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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家庭危机

摩托车的前灯切开昏暗的薄暮,在乡间小路上投射出一道清晰的光锥。车灯后的骑车人头戴黑色头盔,身穿皮衣,弓着腰,丝毫无意转动车把在空荡的路面上疾驰。在这样一个秋日傍晚,她一反常态地注意到了周围渐浓的夜色、山雨欲来的征兆,还有预示着冬天临近的清冽空气。她从未完全融入这乡下生活,而此时此刻,只身一人在黑暗中前行,她不禁怀念起城里的灯光、工作的要求以及身边那些奔忙的人们。

下一个转弯处,狂风卷着落叶刮过路面。她将车速放得极缓。她心想,如果在这儿滑倒,得在地上躺好几个小时才会有人经过。要等到一个愿意出手相助的人,就更遥遥无期了。

回到家就好了,她停止胡思乱想,安慰自己道。可当她终于到达村外安静的小路上时,发现果不其然,家里没有一盏灯亮着。孩子们当然都不在家——儿子西蒙住城里,女儿埃米莉在读大学。不过,至少鲍勃应该到家了。教师不都是下午四点就下班了吗?可不像她,为了准备翌日的庭辩,动辄六、七点才下班。

可她丈夫在哈罗盖特教书,不是约克郡。他最近经常晚归,她都记不清有多少回了。萨拉·纽比把摩托车推进车库,叹了口气。鲍勃曾劝她卖掉这房子,和他一起搬去哈罗盖特,但她拒绝了。有了女儿埃米莉的支持,她拒绝得很坚定、不容商量,埃米莉比萨拉还要爱这栋房子,视它为自己的家。不过就像鲍勃说的那样,埃米莉几乎不怎么着家,以后回这里住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而他每天上下班都要在A59公路上蹉跎半日,不愧是这一带最拥挤的道路之一。

而我的工作需要在整个英格兰北部来回奔波,萨拉心想。哈罗盖特应该和约克郡一样适合我。那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无关理性。它是一种情感。过去两年来,萨拉和丈夫之间哪哪儿都不对路。最开始是因为她的儿子西蒙惹上的那场可怕的官司,她亲自替儿子辩护,而却鲍勃认为西蒙杀了人。那件事令两人之间出现了隔阂,他们也曾试图弥补,多次架梁铺桥,可都不堪一击、经常坍塌。后来,鲍勃勾搭上了他的秘书,夫妻关系更是雪上加霜。那段婚外情最终虽然无疾而终,但萨拉对他的尊重却已荡然无存。所以,当他提出要搬家时……

她就是想让日子一成不变,仅此而已。

只是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时间能改变一切。孩子们长大成人,纷纷离家;生活的轻重缓急时移世易;疏于修缮的关系如同沙雕般,被海浪冲得无影无踪。就连记忆都会改变,曾经视如生命的东西如今已是遥远的陈年旧物,衰变成血脉里一团羸弱的风暴,依稀难辨。

萨拉甩开这些忧郁的思绪,步履坚定地走进房里,打开电灯,脱下皮衣,解开头发,换上牛仔裤和毛线衫。还好,起码暖气是开着的——她感到温暖舒适。CD机里播放的莫扎特弦乐四重奏似乎让家里的空气都变得斑斓、灵动。萨拉用微波炉热了份泰式蒸饭,倒了一杯威士忌,往躺椅上一靠,然后……

她的手机响了。

是女儿埃米莉。她在剑桥读环境科学。六星期前,萨拉和鲍勃开着沃尔沃,满载着女儿堆积如山的少女行头,一直把她送到了西德尼·苏塞克斯学院的宿舍。打那以后,萨拉几乎每天都会给埃米莉打电话,有时会听她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地细数她交到的新朋友和取得的新成就,有时会因为打得不是时候而吃个闭门羹。今天晚上,埃米莉竟然破天荒地主动给老妈打电话了。她要谈的是她的男朋友,拉里。

