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早些时候……
巴夫·斯坦正在寻觅一位好身材的美女。
现实点吧。罗兰坐在皮椅上,俯身抿了口菊花茶,她正在“美妙的约会”网站上搜索一些个人信息。屏幕上乱七八糟的弹出一些熟悉的面孔,那都是她之前浏览过的。罗兰一页一页地翻着,直到她看到了这双好似夏日明媚天空的蓝眼睛。
她双手紧紧握着茶杯。
这名职业赛车手正在寻求一位聪明、好身材的美女。他现年33岁,身高1米83,体重185磅,肌肉发达,喜欢漂流、旅行和跳伞。
罗兰再一次审视男人充满朝气的脸庞和那灿烂的笑容,然后注意到照片下面的小字。
对婚姻和孩子暂时无感,只需要一个伴侣。
换句话说,只是性伴侣。她猛地将杯子放在办公桌上,茶渍一下子飞溅到她穿的洋基队运动衫上。
客厅里老式落地钟的钟声将她拉回现实。她合上笔记本电脑,快速跑到浴室梳洗打扮,准备在四季饭店与父亲共进晚餐。
她驾轻就熟的将栗色长发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光线从带有普韦布洛设计的椭圆形镜子里反射出来,星星点点的散落在古董式化妆盒上。她找出唇线笔,画了唇线,然后涂了最喜欢的粉红色口红来提亮肤色,最后再刷一下黑色睫毛膏,妆容就完成了。
在衣帽间挑选了半天,她选了上星期买的一件复古黑色连衣裙。靠在四柱床边,她穿好衣服,然后登上3英寸的黑色高跟鞋,小心翼翼,生怕钩坏了丝袜。
房子里响起了六声长长的钟声。
她赶紧看了眼梳妆台。樱桃木盒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香水瓶、香氛喷雾和维多利亚时期的香粉盒。她拿了一个香水,在耳后、脖子和两个手腕内侧轻轻喷了些,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甜腻的香粉和山谷百合的香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露西在一旁不停地咆哮。
罗兰轻轻地平整了一下衣服,在走到玄关之前,迅速检查了下镜子中的自己。
“这没什么,露西。”随着罗兰的话,胖乎乎的小狗坐在一旁停止了吼叫。
透过客厅的飘窗,罗兰看到黑色捷豹已经停在车道上。在父亲敲门之前,她一下子把门打开,笑着看着他。父亲穿着炭灰色西服套装,搭配清爽的白衬衫,还带着一束长茎黄玫瑰。
“这是给我的?”罗兰问道。
父亲的眼神明亮,将花递给罗兰。“生日快乐,宝贝。”说完,他顺势又拍了拍露西的头。
小狗摇着尾巴蹦来蹦去,看样子是想开心的玩一会。
“我最喜欢黄玫瑰了,谢谢。”罗兰亲吻了他的脸颊。“进来吧,我把这花放花瓶里。”
她靠在厨房台子,将花的包装拆开,而她父亲就站在连接鹅卵石露台的法国橡木门前。于是她放下花,推开露台的门。
她的目光望向那片奢华的绿色草坪和花园。“我引以为傲的秘密花园。”伞式灯点亮了整个巨大的草坪,大量的聚光灯照亮了这个多彩的花园。
“这真是不可思议。你种了很多玫瑰吗?就那边那些大的黄色的花?”他指着左边的椭圆形花园露台。
“是的,太阳耀斑,它们闻起来像甘草。”
父亲嘴角挂着笑容。“嘿,你还记得你十岁生日吗?”
她当然记得。自从弟弟杰米去世后,父亲把她每个生日都布置得十分难忘——从小到大,生日都会在豪华餐厅吃晚餐,举行奢侈的派对,在世界各地旅行。
“我怎么可能忘了英格兰那次?富丽堂皇的庄园、城堡和修道院,走过郁郁葱葱的村庄和美妙的花园。那简直就是我灵感的源泉,真想再去一次。”
她的父亲笑了。“有没有想过去做景观设计?”
