径直走向雷清平的桌子,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却不急着把斗笠摘掉。坐定后,用眼睛直直地盯着雷清平,那眼神似乎要透过雷清平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
看了许久,那人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小英雄帮我!“
”什么?“雷清平一时没弄明白,与那人素未平生,怎么突然向我求助?
屋内忽然又静了一下,雷清平注意到,从门外又进来两个人,也是头戴斗笠,一人腰间佩刀,一人腰间佩剑,穿着打扮跟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有相些相似,在靠近门口的空桌子旁边坐下来,眼光在屋内扫视着,似乎要找什么人。
只静了那么片刻,屋内又恢复刚才的人声鼎沸,人们对这样打扮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明日午时,城南长兴街,英来客栈,进门大喊三声’金主生变‘。“那人一字一字的说道,像是把每个字刻进雷清平的脑海里。
那两个人已经发现了他,向这边走了过来,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武器。
雷清平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一下,刀剑无眼,他怕误伤了自己。
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从雷清平的反应上也已清楚危险已来到身边,伸手向腰间的刀把上摸去。
”呛啷!呛啷!“刀剑出鞘的声音虽然不大,却用力地拨动了在场每个人的神经,整个屋子里突然之间静了下来,只听见急促的呼吸声和厨房内炒菜的呲呲声。
几十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这里。
一刀一剑,一起冲着那个人出招,那个人躲过了刀,没躲过剑。转身反击时被剑刺中左胸,剑穿透心脏,破身而出。
那人转过身来,用眼睛死死地盯着雷清平,直到躺倒在地上,眼神一直没离开他。
雷清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人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那微笑定格在他的脸上,眼睛中的眼神渐渐消失了。
他死了,带着一丝微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