拉里比埃米莉大三岁,在伯明翰大学读研究生。这个瘦高个的年轻人扎着马尾辫,留着稀疏的小胡子,为人热情。他有两大爱好:一是拯救地球,一是和埃米莉亲热。他经常能鱼和熊掌兼得:带埃米莉出去过长周末,顺便抗议肆无忌惮的道路开发、提倡回收利用废旧资源或是保护湿地、拯救濒危鸟类。但自从埃米莉搬到剑桥后,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两人都没什么钱,交通又不是很方便,而且两人还天天各自混迹在一群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之中。

“我怕我会失去他,妈妈,”埃米莉说,“我想转学去伯明翰。”

“什么?埃米莉,别傻了——你才刚去剑桥。”

“没错,确实如此。可也许现在转学正是时候——不然就来不及了。”

“埃米莉,你不能这么做。看在老天的份上,先想想你为了进剑桥深造付出了多少努力。而且当初拉里也支持你,是不是?你去面试时他还陪着你呢。”

“嗯,但是当时他也申请了这儿的研究生。如果他被录取了,事情就容易多了。”

“生活从来都不容易,亲爱的,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能说丢就丢啊。哪怕是为了……”她忍住没说出口。她本来想说哪怕是为了一个男人,但显然那只会自讨没趣。萨拉很喜欢拉里——这个男孩是个很风趣的伴侣,而且对她这个年近四十的妈妈而言还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不过,她那份望女成凤的热望超越了她对他的任何非分之想。三年前的埃米莉还只是一个平淡无奇、智商一般的中学生,自从她和拉里恋爱后就像花骨朵般突然绽放了,这让萨拉这个当妈的非常欣喜。女儿的蜕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和拉里谈恋爱让她充满了自信,所以,要她和拉里一刀两断根本行不通。可是,刚去剑桥六周就考虑转学,更是病急乱投医。

“怎么突然想转学了呢,亲爱的?”

“噢,他本来打算这周六过来的,可现在泡汤了,他得写一份研讨会的材料,还要……”

接下来的半小时,萨拉一边听埃米莉诉苦,一边帮她出谋划策。最后,她总算说服她放弃了转学。毕竟,拉里还是会过来看她,只不过比承诺的晚几天而已;剑桥的课程质量蛮不错;埃米莉也已经结交了不少新朋友。不过,这其中最能安慰埃米莉的是萨拉答应下星期去看她。她在伦敦上诉法院有场官司要打,回家途中会专门去剑桥看望女儿。

萨拉微笑着挂掉电话。姑娘是想家了,她心想,女儿需要妈妈了。要扮演一个安慰他人的角色,对她而言有些新奇。在埃米莉的少女时代,萨拉一天到晚忙于工作,经常疏于倾听女儿的烦恼。不过,只要愿意改变,永远为时未晚。她重又想起她的泰式蒸饭,一看,已在微波炉里冷若磐石了。

她正吃着,鲍勃回来了。他看上去心事重重,进厨房时敷衍地和她打了声招呼。鲍勃高高瘦瘦的,剃得短短的胡须日渐花白。几小时的长途劳顿,让他的校长制服看上去皱皱巴巴的,一只袖子上还留有几处黄澄澄的白板笔的痕迹。他打开一扇橱柜,一只手沮丧地伸进头发里。

“又没有咖啡了。我昨天就说了。”

“那种东西你喝得太多了。对心脏不好。”

“我心脏好得很。”他关上橱柜门,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转而盯着萨拉正在吃的塑料盒饭。“有我的饭吗?”

