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布伦南警官坐在平时的位置,小口抿着通常晚上才喝的饮料——可乐。此时在恶魔烧烤酒吧到处都是大声闲聊,舞台上则演奏着分贝过高的80年代摇滚乐。
上一周过地浑浑噩噩。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都在街头巷尾四处寻找杀死他父亲的凶手。
埃里克清楚地记得凶手的长相,却不知道那个混蛋的名字。他从线人那得到点消息,知道凶手是个年轻的恶棍,正想让自己的“丰功伟绩”作为进入纽约最具影响力黑帮组织——瓦尔迪纳家族的筹码。为此,那个混蛋已经杀了一个有些潦倒落魄的对手组织成员,而埃里克和他的父亲得到了相关线索正在追查这宗凶杀案。
那是个与平常无异,有些闷热的六月晚上。埃里克和父亲赶到仓库后的几分钟内,缉毒局的数十名警员就将仓库安全隔离了。埃里克率先进入仓库,而他父亲紧随其后。混杂着灰尘和霉味,突然一声自动手枪的枪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
他们遭到了伏击。
他的父亲,一位效力了二十三年的资深探员都未曾察觉这突如其来的伏击。埃里克冲上去想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父亲,可惜,一切都太迟了。埃里克注视着父亲表情的变化,他的脸色呈现出令人感到恐惧的发白的蓝色,死亡接踵而来……
皮特来到警区登记签到,埃里克在椅子里挪了挪。他的左膝因为子弹擦过,仍疼得火烧火燎。他擦拭着伤疤,仿佛永久的提醒他这是非常失败的一次缉毒行动,非常非常失败。
“嗨,布伦南。”皮特丢了一张20美钞在桌上,吞下最后一口啤酒,“走吧,我觉得我们有线索了。”
外面西35街上,一轮圆月隐藏在乌云背后。锯齿状的闪电划过天空,雨滴洒落在埃里克的夹克上。他点了一支烟,靠在恶魔酒吧前停着的白色小货车上。
皮特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哥们,我看你是要放弃了。”
“就是如此。”埃里克有些漫不经心,透过烟雾盯着皮特。
“确实,你看起来就是这状态。”
“如果你能把那红拖把似的胡子剃掉我就辞职不干。”
皮特摸了摸胡子:“我这胡子怎么了?”
“看起来就像个拖把。”
皮特冲着埃里克翻了个白眼。
雨点有些变大,一阵风拂过埃里克的胸前。“现在能说说线索了吗?还是说我们得在这儿淋着雨继续讨论你嘴上的毛?”
“今晚半夜会有大量可卡因船运到布鲁克林的私人仓库。据说瓦尔迪纳的人会参与。”
埃里克看了眼手表,现在是11点半。“赶紧走吧,我可不想错过一场好戏。”他将烟扔到人行道上,上了卡车。
埃里克情绪紧张,肾上腺素飙高。手指轻敲着方向盘,仿佛它也是鲜活的。心里想着,也许这一次可以抓到杀他父亲的凶手。
皮特打开航图灯,迅速浏览这次突袭行动的细节,埃里克开车转弯来到珍珠街。
两辆警车封锁了街道的仓储业务。警笛大作,警灯闪烁。一大群缉毒局的警员和当地警察都徘徊在车道上。
皮特笔直的坐在座位上:“看来他们来早了。”
“可恶。”埃里克愤怒的一拳打在仪表盘上,把车停在停车场后就跑下来。
皮特紧随其后。
一位警员看到埃里克,与他握手。“你好,这发生了凶杀案吗?”
埃里克与警员握了握手。“我在找瓦尔迪纳组织的一个人,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136千克的可卡因,估计价值1400万美金,有人可能要被气炸了。”
这样的结果可是给瓦尔迪纳的钱袋子捅了个大洞,会引起他们家族内部不同派别更多的矛盾。“不得不说,这可卡因真是数量巨大,干得漂亮。”埃里克把双手插进夹克口袋,“有没有逮捕到罪犯?”