罗兰大笑。“还是算了吧,我还是想成为您这样优秀的检察官。”
一阵闷热潮湿的空气抚过她的脸。西面,黑暗的乌云正在聚集,低沉的雷声隆隆响彻在厚重的夜空里。
“看起来,我们要赶上一场的暴风雨了。”
“说的没错。”她父亲说道。
罗兰轻轻拍拍父亲的肩膀,走回去继续修剪花枝。“去看看客厅吧,上周末才重新装修完。”
从开放式厨房看到父亲正打量着房间的四周。甜美的人造装饰墙使房间看上去更温暖,樱桃木地板打磨的闪闪发光,褪色的挂毯装饰之间,有古香古色也有摩登现代的家具。
“哇,看来你花了不少工夫,看起来真不错。”
“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灰绿色墙壁。”她将插好花的水晶花瓶放在餐桌上。“那该死的绿色让房间看起来就像一根烂芹菜。”
她父亲笑了。“我的女儿真是太有才华了,地区检察官,哈佛大学的毕业生,而现在不仅仅是园艺师,还是室内装饰师了。”
她发现父亲手里拿着杰米的照片都没有注意到前面的石头壁炉。父亲的身体颓然倚靠着壁炉,罗兰有些担心,心怦怦直跳。只见父亲低下头,然后清了清嗓子,抚摸着照片中杰米的脸庞。
内心的痛苦折磨着她,而母亲的声音在脑中回响。我恨你。“爸?”
父亲转身。“你站这儿多久了?”
“没站很久。”
“你知道吗,这张是我最喜欢的杰米照片。其实从杰米身上我也能看到你妈妈的影子,她明媚的金发和蓝眼睛。”
罗兰有些颤抖。真是得感谢老天,她一点也不像她的母亲。
“你还想念她吗?都过了25年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确实很想念她。”
“我可一点都不想,”罗兰有些尖锐地说道。
她的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罗兰。今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今天是你的生日。”
今天是她三十一岁的生日,安排了一天的庆祝活动,尽管如此,回忆和空虚却还是包围着她。不仅仅是内心的空白,还有餐桌上的空位。在成长的过程中,她祈祷着母亲能老死在木山州立精神病院。罗兰永远不会忘记杰米,更不会忘了那个杀了他的女人。
闪电划过夜空,风儿穿过树林。
她把法式木门关上。“我觉得我们最好赶紧出发。”
露西跑到前门那儿,坐在罗兰的脚边。
“对不起,露西,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乖乖的。”罗兰边说边指着狗床。
露西叫了一声,然后走过去躺下。
“你想开车吗?”
“开捷豹吗?”
“当然了,干吗不开,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
她从父亲手里接过钥匙。“准备好了吗?”
“让我们尽情狂欢吧。”他温暖的笑容回荡在他的声音里。
一个半小时后,罗兰的父亲正绅士的护送罗兰穿过四季饭店的前门。
站在楼梯顶,她环视着这个充满高阶精英的房间。这里有演员及他们的狂热粉丝,还有一些富商。他们当中有熟面孔,也有新人。在纽约的所有餐馆中,这里一直是她的最爱。她喜欢奢侈的装饰——像墙上挂着稀有的、做工精良的收藏品。当她走过白色大理石泳池时,缓缓流动的水声充满了整个餐厅。
“晚上好。”服务员说。“您想了解一下今晚的特色菜吗?”他动作迅速地把水杯倒满。
“不用了,谢谢。我们可以开始点菜了。”
“爸,我就跟平时吃的一样。”
“好,那我们就先来一瓶95年的哥尔顿葡萄酒。”
“这酒确实不错,先生。”
“头盘就来一份苏格兰三文鱼卷和奥赛佳鱼子酱。泰勒小姐来一份多佛比目鱼加柠檬汁。我要一份菲力牛排,三分熟,加烤蘑菇。”
服务员点点头。“好的。”
红酒上来后,她的父亲举起酒杯示意。“来喝一杯吧。”
罗兰也举起酒杯跟父亲碰杯。
“祝我美丽的女儿生日快乐。在过去的31年里带给我无尽的幸福快乐。干杯。”
“干杯。”罗兰抿了一口酒,父亲从上衣里面的口袋掏出一个深红色的小盒子,推到罗兰面前。
“这是什么?”他脸上的表情让她想起她和杰米打开圣诞礼物时父亲脸上的幸福神情。出于好奇,她连忙打开盒子。里面的钻石在烛光下闪耀。
“爸,这真是太美了。”
“这不过是我在第五大道淘的小玩意。你喜欢吗?”