“冰箱里找找吧。有几份速食、比萨饼之类的。”

他拿了一份咖喱鸡,在玻璃纸上扎了几个洞,放进微波炉里。

“欢迎回家,鲍勃。”

“什么?”萨拉从她正边吃边看的一份文件上抬起头来。那是一份庭审记录整理稿,涉及18年前的一桩谋杀案,她这周就要去伦敦处理这个案子。此案案情复杂,很吸引人,是她经手的第一个上呈刑事上诉法院的案子。如果能打赢这场官司,那将是她职业生涯中一次巨大的飞跃。她一脸茫然地盯着鲍勃。

“没什么,我只是欢迎自己回家而已,因为其他人好像都没什么兴趣。”他把酒倒进玻璃杯里,无比专注地看着顶上的泡沫。

“你知道吗,我这一天也不容易。”

“真的吗?那就是说没什么新鲜事了。”微波炉“叮”一声响了,他打开抽屉找了一把剪刀。然后把装着咖喱鸡饭的塑料饭盒拎了出来,剪掉了外面的玻璃纸。蒸汽烫着了他的手指,他咒骂一声,连忙把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舒缓烫伤。接着,他把塑料盒里的咖喱鸡饭倒在盘子里,坐到餐桌旁吃了起来。勉强咽了几口后,他放下了叉子。“我有时会想,回到家吃上一顿像样的晚餐会是什么滋味,从烤箱里端出热腾腾的家常菜,而不是这该死的塑料盒饭。看到有人笑脸相迎,哪怕是……”

萨拉把资料往旁边一推,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鲍勃。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说真的,相当不错,不过回家时又遇上了大堵车。格林哈默顿在挖路。警示牌上说要持续四周。我每天至少得再多耽误一个小时。如果当初听我的搬去……”

“那事儿就别再想了,鲍勃。都说了十几次了。”

“我每天还是得走那条路。”

萨拉叹了口气,仔细地打量着他。他面色苍白,额头的皱纹清晰可见,他一累就会这样。可是,除了疲倦,他的脸上还有其他东西,她不禁有点担心。“鲍勃,我们现在非得吵上一架吗?”

这问题只是打个比方,但鲍勃却假装当真了。他舀起一勺咖喱饭,认真细看了一番,随即又放下了。“是的,也许我们真该吵一架。”

“什么?拜托,鲍勃,我们都很倦怠了。”

“相互倦怠,这是你想说的吗?”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是吗?你确定?”他们隔桌对望,目光在彼此脸上巡睃。结婚20年,他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看上去有了微妙的变化。他喝了一大口啤酒,随后重重地放下了杯子。“但我是这个意思,萨拉。我厌倦了……”他对着厨房大肆挥舞着手臂,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是当年搬来时,两人一起布置的。这是他们第一栋真正意义上的豪宅。现在回首,恍如隔世。“……这一切。”

“你什么意思?”厌倦这栋房子已经够糟糕了,不过这一点她以前就听他说过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说的是他厌倦了她。

“我厌倦了这座房子,厌倦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我想要更好的。”

他眼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神色。就好像她——不是他的太太,而是一个外人。

“比我更好的人,你是说?”萨拉从来都不怕直面怪兽。如果你一直盯着它们,它们多数都会被吓跑。

不过,这次不管用了。

“是的。坦率地说,我就是这个意思。比你更好的人。”

这话从丈夫口中说出来,实在太过残忍。萨拉措手不及,以至于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惊诧地看着他。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表情,她几乎是头一回看到,但却觉得很适合他,与他那张脸浑然一体。那是一副校长对付问题学生的表情,也许是在校内贩毒的坏学生吧。她在心里大笑一声——他把她当成调皮捣蛋的学生了吗?一个在全校大会上当众放屁的女学生?她咬住嘴唇,没让自己狂笑出来。

“你刚才说,要找个比我更好的人?”

“是的,萨拉。我觉得——我们都变了。”

“你说你想要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她内心的狂笑正转变为愤怒。

“一个能为我做做饭、有时间陪陪我、我下班回家后能和我聊聊天的人,一个不会整天只忙着让瘾君子、卑鄙小人和杀人犯逍遥法外的人。是的!一个能理解我的人,知道管一所大型学校不是什么悠闲自在的疗养,而是一项困难重重、挑战不断、值得用心去做的事业。是的,我需要的是这样一个人。”

“你说的这些我没做到吗?”