“没有,哥们,连个老鼠都没看到,肯定是提前走漏了风声。”
这已经是近两个星期第四次警区内的人将消息透露给瓦尔迪纳的门徒。埃里克需要找到那个内奸。他在卡车和人行道之间来回踱步,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现在该怎么办呢?
皮特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嘿,我刚接了个电话,斯蒂芬·泰勒和他的女儿出车祸了。”
什么?埃里克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他们——?”
“具体不清楚,他们被送到创伤中心了,不过你来看看这个。”
皮特递给他一张纸条。
埃里克仔细阅读。“密切关注斯蒂芬·泰勒检察官和新的地方检察官。他们可能会遇到危险。”一时间,他的胃翻江倒海。
“你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皮特问道。
“是,周四是谋杀案审判,这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车祸假象。”
几十年来,真正的幕后老板基诺·瓦尔迪纳一直带领着这个纽约犯罪家族。他巧舌如簧,用自己的方式多次摆脱困境。在一个相关部门、警察和法官都被瓦尔迪纳家族毒品交易的钱买通的城市,这很容易办到。
皮特打开驾驶侧的门然后坐进去。
埃里克把剩下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在车里,一种久违的冲动在埃里克身体里涌动。如果罗兰的车祸跟瓦尔迪纳有关,他不会善罢甘休,而且这也很有可能是找到杀他父亲凶手的突破口。
“我记得你说你几年前跟泰勒的女儿约过会?”皮特往嘴里扔了一块口香糖,然后把包装纸扔进烟灰缸,“一个黑发女孩,真正的美女。”
罗兰的脸在埃里克的脑海里闪现。“是的,不过她只是一个被她老爸宠坏了的小公主。”
四年过去了,他想知道罗兰是不是已经变了。
埃里克真心祈祷她还活着。
“您现在是休克状态,泰勒小姐,请保持不动,”一个女人说道。
罗兰呻吟一声,将头转向声音的方向。她的太阳穴怦怦直跳,头顶灯光刺眼,来回闪动,她感到有些害怕,脖子一阵撕裂的疼痛。
戴着手套的手抚摸着她的胳膊,安抚她重新躺回床上。“躺下吧,请放松。”
我这是在哪儿?
周围是惨白的墙壁,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时不时地钻入她的鼻孔。眼前的一切都是旋转而扭曲的。
“什么——这里是医院?”罗兰努力睁开紧闭的双眼。
“这里是创伤中心,您遭遇了交通事故,”护士说道。
罗兰的喉咙收紧。脑海里一幕幕景象闪现。车灯,下着雨,金属撞击,还有一辆面包车……
“我父亲,我父亲在哪儿?”
“他在房间的另一侧,他会没事的。”
谢天谢地。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很重的脚步声。
“她怎么样了?”
那个声音温柔又熟悉,在罗兰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编织着美梦。我是在做梦吗?这就是埃里克的声音,但绝对不可能,因为他几年前就离开了她。
“没什么大碍,轻微的脑震荡,还有手腕扭伤了。他们说她开着那辆豪车只是蹭到了树,如果是正面撞上,恐怕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听到她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罗兰从来没有忘记他的声音。这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在她耳边萦绕,于是她睁开眼睛。
他的脸模糊不清,于是她朝着那模糊的轮廓伸出手来。
眼前模糊的景象过了几秒才清晰起来。棕色的眼睛盯着她,然后立刻消失了。“埃里克?”
“正是本人。”
他在这里做什么?她知道他最近还在调查凶杀案。罗兰抓住床护栏,试图坐起来。但全身火烧火燎的疼痛感让她挫败的跌落回床上。尽管她现在有些头脑不清醒,但跳动的灯光照在他橄榄色的皮肤,让罗兰感觉自己沐浴在了埃里克的微笑里。
下一刻罗兰的头疼痛不已。“我头疼的要死。”
“我能想象得到。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多亏上帝保佑,要不你可能早就没命了。”
他的话让罗兰感到头晕目眩,声音中透着关切。他坐在她旁边,将一块凉爽的毛巾放在她的额头上,指尖抚过她的脸颊,温柔又体贴。
他身上柑橘和木香的气味是那么熟悉又让人安心。罗兰看着他,深棕色的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脖子上,比她印象中更长。他看起来过得不错,但神情疲惫。很奇怪他们怎么又纠缠在一起了?是命运吗?也许吧。
“看来你是戒酒了,不然怎么可能来医院看我。”
“这三年半的时间我从来没喝醉过。”
“那还不错,我觉得你清醒的时候更好。”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泰勒小姐?”
