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前往听证会的路上，阳光刺眼。凯西·洛佩兹眯着眼睛，连打了两个喷嚏，伸手抽了张纸巾，又把遮阳板放了下来。环城公路一如往常堵得水泄不通，就像得了硬化症渐冻人一般。她的本田HFC9使用的是自动驾驶模式，慢慢减了速，然后停了下来，接着又再次前进。
这辆车是第四代燃料电池汽车，氢气是它的主要能源。凯西认为，作为美国新一届政府——布莱克威尔政府空气和水质监管部的副部长，开这种车十分符合自己的身份。
这种车无须手动操作，空间也宽敞，可以自由伸展腿部和臀部，这样凯西在座椅上就可以享受她最爱的每日瑜伽锻炼了。这会儿，她正在做瑜伽，胳膊和腿都处在伸展状态，通讯机器突然响起来。凯西放松一下肌肉，启动了接收器，她面前的车窗底部，投射来电者的小幅影像。那是她的丈夫。
保罗·洛佩兹的声音从一个微型麦克风里传出来，麦克风安装在一个圆形操纵把手的中心位置，同样在这里，还有一个微型摄像头，肉眼是看不到的，它能够把凯西的影像传送给对方。凯西露出温暖的笑容，说：“嗨，保罗。”
“你好，莱西。”保罗用他最喜欢的小名喊她，他喜欢叫她“凯西，小莱西”。凯西虽不喜欢这个名字，但考虑到保罗喜欢，于是并不没露出不悦，依然保持着笑容。
“你好啊，”她说，“怎么了？”
“你昨晚回家挺晚的，今天走得又很早，昨晚的宴会怎么样啊？”
“宴会是挺漫长的，但绝对是总统国情咨文演说的庆功会，太成功了，她可真太棒了，演讲你听了没？”
“噢，当然听了，从头听到尾。你说得对，布莱克威尔的演讲好极了，稿子谁写的？”
“我们都有写了一部分，但绝大部分多数还是她自己写的。”
“嗯，我觉得从这篇演讲可以看出她越来越自信了，你觉得呢？还记得吗，除了我们当时没有一个人认为她会当选美国总统，当然，除了你我。我还是觉得她最终胜出，女性的投票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个我不知道，保罗，很多男性也给她投票了。”
“想想大选那会儿，那些关于她的流言蜚语铺天盖地的，她能赢我依然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汽车突然变道，凯西抑制住去抓手控杆的冲动。自动保持车距，自动变道，这些都是自动驾驶车辆的新功能，需要人们适应一段时间。她的本田已经安全完成了这些花样动作，她很是满意，把手按在大腿上，说：“保罗，我们非得现在谈这些吗？今天上午我还有很多事要考虑呢。”
“我只是吃早饭时很想你。你预料今天听证会会怎么样？说实话，我有点担心你。”
凯西想了想保罗的问题，她确实很担忧今天的听证会，也正因此，她要留出足够的时间好从容地从家里赶到单位，她需要在车里单独待上一会儿，放松放松，思考预先准备好的正式述词。
“我觉得今天听证会有的忙了不会轻松，里面肯定会挤满议案说客和记者，眼巴巴等着我出差错，看我出丑，给总统抹黑。但是我已经准备好了，保罗，虽然累但我准备好了。”
“我对你完全有信心，凯西。只是参议院被另一派控制着，恐怕今天你的日子不好过。真希望我能在旁边帮助你。”
凯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回想起大部分反对派立法者都是某些公司通过钱权交易推选上去的，如此结成的联盟必定会坚决反对布莱克威尔总统履行环境保护的承诺，“毫无疑问，”她回答道，“我今天是要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诘难了。保罗，你得挂了，我还需要时间好好准备一下。”
“好的，我明白。只是还有一件事，乔伊斯·佳德妮刚刚朝家里打来电话，本想在你出发前联系上你。”
佳德妮是绿党参议员三剑客中的一个，同时也是参议院商贸委员会里唯一一名绿党参议员，她跟凯西私下里还是朋友。她们都有一腔热情要恢复大自然的平衡状态，也都有勇气与自然平衡的破坏者斗争到底。她们深知商贸委员会大部分人的观点很可能会与她们的对立，于是花了很长时间一起为今天的听证会制订了应对策略。
“乔伊斯？”凯西扬了扬眉头，“但愿没出什么差错问题。我真的很需要她在听证会现场。”
“现在她在参议员大楼自己的办公室里，她想在听证会开始前在那儿跟你碰一面，但没告诉我原因。”
“我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
“除非来不及，不然还是过去找她吧，她在等你。”
凯西无奈地笑了一声，说：“环城公路还堵着呢，不过我争取及时赶到会尽力及时赶过去的。”接着换了话题，提议道：“保罗，我有个主意，今晚去梅朵拉客餐厅吃饭吧，点瓶解百纳红葡萄酒，再点一道他们的招牌炒鸭肉，咱们可以边吃边谈。”
“想去，但我去不了。这次是个综合案子，晚上要和原告一起吃饭，之后还得开个会。”
凯西努力不露出失望的样子，说：“那咱们明天再找时间吧。”
关上接收器，看着保罗的影像慢慢从车窗上淡去，凯西很担心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和保罗是十年前因一场案子相识的，当时他们都是瑞特公司的环境案件律师。最后他们赢得了案子，也赢得了彼此。从那以后，保罗一路升迁，成了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而凯西为了实现共同的目标，则走上了政治道路。如今，他们彼此陪伴的时间越来越少，是激情淡却了吗？凯西已经下好决心尽快跟保罗面对面谈一谈他们的事，然而今天她还有别的使命，另加一个新的忧虑：乔伊斯·佳徳妮找我有什么事呢？
本田达到了巡航的速度，把凯西从沉思里拉回现实。随着车子驶出环路，她抓住手动杆，开过几条街道，来到购物中心，转眼间她就到达目的地了。她把车子开到地下停车场，那里有专门为像她一样级别的官员留出的停车位。凯西想，这倒是个不错的福利，虽然工作时间很长而且工资不高，但要说这就够了完全弥补，那还不够完全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