“你清楚得很,你没做到。看看,现成的例子!”他站起身,一勺子把咖喱饭全舀进了垃圾桶,把盘子扔到了水槽里。“我们为什么要天天吃这种垃圾?为什么就不能换点像样的东西?”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去乐购超市啊。他们通宵营业。去吃点不一样的吧。”

“我是可以去乐购!你呢?”

“我有工作要做。总而言之,我吃这个蛮好。”她用叉子指了指眼前的食物。

“鲍勃,谁是‘更好的人’?”

她冷冷地盯着他,恐惧开始沿着脊梁骨蔓延,还夹杂着一种她曾希望再也不要经历的痛苦。去年,鲍勃和他自己的秘书搞在一起时,她曾经体会过这种痛苦。那位野心勃勃的女秘书年龄比鲍勃小一半,哄他玩了几个月,便搭上了一个更年轻的,一脚把鲍勃踹了。当时,萨拉的痛苦与屈辱简直成了一种病症,仿佛心里长满了铁锈,由内而外地腐蚀着她的精神与信心。有时,她感觉自己绝望得濒临崩溃,有时又觉得愤怒到快炸裂了。

“鲍勃,你有外遇了吗?”

他的迟疑已经道出了答案。他大步走到窗前,然后转身面对着她。

“确切地说,不是外遇。那听上去太贱了……”

“那就是了!”

“没那么简单,萨拉。让我解释……”

“解释?我不想听你的解释,鲍勃!你又在背着我乱搞!是不是?什么吃的东西,在家做饭,肯为你补袜子、听你诉苦的小媳妇,全是屁话——你根本就是有外遇了!这次又是谁?又是哪个教学秘书?”

“老实说,我们还没上过床,所以算不上外遇。这次……不一样。”

“别把我当傻瓜了,鲍勃·纽比。这次是谁?”

她心里的痛来得突然、来得猛烈。愤怒卡在胸口,让她难以呼吸。她能应付,她知道,她一直都可以。可是,那痛感已经变成了一道扎得很深的伤口,挥之不去、刻骨铭心。

“她……是我们学校的一个代课老师。她有两个小孩。孩子的父亲离开了她。我……她的日子很不好过。她需要我的支持。”

“她叫什么,鲍勃?”

“索尼娅。她知道我会和你摊牌的,我答应过她。听着,关键问题是,萨拉,对不起,我刚才没能开个好头,不过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好几天了,甚至是好几周了。我是说……”

“多久的事?”

“自从……这学期开学,差不多吧。我是说,我们之前就认识了,不过……”

“这么说,我们送埃米莉去剑桥时,你脑子里想的是她,是不是?这个——她叫什么来着?——哦,索尼娅。原来你在餐厅时是在和她通电话。”

“是的,也许吧,不过——听着,萨拉,我想说的是,我现在和你开诚布公,尽力面对事实。真正重要的是,我们都变了,你和我。最开始是因为西蒙的案子,后来就再没好转过。这一点,你和我一样心知肚明。我们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

“没人会和以前一样,鲍勃。经年累月,人总会变。但不是人人都会到外面乱搞,上帝啊!又是女秘书,又是代课老师!”

“你不是这种势利的人,萨拉,只因索尼娅是单身妈妈就苛责她。别忘了……”他不需要提醒萨拉他们刚认识时她是什么样子。一个16岁的小姑娘,在他的夜校上,趴在课桌上哭泣,因为母亲让她把她的小宝宝送去收养机构。而孩子那尚处青春期的父亲早已抛弃妻子,走之前还赏了她的一只熊猫眼,差点弄断她的一条胳膊。那时她是个毫无前途、连父母都看不起她的退学生。如果当初这位瘦高个的理想主义年轻教师没有爱上她,那萨拉的下一步怕是要从社会福利机构和收养所手中夺回自己的宝宝,然后站在利兹街头赚钱养活孩子了。不过,她时来运转了,如今已是一名成功的诉讼律师,有一套临河的乡间豪宅,两个孩子已长大成人,女儿还是剑桥大学的高材生……