罗兰猛地将毯子拉起来盖在胸前。“什么事?”
埃里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放心,他是我同事。”
未经修剪的胡须几乎盖住了这个男人的上嘴唇。他看起来更像是七十年代的人。
“我叫皮特·霍尔曼,我需要问您几个问题。”
“埃里克,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好。”他向皮特点点头。
皮特从病房的角落里拉过一把椅子,然后坐在床边,从夹克外套掏出笔和笔记本。“您能把记得的都跟我们说说嘛?当然,如果您需要停下来休息,跟我们直说就行。”
罗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爸晚上7点左右来到我家,然后我们聊了一会就离开家去四季饭店吃饭了。”
“在去饭店的路上你觉得有人跟踪你们吗?”
“没有。”
皮特快速的在本子上记着。“还记得是几点离开的餐厅吗?”
上帝啊,她的头都要爆炸了。她仔细地回想,“我觉得——大概10点半吧,我也不是很确定。”
埃里克那棕色眼睛注视着她。“没关系,慢慢来。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有一辆货车,在这么糟糕的路况还把车开得飞快,所以我就把车停到路边让它先过去。”
“所以它就先开过去了?”皮特问道。
“是,然后我又把车开回来,但是这货车又回来了。”
埃里克一瞬间站直了。“你确定还是那辆货车?”
“确定,这是我最确定的事。”
“货车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也可能是黑色,比迷你货车再大点,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而且天很黑,根本看不清。”她看了眼埃里克。他的眼角出现了皱纹,脸上写满了担心。“这并不是一起车祸这么简单,是吗?”
埃里克挑了挑眉,说,“警区在事故发生的二十分钟前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说要密切关注斯蒂芬·泰勒检察官和新的地方检察官,因为他们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
她猛吸一口气:“天啊,这肯定跟审判有关,我就知道。”
埃里克看了看皮特,又看了看罗兰。
皮特快速合上笔记本:“你清楚你刚刚暗示了什么吗?”
“这非常有可能,难道不是吗?在这个节骨眼,瓦尔迪纳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确实,但如果他们想让你死,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埃里克说。
“如果他们只是想吓唬我们,那么他们已经成功了。”
“发出警告可不是他们的惯用做法。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我会让我爸爸跟我待在一起,虽然他可能不太愿意,但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很好,我们也会安排警员在你家附近保护你们。”皮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如果你想起什么细节或有什么需要,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随时打给我。”他站起身,将笔记本放入夹克口袋,然后离开了房间。
上帝,房间里只剩她和埃里克了。唯一的声音是头顶嗡嗡作响的空调,连说话都显得尴尬。她都忘了他有多高,尽管她身高1米72,只比他矮了10厘米,但在他面前,她却显得那么娇小。此刻,他们四目相对。
“老天啊,我现在肯定看起来一团糟。”罗兰赶紧看向别处。
“确实,你额头上有一块严重的挫伤,看起来就跟你在公园被抢劫的那次差不多。你还记得吗?”
“记得。”她笑了。“怎么可能忘了?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相遇了。”这下我们又重逢了。她胡乱摆弄手腕上的弹性绷带。“关于达菲,我很抱歉。他是个非常与众不同的人。”
埃里克把双手塞进牛仔裤口袋。“是,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父亲。”
罗兰注意到埃里克眼里掩饰的痛苦——这种失去还折磨着他,她安抚地抚摸着他的胳膊。
“我们晚点再聊,我在走之前得去了解一下你父亲的情况,你好好休息。”他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走向门口。
“埃里克,你相信命运吗?”
“我现在开始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