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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流浪王子

谢天谢地,脸上多了很多新伤疤,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我自己了,在皇家庭院里走来走去的人们都没多看我一眼。我径直走向皇宫入口,来到站岗的警卫前。他们很警惕,把剑交叉着挡在门前。我很高兴看到他们反应迅速。

“放松,先生们。我是格伦·艾兰比尔,回来看望我的父母——国王和王后。”

“真的是你吗?”我左手边的人问道。他挠了挠他的胡子,仔细地打量我,不太确定。他已露出了长长的指甲,指甲缝里藏着泥土和碎屑,足以召唤土精灵。

“是他!”另一个双手干净的人惊呼道,“不管在哪儿,我都认得这张脸!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脸上还没有那么多伤疤,但确实是你,错不了。欢迎回家!”

“谢谢。我可以进去了吗,先生们?”

“当然可以,殿下。对不起。”

我微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推开了33年未曾再见和碰触过的大门。门一推就开了,保养良好的铰链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一个侍从已准备好接过我的斗篷和武器。身上没了斗篷和武器,我总感觉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一样,似乎有它们在身上,这个任务会容易些。

卸下武器后,我揉了揉右臂上的伤口,抓了几下,起壳的绷带就裂开了。纱布下面很烫,经常发痒。我沿着石壁走廊走去,两边挂着我祖先的画像,他们穿着不同花色图案的衣服。我到家了。

我还是小孩的时候,父王和母后常常在音乐厅里一边弹大键琴,一边唱歌。这是我最快乐的记忆之一,晚上常常和盖布尔坐在一起,聆听他们对唱优美的小夜曲。出于习惯,我直接就去了那儿。还未到门口,就听到了母后的声音,不是歌声,是生气的说话声。

“你必须休息,戈万!你身体不好,做太多事情对大家都不好。派鲍里斯去军营看看。你不能去!”

“女人,我是国王!我必须去!”父王冰冷如铁的声音怒吼道。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不能去,也不可以去。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的话,我一定会阻止你。”

“哈!你以为凭你就能阻止得了我,女人?”

母后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我记忆中抑扬顿挫的女中音,而是威胁的腔调:“我会阻止你,戈万。因为你从不听人劝,所以现在我比你强壮。治疗师让你休息,你非要乱动。伴你50年的妻子让你躺下,你非要跳舞。你为什么这么顽固?”

“哼”是我能猜出的他的全部反应,紧接着是他满腹牢骚的嘀咕声。

我听到他的喘息声,但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我蹑手蹑脚地走近,把头探进门里,看到他们在蓝色天鹅绒沙发旁。父王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母后像家庭教师一样威严地站在他面前。两人都不再开口。此时正是我现身的大好时机。

“他确实是个老顽固,再没有比这个绰号更贴切的了。”我说道,走进房间。

母后转过身,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张开双臂向我跑来,紧紧地抓着我,用劲之大,有一会儿都把我抱起来了。我抱着她,嗅着她的气息。我魂牵梦萦的气息,我永生不忘。是那种刚被阳光亲吻的雨后花园气息。现在它被一种我叫不出名的气味淹没了。这让我想起了埃尔夫图书馆里古老的羊皮纸味,岁月流逝,那些非常珍贵的书籍落满了尘埃,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父王蜷缩在沙发上,吃力地喘着气。他脸色灰白,青春耗尽。他快不久于人世了。传言是真的。想到这世上将不再有他,我就感到莫名的恐惧。我多次希望他去死,但真正面对现实的时候,心里却很痛。

“您好,母后。您好,父王。”我说道,挣脱母后的拥抱,后退几步,看着她。

她火焰般的红发已被岁月染成了柔和的银白色。她的皮肤不再光滑饱满,而是爬满了皱纹,长了很多黄褐斑,但眼睛还和以前一样,墨绿色,充满了爱。我感觉眼睛湿润了,现在看到她,就好像我不曾离开过,好像我只是过来喝杯茶。

父王挣扎着站起来,但我急忙走过去阻止他。我挨着他坐在沙发上,伸出手和他打招呼。

“很高兴见到您,陛下。”我说道。

他用一种我看不明白的表情看着我,但很快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抓着我的手。他的皮肤松弛,薄薄一层,但他抓着我的老骨头上还有力气。知道他正在同死神对抗,我感到很欣慰。

