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精灵十分断定地点点头，说，“是的，我非常确定。圣诞老头要我亲自带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亲自陪同？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兆。”加勒特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思索着。他知道莱普斯这个小精灵是出了名的爱搞恶作剧。但是现在，经过自己的一番深思熟虑，加勒特似乎十分确定莱普斯这次只是单纯地帮圣诞老人跑腿而已。被召唤到圣诞中心内阁这样的命令他从未接到过，但凡事总有第一次，不是吗？
“好的，那我们快点吧。”莱普斯示意加勒特赶快站起来。但加勒特可不是一个会为了任何人而赶时间的人，即便召唤他的是圣诞老人。
“还来得及，莱普斯，我们还来得及。”加勒特从容地卷起他正在研究的方案，然后把它放进一个圆筒形容器里。对细节同样关注的他，收拾好绘图笔，然后将它们放进抽屉。“你难道不知道圣诞老人要跟我说什么吗？”
莱普斯耸耸肩说，“一般来说，圣诞老人都会跟我透露一些信息，但这次没有。”莱普斯俯身向前，双手搭在桌子上，睁大眼问道，“你是担心你有麻烦了？”
加勒特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是的，莱普斯，我担心我要为之前做过的错事赎罪了。”加勒特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关掉台灯，接着说道，“我知道，‘恶’有‘恶’报。”
绿毛毡拖鞋突然在地板上停住了，莱普斯不再跟着加勒特向门口走。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究竟做了什么呀？”
“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了吧，莱普斯，以免连累你。”加勒特打开办公室的门，指着通往圣诞老人办公室的楼梯，说，“前面带路吧！你放心，我不会逃跑的。”
莱普斯一边穿过开着的门，一边摇头道，“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在我看来，你不像坏人，但是有人说……”
“我知道大家都说我什么。”
莱普斯迟疑了一会，然后仰着头问他，“你真的知道？”
“是的，我知道。”
“你不会感到困扰吗？”
加勒特摇摇头，“为什么要困扰呢？北极总会有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吧。为什么不可以是我这个蹲在地牢的苏格兰人呢？”
莱普斯继续迈步往前走。他每往前挪一步，拖鞋上的铃铛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我可没说你的办公室像地牢。事实上，您把自己的办公室布置得井井有条呢，麦克里先生。”
加勒特十分赞同他的说法，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顾和莱普斯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走向圣诞老人的办公室。说他性格古怪的流言一点儿也没让他感到困扰，至少大家给了他私人空间。私人空间就意味着安静，不被人打扰，这是他最看重的东西。他的生活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
“先生，无意冒犯，我想正式提出控诉。”
圣诞老人开怀大笑。“坐吧，加勒特。放下这些所谓的“先生”礼节吧。从你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讲究起这些礼节啦？”
“从没有过。”加勒特坐到圣诞老人桌子前面的红色皮革羽翼椅子上。“我从没有写过书面申诉，圣诞老人。但是我觉得，就您这个请求，我现在可以写一份了。”
圣诞老人伸出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姜饼曲奇。“恐怕我还没有在这么接近圣诞节的时节听到过投诉呢。”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咬了一口姜饼，若有所思地嚼着上面厚厚的糖霜。紧接着，他把手中剩下的姜饼放在苹果薄荷茶里泡了下，然后慢慢收回思绪，对加勒特说，“对不起，小伙子，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希望你可以帮我。”
理智和反抗的对话充斥着加勒特的大脑。想想圣诞老人一家为他付出了如此多，他怎能拒绝圣诞老人这个请求呢？毫无疑问，他对圣诞老人一家亏欠很多。但是，要他整整一个星期给一位不认识的女士当“护花使者”？直觉告诉他，死也要推掉。“为什么是我呢，圣诞老人？肯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他想了一会，然后如释重负地提出自认为完美的建议，“为什么不让圣·尼克去呢？”
