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
艾米一次又一次地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她的嘴微张着,脸颊稍陷——这都是她生气、失望,或者二者兼具,却又极力掩饰的标志。上次她露出这个表情是她爸爸被辞退的时候。我心口一紧,脑海中浮现出她当时难过的样子,那之后好几天,她都无法直视我。
但是紧接着,她挺起胸来直盯着我。我的眼神游走到了她的唇上。那两片唇简直太诱人了,而我居然没问能不能亲吻她,真该给我的自制力颁个奖。就一次。就吻一次。
她冲我打了个响指。“我为什么要走呢?”她一只手叉着腰问道,“是我先来的,‘宣誓主权’先生。”
女士们,先生们,熟悉的她回来了。我把头偏向一侧——做出一副无辜的“我人很好”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撒了谎。罗伯托告诉过我她在这里,而且没错,我的确需要排练,但却并不一定非要在这个时间。
“但是你看到我在里面跳舞时,就完全可以另找一间练功房了。这是最好的一间,但不是唯一的一间。”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攥紧拳头扬手庆祝的样子,因为她认为找到了解决方案——一种能反驳我的方法。毋庸置疑,这是她的人生意义。
“现在只有这一间能用。其他的都在整修。”我顿了顿,“我没逗你。你看起来很惊艳。”她如今天这般起舞的样子,我之前只看过一次。那次也像今天一样,她独自待在练功房里,完全沉醉于舞步中。她平常总是那么自持,对跳舞的态度严肃无比,太过完美主义,以至于难以向观众传达自己的感情。
刚才她的身体与音乐融为了一体。
而且还很性感。
她现在也很性感。而且……我开始想入非非了。
“谢谢。”她回答道,红着脸四处扫视,但最后又看向我。
我清了清嗓子,想忘掉对罗伯托的承诺,忘掉我只谈短期恋爱的原则(带有效期的那种),忘掉除她之外的一切。
去年她穿着短裤和我玩“马里奥卡丁车”游戏,她赢了,而我自此迷上了她,那条短裤衬得她双腿越看越颀长。如今我对她的幻想也越来越多,深陷在不该有的想法里。
我往旁边移了一点。“总之,是有规定的。”我听起来像个混蛋。但是这其中确实有我需要遵守的规定。虽不是我正在跟她谈论的规定,但那也是规定。严苛的规定。不是她哥哥——我最好的朋友——给我定的,而是我决心遵守的。
永远不要恋上一个姑娘。永远不要恋上这个姑娘。
“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遵守规定了?”她绷起脚尖,缓缓弯下腰去,拉伸着背部——她在转移注意力。而现在我听起来像个傻子。
她接着说道:“显然,因为今年你觉得汉普顿对你来说太小儿科了,所以我们这几周就只能共用这间练功房了。你不能走进来说不让我练,我就不能练了。”
“你在预约表上登记了吗?”
“什么预约表?”她踮起脚尖环视四周。
“在网上,有一个可以预约时间的表格,而过去的这20分钟都应该是我在用这间练功房。我让你继续跳舞已经很慷慨了。”
“慷慨个屁。”
“我们真的要讨论放屁吗?”我逗她。
“你真是不可理喻。”她抱怨道,恼火地一摊手,靠在了镜子上。
“镜子也是有使用规则的。”
“你就是个混蛋。”她回道,但随即站直了身子,不再倚着镜子。众所周知,艾米丽娅向来循规蹈矩,总想做到完美。她的语气很生气,但嘴角却在上扬,似笑非笑,这是她认为我说了好笑的事情时的表情。我爱这个笑容。
“我看你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些关于屁股的话题了吧。”我答道,忍不住笑了起来。艾米和我之间总是有这种无伤大雅的打趣,开着这类来回拉锯的玩笑,我们彼此戏谑,却又深知对方的底线,点到即止。
她叹了口气:“我缴械。我完全不知道预约表的事情。”
“很高兴能教你点事情。噢,小丫头。”我逗她,指望她气急败坏地和我抬杠,但是她没有,反而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她离我太近了。
她离我还不够近。
“小丫头?真的么?人人都知道块头大小无足轻重。”
我惊讶地张开嘴:“我没听错吧?”
她笑了起来,酒窝更深了。“你应该看看自己刚才的表情。”
“你懂什么大小?”
她哼了一声:“说真的。我们还是别说这事了。我得去冲澡了。我要回家了,还要你从我眼前消失。”
于是我开始臆想她洗澡的样子。我换换重心;想到那个画面,我有点身心躁动。“我整个夏天都会在这里。罗伯托想让我跟他出去玩,还让我去你们家吃饭,尽早去。”
“什么?”她看向地板,似乎在努力装出一脸沮丧,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期待。罗伯希望我们能回到他爸爸失业前的那种关系。但是他也警告过我,不准和艾米调情。罗伯警告我不要伤了她的心。
我不能再挑逗她了。现在就得停下。所以,我撒了个谎:“不过不是今晚。我今晚跟珍有个约会。”
“珍——珍?”她后退一步,匆匆套上上衣。“我真不敢相信你在和珍约会。和她又开始。”
“为什么不呢?”我耸耸肩。她不需要知道我最初跟珍约会,只是因为老爸要我这样做而已。我在她身上花费大把的时间,只是为了促成老爸和珍的父母生意上的往来而已。
“她处处和我过不去。”她瞪着我,仿佛我丧失了理智一般。
“她觉得你威胁到了她的地位。”
“娜塔莉娅才对她有威、威胁。不、不是我。”艾米丽娅结结巴巴地说。她只有在兴奋或伤心的时候才会结巴。而我敢肯定她现在一点也不兴奋,而我得管住自己的嘴。我不能告诉她我跟珍的约会是假的。说真的,我都不知道珍在不在纽约。我应该给她打个电话的。她也没那么糟糕,而且在我们约会期间——长达整整两周——她都没有犯公主病,但是艾米和她自进了表演艺术学校以来就是死对头。
“你的舞比你自认的跳得更好。”我转移了话题。
她摇摇头,戳了戳我的胸口。“我是个很棒的舞者,但是我清楚自己水平如何。我还不是最顶尖的。我总是对自己的技巧顾虑太多。”她顿了顿,“不管怎么说,这都跟我的舞技没有关系。关键是你又搭上珍了。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我把手按在胸口,假装心痛似地抽搐了一下。“嘿,这好伤人。大家都喜欢我。”珍曾说跟我约会提高了她在学校里的地位,所以和她约会我也不觉得愧疚。她是在利用我,就像我也在利用她一样。
“每个姑娘都觉得你挺性感的,但这其中是有区别的。”我的表情肯定看起来很受伤,因为艾米皱起了眉头。“好吧,你说的没错。人人都喜欢你。”
我笑了。“我是挺招人喜欢的。而且你觉得我性感,我很开心。”我必须立马终结这场对话了。“我得开始练舞了,不过估计之后我们应该还会见面的。”
“躲都躲不开。”
其实……她让我有感觉这事也挺难避免的,但我不能让艾米知道这些。艾米,我绝对不能碰的人。艾米,我没法停止想念的人。艾米,我深知铁定会被我伤害的人。
“回头见。”我说着,走向了屋子另一头的音响。我小心翼翼地把麦当娜的碟交给她,生怕碰到她的手指,因为我的自制力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冲了出去,一把抓起衣服胡乱地套上,随即摔门而出。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
整个夏天都跟艾米在一起,跟艾米一起跳舞,跟艾米一起笑,跟艾米聊天。亲吻艾米。爱抚艾米。
我的全副身心似乎都极为拥戴这个计划。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