“什么风把你吹回这个伤心之地?”他问道。

这就是我的父亲。总是问一些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从不让你回避一个问题或是逃脱处罚。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在无价的地毯上投下道道条纹光影。尘埃在懒洋洋的金色光束中飞舞。当我准备道出可怕的消息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

“可怕的消息。”我说道。

母后发出一声惊呼,在我们对面的搁脚凳上坐下。“什么消息?是盖布尔吗?”她问道。

我点点头。

她的眼里立马噙满了泪水,哗哗涌出眼眶,打湿了她知更鸟蛋般浅蓝的裙子。我还没开口,但她的直觉已告诉了她一切。

“那么他死了。”戈万说道,不是发问,而是陈述事实。

我只能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我摊开手,掌心向上,好像这样我能减轻一些他们的痛苦。只是掌心里什么也没有,空无一物。

母后不能自已。她放声痛哭,我也想哭,但我不能。她哭得如此伤心,以至于侍从们惊恐万分地冲了进来。

“不要紧。”我告诉他们,举起一只手示意他们让她好好哭一场。我站起身,走向侍从长。他是一个比我矮的埃尔夫,长着一头火红的头发,一脸痛苦的表情。我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盖布尔王子去世了。请安排好追悼会。”

他神情茫然地点点头。侍从们耷拉着双肩,嘀嘀咕咕地离开了。我回头看向父王,他的眼睛湿了,但没有哭。看到他眼中隐藏的悲伤,我的心深深地触动了。他不会让我看到他哭泣,他在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我今天要走,明天再来。”我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戈万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他问道:“怎么死的?”

我重重地坐下,把头埋在双手中。“你知道他到妖精的牢房来救我一事吧?”

母后抽着鼻子,泪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流,但她现在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

“他在那次救援行动中牺牲了。”

母后又发出一声哀号,让我感到寒冷刺骨。这是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我感到泪水刺痛了双眼。最让我受不了的是看到她如此悲痛。我能应付自己的悲伤,但母后的哀号让我彻底崩溃。

“连放进皇家墓室的遗体都没有吗?”戈万问道,声音彻底绝望而空洞。

“没有。”我回答道。

一滴眼泪从他干瘪苍老的脸上滑落,他是那么的孤独和落寞。我起身的时候,蔚柳王后向他跑来,瘦弱的双臂抱着他,不停地颤抖。他坚忍地坐着,泪如泉涌,任凭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淌。他嗫嚅着双唇,大口地吸气。这太悲伤了。

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此情此景太伤心了,超出了我的承受力。我必须离开这里。忍在眼中的泪水胀痛了双眼,我站起来,逃离了音乐厅。等我回过神来,我已不知不觉穿过大厅,来到盖布尔的寝宫。

我走进他的卧室,关上门,将绝望和王后不绝于耳的悲泣关在门外。我闭上眼,额头用力地磕在门上片刻,让自己稳定情绪。在红狮子酒馆喝下的啤酒酒劲已散去,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悲伤的麻木。我现在不能让悲伤索取了我的命。我还有一堆事没做呢。

我转身扫视房间,惊讶地发现房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富丽堂皇,花里胡哨。他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我听说他和他的情人住在城堡里。莉莲死后,他变得更加放荡不羁。

我以为他的房间会以紫色、红色等其他激情的颜色为基调,却发现他的房间布置得素雅大方,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却充分彰显了男性卧室的阳刚之气,但也添加了一些阴柔气息的装饰来欢迎那些上他四柱床的女人们。

事实上,只有床与我想的一样,充满了欲望。床上放着几个很大、很蓬松的枕头,一床又厚又大的胭脂红被子,太厚了,似乎太过笨重。我开始环顾四周,寻找能告诉我他故事的东西。

找到了——他的写字台,和我的一样放在窗前。我望向窗外,看到半山腰的斜坡,马厩的屋顶,远处葱葱郁郁的森林和不可逾越的山脉。桌子上放着各种各样的信件,他用专业水准抄写的手稿,以及他诸多情人们寄来的香气扑鼻的情书。