圣诞老人露出慈祥的微笑，但他仍是摇摇头。“这主意不好。”
“恕我不敢苟同，圣诞老人。尼克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他幽默风趣，善于社交，而且也是一表人才”。总之，相比之下，尼克拉斯十分优秀，加勒特却相反。
“是的，我儿子的确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同意。但是他太容易受年轻漂亮的女人影响。我不希望他在快到圣诞节的时候分心。”
加勒特不知道是哪个词，漂亮还是年轻，拉响了他心中的警铃。那叮铃声十分响亮，似乎在提醒他不能答应圣诞老人这个请求。加勒特生性腼腆，尤其是在漂亮年轻的女性周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现在圣诞老人因为一位女士赢得论文比赛，就请他去陪护这位女士一个星期？他不会去的，他也不能去。他根本就不可能答应圣诞老人这个请求，圣诞老人也无法说服他。说什么他也不会答应的。
“拜托了。”
除了拜托，圣诞老人其余的什么也没说。加勒特把头埋进双臂，闭上眼沉思了许久。圣诞老人从来没有拜托过他，他相信圣诞老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睁开双眼，挺起胸膛，直直地看着圣诞老人微笑的蓝色眼睛，点头说道，“好吧，我去。”
“太好了。”圣诞老人站起来，伸手握住加勒特的手。“你答应了，我真高兴。”圣诞老人从他桌子上那堆纸的顶端拿起一张纸，递给加勒特，“这上面写着去接论文比赛冠军你需要知道的一些信息，还有关于你们两个年轻人如何度过这一星期的一些想法。”
加勒特接过纸条，看都没看一眼就塞进了口袋。等他喝上几口苏格兰威士忌再研究这张纸。
“好极了。现在我要回去工作了。”圣诞老人随同加勒特一同走到门口。走出办公室，圣诞老人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背，“我亲爱的小伙子，这愉快的一周定会让你惊喜不已的。”
但是加勒特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
雪花在月色笼罩的北极上空恣意飞舞，每一片雪花都宛若唐娜芭蕾中的女主角，热切地、争先恐后地想要吸引台下观众的眼球。如果不是要紧紧抓住前面开雪橇的司机，安杰莉克·德弗罗大概会为每一片雪花的美丽与优雅而鼓掌。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雪橇上，仰起脸，感受着冷风吹拂她的脸庞，心情十分愉悦。还没到北极，她就已经爱上它了。
她紧紧靠着前面的司机，对着风欢呼道：“能不能再开快点？”
作为回应，司机加速雪橇引擎，全速前进。令安杰莉克高兴的是，当他们疾驰在这片北极冻原上时，眼前白色的雪堆和常青树逐渐变得模糊、朦胧。她转过头向后望去，但是一辆雪橇的踪影也寻不着。之前跟她打招呼的小精灵把她的行李卸在了另外四辆雪橇上，她担心他们迷路了。毕竟，载她的这位司机看起来就不关心她的行李。
当他第一次跟她打招呼时，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开心。但是安杰莉克才不会让这个影响她的心情咧。想想跟她热情打招呼的那群精灵们，就足以弥补他郁郁寡欢的缺憾了。真的是精灵哦！当精灵们在自我介绍时，她高兴得都笑出声来。不仅是因为他们无法言语的漂亮与可爱，而且因为他们真的是精灵，这一切显得真实。从她知道自己是这次北极论文比赛冠军的那一刻起，她其实还是有点担心这一切只是个恶作剧。但实际上不是。圣诞老人的助手们对她的欢迎，就足以证明她赢得比赛不是恶作剧。美梦成真了！她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随着雪橇车速减缓，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松树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装饰得鲜艳亮丽的小屋一角。一眼望去，俨然儿童故事书里走出来的房子。
雪橇引擎熄火后，安杰莉克一跃从后座跳下，取下头盔。她甩了甩头发，然后环顾四周，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当司机从雪橇上下来时，她对他说了句“谢谢”。他刚刚说自己叫什么名字来着？加思？她想，他刚刚嘟哝着跟她打招呼，是说了他自己的名字吧。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有苏格兰口音。她抬头微笑着说，“旅程很愉快，加思。”
“加勒特，”他更正道，“加勒特·麦克里。”
所以她听出了他的苏格兰口音，但是名字听错了。在天上圆月的映照下，第一次，她能看清楚他的相貌。他长得挺英俊的，这绝对不假。身材高挑，估摸着有六英尺[1]高吧。如果月光没有欺骗她的话，他有着金色的头发，蓝色的双眸。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加勒特·麦克里。我叫安杰莉克·德弗罗。”