罗兰笑了笑,抚摸着戴在手腕上的白金手镯。“我当然喜欢了。太谢谢你了,爸,实在是太漂亮了。”她开始啃面包圈,却注意到父亲正在打哈欠。“今天很累?”
“是啊,差不多一整个下午都在翻看瓦尔迪纳之前的调查资料。”
“这次你肯定会抓到他的,你现在不还是副检察官嘛。”
她始终无法忘记十年前,当审判结果出来时父亲那失望的眼神。谋杀罪名不成立。他们用数额巨大的金钱买通和贿赂了相关人士,基诺·瓦尔迪纳的所谓“朋友”愿意为他在任何时候、不惜代价的承担风险,而他们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其实你知道现在抓到他对我来说已经不太可能了,而实际上,我抽身事外才能更安全。我们不想让里查多·皮森诺抓到任何把柄来要求法官进行无效审判。这家伙就是个十足的混蛋,简直是在败坏律师界的名声。你知道在八十年代,他为十二名布亚诺船员打赢的那场官司吗?”
“不太清楚,不过这回他的客户可没法脱身了。瓦尔迪纳声称在他出城期间,有人为了报复闯入他的房子,杀害他的妻子。当然,我相信他肯定有相当多的仇家。他作为纽约历史最悠久、最有影响力的黑帮组织头目已经有30多年了。毫无疑问,有太多人排队等着想跟他做个了断,或者把跟他有关的人也一起处理了。但证据是不会说谎的。”罗兰停下来,喝了一小口酒。“基诺残酷的杀害了玛德琳娜。因为她已经受够了基诺的拈花惹草,只想要一个对彼此忠诚的婚姻。所以当她得知基诺并不会离开那个长期情妇时,她开始自己找事做并申请离婚。但离婚却不像结婚那么容易。作为一个黑手党的妻子,你的命就不是属于你自己的了。我相信有关部门会调查的水落石出。”
“我也相信我这个聪明又美丽的女儿会把这混蛋打得屁滚尿流。”
罗兰也希望事情像父亲期待的那样发展。“我们会抓住他的。”
她父亲向后靠着椅子。“特洛伊对皮森诺想要垂死挣扎感到毫不意外。”
特洛伊·格兰杰,地区助理检察官,纽约地区有名的花花公子,甚至他的名字都让罗兰起鸡皮疙瘩。她讨厌这男人,而且是彼此厌恶。火上浇油的是,她最好的朋友阿曼达·里士满最近成为特洛伊爱的俘虏。一想到阿曼达和特洛伊正在巴哈马度假就让罗兰难受。
罗兰把亚麻布餐巾铺在膝盖上。“我不在乎特洛伊是怎么想的,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成不了事。”
“真不愧是我的女儿,说话的语气简直太像我了。嘿,你看,我们点的餐来了。”
“太好了,我都饿了。”
等服务员把三文鱼卷和鱼子酱放在桌上后,他们就开始吃饭。
主菜上来后,罗兰将碗里的青豆拨到一边,吃了一口比目鱼。而此时,房间的另一侧,服务员给一对依偎在一起的年轻情侣拍了张照。男人深情地望着女人,然后魅惑地亲她的脸颊。
“最近有出去约会吗?”
叉子一下子从罗兰的手里滑落,落在盘子上发出“叮”的一声,因为餐厅喜庆的音乐这声响并没有引起注意。“什么?”
“有没有跟什么人去约会?”
她艰难地咽了一口。“你知道我没怎么去约会,自从——”
“埃里克?”
“对,自从埃里克之后。我们非得今晚讨论这个吗?”
“我就是关心一下,你好像都没什么社交活动。”
“拜托,说得我好像尼姑一样。我最近也没什么时间,周六要去人道协会做义工,每隔一个星期的周四要去女性法律协会,而且我还得忙手头这个案子。”
“那你晚上都干什么?”
“你也知道我至少跟十几个男人约过会。”她有些紧张地笑笑,顺势咬了口面包。“别聊这个了,爸。”
罗兰看了眼桌对面墙上毕加索的画。埃里克一直讨厌那幅画,说它看起来就像捣碎的豌豆和胡萝卜,并坚持背对着这幅画坐。
她从没想过,埃里克居然也会背对她离去。一瞬间,她怒气中烧。罗兰拿起了另一块面包圈。
胃部的不适更让她感到难过……仿佛在提醒她有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