我坐在他的椅子里,手肘撑在木制桌子上。我比盖布尔高了一大截,所以我的大腿都顶着桌子的底面了。我试着把椅子向后推,调整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我的裤子被桌子底面的什么东西勾住了,我弯腰去查看。

木头的这边和另一边各有一个凹槽,但桌子的其他部分都是实心木板。出于好奇,我用手指摸了摸那个地方,就听到咔嗒一声,一个暗阁打开了一点。我拉开暗阁,发现里面躺着一本红色的精装书。我激动得浑身一颤,站起身来。这是盖布尔的日志。

我想打开日志,但把它从暗阁里拿出来后,我犹豫了。一波悲伤向我袭来,将我推开。我跌跌撞撞地退到床边,瘫坐在床上,为失去我的弟弟而痛惜。我把书抓在胸前,放在我的心窝上,让悲伤从心里涌出来。我一直忍着,不想让阿兰娜看到我这般伤心,担心如果我让悲伤发泄出来,我会被压垮,很多天都恢复不过来。我已没有退路了,悲伤一波波袭来,像潮水一般滚滚而来。泪眼蒙眬中,我打开了日志,视线扫过一行行的字,没有真正地看内容。

他的字很漂亮。每个字母单看就很漂亮,连成词后就是艺术。一页接一页地翻下去,就像歌曲一样流畅,没有错字破坏手稿的完美。我的手指轻轻划过页面,感觉从未与盖布尔这么近,但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某页有一行字上划了删除线,我在这页上停下来。事实上有好几行被划掉了。前面完美的手稿变成了狂野的斜体字,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反复涂改,把纸都划破了。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看清了第一句:“我杀了他们。”

悲伤退去,恐惧逆袭而来,迫使我低头看向那一页,继续读下去。

“我杀了他们。他们不在人世了。莉莲和孩子,他们死了。我杀了他们。”

下面的一整段都划掉了,但仍然清晰可读。

(“我爱她。爱得如此之深!我的美人,我的阳光,我那邪恶的妖妇。噢,我爱她。你在哪儿,我的爱人?为什么你不在这儿?噢,天哪,我杀了你。”)

我把日志放在腿上,抬头看见另一个我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原来头顶有面镜子,很大,能映照整张床,我看到的正是镜中的我。他和莉莲是不是在这张床上滚过床单,看着镜中的他们缠绵?

我感觉快要窒息了。我需要空气。我奔向窗户,推开窗子,把头伸了出去。一口接一口地深深吸气,又用力呼出,情绪重新平复。有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厌恶地发现窗子下面架着一架梯子,从花园里直通这个窗户。他的堕落就没有底线吗?

“我杀了他们。”

不,我想他一点儿也不受道德约束。我继续看那份多年前的忏悔录,强迫自己坚持看下去。

上面写道:“现在她在这儿。为什么我希望她回来?她嘲笑我,对着我不停地尖叫,以致我没法思考。知道是我干的好事,她谴责我,让我不得安宁。对不起,我的爱人。”

接下来还有更多划掉的词句。

(“我给你的东西你没用吗?你经不起母性的诱惑吗?有我还不够吗?我恨你。你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妇!”)

接着又变回了他狂野的斜体字:

“对不起。放过我吧!让我一人静静!你安息吧,不要来打扰我!”

下一页写得平静多了,但仍然缺乏前面精雕细琢的遣词用句和才思敏捷的文采。我几乎能听到他嘴里发出的嘟哝声,从纸上可窥一斑。

“好了,她安静了。酒精让她渐渐消失。她还在那儿,纠缠我,哭诉我杀了她,但我听不到她的哭喊。为什么小孩没来找我麻烦?也许他太小不在乎。她在乎。她恨我,日日夜夜控诉我的罪行。我一辈子也甭想摆脱她,永远也别想。酒精能帮我,但这世上有那么多酒可以把我的罪孽淹没吗?”