“是的，你刚刚说过了。”犹豫片刻后，他取下手套，伸手去和她握手。但是几乎都还没碰到，他就立马把手往回收。
但还不够快，他们的手还是碰到了一块，那一瞬间，碰撞出微妙的火花。安杰莉克察觉到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抬头看向加勒特，他冷漠的表情告诉她，他没注意到刚刚那一瞬间的微妙。好吧，大概是北极空气中弥漫着的特有的微妙感吧。
“欢迎来到圣诞中心！”加勒特说。他指指周围说，“希望你在北极玩得愉快。”
“谢谢。”安杰莉克爽朗地笑了，“我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启旅程啦。”
她身边的同伴扬起双眉，“旅程？现在？”
“为什么不呢？”
“你初来乍到的，现在又是半夜了。”
她笑道，“月光之旅啊。简直完美，我们走吧。”
加勒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怎么啦？”安杰莉克抬头望着他，“你对这四周不熟吗？”
看着他只是皱着眉头，安杰莉克忽然觉得他十分迷人，尽管某种程度上她觉得他是故意的。谁能料到北极还有这么个爱沉思的苏格兰人呢？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一定累了吧？”他问道，“我猜你一定想要先入住吧。”
“是的，等我的行李到了的时候。”
“对的，你的行李。”
安杰莉克朝他们来的方向望去。夜十分安静，静得她听不到任何雪橇驶过来的声响。“你说，精灵们会不会是迷路了？”
加勒特努了努嘴，冷笑道，“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放心，你的行李不会有问题的。他们驮着那么一大堆行李，肯定要慢点，但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安杰莉克鼓掌欢呼道，“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有时间先四处逛逛了。先去哪儿好呢？”
“等会儿，”加勒特抗议道，“为什么那么着急？想想你带的那一大堆东西，你要在这待上好一阵呢。”
“我的行李？”她不屑一顾地挥挥手，“行李里装的都是礼物。”看他没反应，又补充说，“礼物，你懂的。”
“礼物？你这是在做圣诞老人要做的事么？”
安杰莉克笑着说，“但愿吧，你能想象成为圣诞老人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儿吗？”
“我从未觉得当圣诞老人有多么的幸运。”
她歪着头，开始打量起加勒特来。“你在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呀，麦克里先生？”她调皮地笑了笑，“你应该不是这儿的本地导游。”
“我是一名北极工程师。”
“太不可思议了。那么你主要是负责让这些设施平稳有序地运转起来？”
“你可以那样理解吧。”说着，加勒特扭头望向那一排排小房舍，脸上顿时泛起充满希望的神色。“你确定你现在不需要休息下？”
“一点儿也不想。”安杰莉克微笑着说道，“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是你去接我？”
加勒特突然变得不自在。“是圣诞老人叫我去接你，然后陪你到这儿来的。”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她充满期待地微笑着，“那圣诞老人给我准备了什么安排呢？”
回答这个问题得深思熟虑，一字一句都要斟酌下。好一会之后，他才回答，“他要我带你四处逛逛，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
“还有什么？”她迫不及待问他，“往下说。”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肩膀。安杰莉克看着他，好像在为一个令他特别不高兴的任务做准备似的。“圣诞老人还说，你在的这段时间，我供你差遣。”
“太好了。所以你会是我形影不离的同伴？”
“是的。”他的回答像是在诚实的天平上衡量过，一边是责任，另一边是痛苦。
安杰莉克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爽朗地笑了起来。她喜欢迎接每一个挑战，而且看起来，她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一个挑战。让他在这次旅行中放松并玩得开心，于她不是件难事，她也乐在其中。“加勒特·麦克里，我知道对你而言，北极就像是顶旧帽子，但我生平就只有一次这样的旅行。我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
他哀怨地盯着她，“这么说，今晚你是不睡觉了？”
安杰莉克大笑道，“说睡觉就有点夸张了。你待会就会诧异我需要休息的时间如此之少。”她向着最大的建筑群迈步走去，然后往后看了看，“快点儿，麦克里先生。夜还长着呢。”
注释：
[1]3尺=1米；1英尺=30.48（厘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