还有一个想要换位贤妻的丈夫。

“这不只是外遇不外遇的问题,还有其他问题。你看,萨拉,我们越来越疏远了,仅此而已。这也没什么奇怪的,现如今,这种情况很普遍。西蒙和埃米莉都已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么需要我们。我们想要的一切都有了,萨拉,很不错了——20年的婚姻,够久了,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但这并不表示当我们的婚姻就剩下一副空壳时,我们还得死抓着不放。过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副空壳?你就是这么看我们现在的婚姻的——空壳?”

“那不过是形容一下。种子发芽开花后,蜕下的那副壳子……”

“我知道什么是空壳,鲍勃。”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言语。萨拉在这阵沉默中,竟莫名其妙地把那冰箱的嗡鸣听得分外真切。保鲜那些速冻快餐的嗡鸣。

“和这个索尼娅在一起,你……感觉更好,是这样吗?”

“她比你更真实、更有活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是的,更好。”

“不是一副空壳。”

“不是。对不起,萨拉。”

“不要!”她的嗓音非常尖锐,像是一记鞭响。“不要向我道歉,鲍勃!现在不要,永远不要!这么做是在贬低我们两个,你再说一遍试试。”她深吸一口气。泪水已在暗涌,就要滚落眼眶,但是某种东西——震惊、愤怒,或两者皆有——阻挡了即将决堤的眼泪。她的声音,她向来控制自如。此刻,她全仗着这丝声线缓缓说道。

“你今晚回家就是要和我说这个,对吧?不是想要什么像样的晚餐,而是要离开我,是这意思吗?”

他慢慢点了点头。

“你要和这个叫索尼娅的女人一起生活。你想清楚了?”

他再次点头。

“我知道这很痛苦,萨拉,但这可能是最好的抉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有些年头了。这点你肯定没法否认。你不想要我,你想要你那个圈子里的人——律师、警察之类的人。如果我们离婚,你可以再婚。还不晚。把它看成一个不得不做的艰难决定吧。一年后回头看,也许会不一样。”

“敢情你不只是离开,你是想离婚?”

“这好像才是上策。这样,我们就都能解脱了。”

他的伪善突然让她无法承受。他要给她自由,好抽身转投他那个索尼娅的怀抱,那个会下厨做饭、善解人意的女人!而她能做些什么呢?形单影只地住在这里,再去找个人。有那么一秒钟,她真想拿东西砸他——盘子、杯子、炖锅都行——或是冲上楼把他的衣服全都剪个稀巴烂,往他的沃尔沃上泼油漆。但萨拉本性强韧,有着坚毅如铁的决心和自控力,赖此才成就了今日的一番事业。她也许算不上身强体壮,但精神上却很难被击垮。而且,尽管她非常不愿意承认,但她出庭时高度依赖的那个冷静理智的大脑,还是看出了鲍勃话里的几分事实。她确实不像以前那么爱他了——在她心里,他如同一件旧衬衣或旧夹克,穿着舒服以致不忍丢弃罢了。可一旦对镜自审,就会发现这衣服早已过时,甚至也不怎么合身了。

可是,你抛弃你的夹克是一回事,你的夹克抛弃你却是另一回事。她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的愤怒,重新开口。她声音沙哑,泪眼婆娑——但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得等到他走人,看不见我时再哭。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鲍勃,那我觉得你真该离开了。今晚,现在,马上。去找你那个索尼娅,告诉她是我让你去的。”

他看上去很震惊。无论他事先设想她会作何反应,这个举动都在意料之外。

“就答应我一件事情,鲍勃,好吧——看在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的份上。有朝一日,她把你扫地出门了,千万不要爬回来找我。别做这种丢份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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