我把日志放在膝盖上,向后倒在厚厚的被子上,盯着上面镜中自己的脸。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酗酒,为什么逃避现实,为什么成不了一个好男人。

“噢,盖布尔。”我低声说道。

我感到多年前的丧子之痛。感觉到伤痛还残留在曾经为莉莲信中告诉我怀上我们的孩子而欣喜的地方。就我所知,那个地方之前还不曾存在。但它已慢慢长大,就像孩子一样,只要双方一点点的合作,就能创造不可言传的奇迹,而我从未想过奇迹会被扼杀。奇迹也会消亡。

他确实死了,死于我亲弟弟之手。心中最近才被填满的空洞突然被十年前的丧子之痛撕裂,我痛得紧紧抓住胸口。我的手指隔着衬衫在皮肤上抓出道道深深的血痕。咸咸的泪水刺痛了伤口,但与痛失如此纯洁、如此宝贵的爱子相比,这点痛根本算不了什么。我的部分灵魂已永远消失了。就像断胳膊断腿一样,只会更糟。我的儿子意朗已死。我的部分灵魂已随他而去。

我坐直,深深叹了口气,快速翻到最后的记录,我残缺不全的心脏漏跳了好几拍。

“我怎么能如此卑鄙?她爱他,我知道,我能从她眼中看出来。但我爱她,我为她心痛。她很忠诚。为了她,我要帮着去救他。不,不只是为了她。我偷过他的东西,我每天都在内疚中度过。我想多少作些弥补。

“我在此发誓拯救途中滴酒不沾,从今往后决不再引诱别人的妻子。如果阿兰娜还单身,那么我会公平竞争。龙来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我听到无知村民们的尖叫声。如果我不能回来,不管谁发现这本日志,请把我的忏悔转交给格伦。

“格伦,请原谅我。

“你卑鄙的弟弟,盖布尔。”

我合上日志,一滴热泪落到了纸上。我把日志塞进衬衫和马甲的中间,防止别人偷窥,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本就打算让我看他的忏悔。什么样的懦夫会把自己的忏悔写在一本隐藏的日志上?我很开心莉莲折磨他。也很开心意朗没有参与。盖布尔应该庆幸他死了,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他。

接着我想起阿兰娜告诉我他从我背上拔出那把要我命的刀时他说的话。我那时没有注意他,但现在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粗鲁却异常清晰,那晚,在中央大陆也一定响起过这个声音。

“格伦,我的哥哥,请原谅我。接受我最后的礼物,永远记住此时此刻的我。记住现在的我。再见,哥哥。”

我抽了抽鼻子,再次看向窗外阳光明媚的世界以及芸芸众生。我敢打赌没有哪户人家会像我们一家这样为悲伤所缠绕。我转向房间的正面,看到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盖布尔的画像。我不由得大笑起来。他看上去甚是自负。很显然是故意为他与情人们讲绵绵情话而画的。我走过去,停下,面对画中已故的弟弟。

“我原谅你,盖布尔。安息吧。”我的嗓音干涩,不含一点感情,但我是认真的。我选择原谅。那一刻,我感觉怨恨的毒瘤从我肩上滑落,滚落到开着的窗子外面去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开了,母后走了进来。泪水打湿的裙子在石头地板上拖过,窸窣作响。“我可以陪陪你吗?”她问道,看见我在那儿,很是吃惊。

“当然可以,母后。您请坐。”

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挨着她在床脚边坐下,看着她无声地抽泣,双肩不停地颤抖。真希望我能做点什么或说点什么让她感觉好一些。至于我自己,现在已超越了悲伤,彻底麻木了。

“需要我离开吗?”我问道。

“不要!”她哭喊道,紧紧地抱着我,“我已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已经好久了,格伦。这些年你为什么抛下我们?”

我感到小时候让我备受煎熬的痛苦重新回到了我身上,这种痛苦让我发誓永远不回这个地方。接着我感觉这种痛苦消失了,被这种强烈的新伤痛所取代了。“对不起,母亲。我想您。您能原谅我吗?”

“我能。”她点点头,止住抽泣,“我真的原谅你。是父王吧,他让你觉得不受欢迎?”她说道。

“是的。”

“那些话他一出口就后悔了。你应该知道,他爱你,格伦。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和盖布尔……嗯,他俩有——有……”她突然停下,“有很多共同点。”她又开始哭起来。

我突然想起我确实有些话要说,而且这些话多少能减轻她的一些痛苦。“我又结婚了,母后,她很想见到您。”

她抬起头,红肿着双眼,但很清明,一滴热泪顺着她的鼻尖滚落。我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给她。她接过手帕,噗噗地擤鼻涕,发出阵阵像进水喇叭的噪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她叫阿兰娜。她是破碎之人。当她来到这儿的时候,我发现了她,我陪着她一起完成使命。我们刚刚回到阿巴斯的领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带她到这儿见你们二老。”

她又跳到我面前,紧紧地抱着我。我也满心欢喜地抱着她,感到我们之间多年不见的隔阂瞬间融化。我深深地爱着她,对她的思念比我意识到的要强烈很多。我真是个傻瓜。

“欢迎!”她泪眼婆娑地说道,声音充满了欢愉,“马上就带她来!我们一定要举行庆典和舞会!”

“不需要。请别大操大办,母后。她不是那种喜欢排场的女人。她更喜欢低调。”

“胡说!她是你的妻子!将来某一天她会成为王后。她必须习惯这些东西。王国正需要一场舞会来冲淡失去盖布尔的悲伤。”

我叹了口气,知道继续争辩只会徒增她的不快。我可以给她这个礼物。我只需要好好向阿兰娜解释清楚。我点头同意了,她咧嘴笑了。她的笑容让她看上去年轻了好多,把我带回了30多年前。这一次,我伸出手抚摸着她的白发,后悔我那千疮百孔的自尊。

“对不起,母亲。真的。我爱您。”我对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

“我也爱你,儿子。你是否知道盖布尔死得光荣还是他……”她话说一半就打住了。她的问题萦绕在我们耳边。

我身子后倾,看着她。“他怎么了?”

“死于某个情人的丈夫之手?”她紧闭着双眼,好像要把心中已肯定的答案阻挡在外一样,“我知道你说他死于救你脱狱的行动中,但那可能是你的说辞。”

我难过地笑了,她猜测他死于某个嫉妒的男人之手很合理。“不是。他死得很伟大。他是为了把我送回阿兰娜的身边,为了给这个世界存活的机会而死的。他真的是为了救大家而死。”

“哦,这样就好。”她终于呼出了憋了半天的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么说,他也有好的一面?”

“是的,母亲。他有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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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名门权少,她是落魄千金,为了雪恨,她委身于他!她先是抢了姐姐的老公,后是和初恋纠缠不清,唯独对他,冷清又冷清,他情根深种,却不知她早已断了七情,“落落,我不求你爱我,在你心里你可以爱萧离,或者,你可以爱江航,我不在乎这一切,我宁愿你只给我一个躯壳,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唯独你在我身边,我愿意守着你给的躯壳到死!”每逢午夜,她的耳边挥之不去的都是他的声音。其实她知道,她就是只刺猬,把刺拔掉,她疼,不拔,他疼!【片段】“非嫁他不可?”“是!”顾落声音比海风还要冷。……唐一栗盯着白色婚纱的顾落,视线下移,顾落手指上已经有了一枚戒指——新郎给她的结婚钻戒。刺眼的很,抓住她的手,唐一栗便想把那枚戒指褪下来。“你要干什么?”顾落用力挣脱。唐一栗不说话,抓得更紧了,把她手上的戒指褪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再给她一点一点戴上去。“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这样做,”唐一栗说,顾落不再挣扎,就这么静静地让他戴,呆呆的看着手上的戒指,眼眶发胀,这样也好,唐一栗终是给她戴过戒指的。唐一栗的拥抱紧的她挣不开,他低头,只是看着她,“顾落,你愿意嫁给唐一栗吗?”顾落微微颤抖着肩膀,“不,我不愿意!”“你终是比我狠,我爱你,何必在乎?我不愿意别的男人亲你的脸,吻你的唇,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唐一栗笑了一下,眼里却有晶莹再闪,“顾落,知不知道,我要费多大劲,才不会在这个婚礼上把你抢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顾落呼吸不过来,喘息着,滴落的泪达到沸腾的温度,灼得她的心肺生疼,……梓色心晴说:“男人哭了,是因为他真的爱了,女人哭了,是因为她真得放弃了。”梓色心晴说:“男人哭了,是因为他真的爱了,女人哭了,是因为她真得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