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和橙色的枯叶散乱的漂浮在我们荒废已久的游泳池水面上。冷冽的风从东边吹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阴霾的天空给一切蒙上了一层灰色。摊开的微积分课本和一叠记满公式的草稿纸散乱的摆在我的面前,而我则茫然的转着笔透过餐厅的滑动玻璃门盯着外面发呆。
我的思绪早就飘到了那些正奔跑在球场上的男孩们的身上去了,金绿相间的球衣、厚垫肩、紧身裤还有头盔。身着红黑色队服的米尔福德海狸队正等待在二十码线的对面。作为四分卫的斯蒂夫·麦考密克向他的队友们比划着战术,他那浅蓝色的眼睛透过头盔上的面罩审视着球场。接近半场了,东岸队暂时处于领先。希瑟跟活力俱乐部的其他成员穿着金绿相间的卫衣带领着看台上的人群尖叫喝彩。
山中猛虎,水中蛟龙。
金绿勇猛,谁与争锋!
小小海狸,不堪一击。
无敌狼獾,教你做人!
尽管来挑战我们吧,
准备好失败!
E-B-H-S狼獾,
永远不败!
小伙子们在球场上摆开了阵势,从看台上可以清楚的认出他们球衣背后所印的名字。斯蒂夫站在中锋的身后,向他的队友们寻求掩护。突然,就像刚从栅栏里放出的公牛,两队球员冲撞在了一起。斯蒂夫躲在队友的人墙之后,脚下迈着小碎步夹着球伺机待发。就在他看似要冲刺的那一刻,他将球传给了接球前卫马库斯怀特,并在球脱手的同时扑倒了前来抢球的防守队员。怀特奋力冲刺,但却被两名海狸防守队员紧随身后咬住不放,便将球传给了离底线只有五码处的亚当·史密斯。
“你怎么流口水了?”迈克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赶紧从嘴里抽出笔头擦了擦我的下巴,疑惑着为什么每次我的糗样都能被他撞见。
“走开,我正在做作业呢。”我扫视着稿纸,试图回忆起自己之前写到哪儿了。
“才怪呢,你一个字儿都没写过。你就光在那看着窗外啃笔来着。”他站在餐桌的另一头倚靠着餐椅,得意的样子就好像赢得了辩论一般。
我瞪着他。“我写了很多了!而且我不是在啃笔!我只是……只是在思考!”
“思考?思考什么?晚饭么?”话语不但尖酸,还透着些兴奋。按照迈克的一贯作风,他不仅仅只是想让我帮他弄点吃的那么简单——他就是想要找事儿。
我翻了翻白眼。“不,是公式!”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作业,希望他能识趣的离开。如果他再对我不客气,我是不会给他做晚餐的。
迈克开始绕着餐桌走,手在餐椅靠背间敲来敲去。我试图想要无视他,但是他那咚咚咚的噪音把我的思维搅的一团糟,扰的我没办法看书。“迈克!”
“嗯?”他脸红着应声道。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干嘛。
我吐了两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找点事儿做。”我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可我没什么要做的啊。”这完全就是个谎言。这就是他另外的一个乐趣了——无论我在做什么都要试图让我停下手头的工作来伺候他。这对他来说是个游戏,但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不过他才不会在意,让我猜测他的意图——这对他来说非常有趣。
“所以你打算就这么站在这继续做个烦人的小孩?”我侧敲着头看着他。
“你就是因为不能去看比赛才生气的。”他手叉着腰说道。
“并不是。”当然,不能去看比赛确实让我有点不太开心,但这绝不是我对他发火的理由。
“无所谓了。”他跺着脚走出了房间,但我确实听到他在小声嘀咕着:“你们都不喜欢我。”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很难过。当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确实挺爱他的,但是当我们呆在一起的时候,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他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要骂人。他怎么就不能自己做晚餐呢?他知道怎么使用微波炉。为什么总是要让我伺候他?
我摇摇头不再去想迈克,并试图把注意力拉回到我手头的作业上,但是另外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我又开始发呆了。说实话,我暂时还真不需要做作业,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个消遣——或者说应该算是吧。数学就好比谜题,而解谜的过程让我可以放松心神,排除烦恼。这似乎也就是为什么我用做作业来让自己不去想球赛的事情。
如果我降幂[1]后再乘以系数,然后再求导[2]——我好想知道斯蒂夫·麦考密克的屁股是不是还像上周那么性感,他并不是队伍里最强壮的,但是那护具穿在他身上确实好棒。哦天啊,我估计没机会知道了。我很可能会被踢出活力俱乐部,也没法再去看他们的比赛了。除非我们家中了彩票,我妈不需要再去上班。可那有多大概率呢?1.95亿分之一?
我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了。“米奇[3]你想吃什么?”我起身打开冰箱,看着冰箱照明灯下那一堆不太新鲜的剩菜。
他委屈地从客厅走了回来。“披萨。”
我取出前天晚上吃剩的意大利腊肠披萨,切下几块放在盘子里,盖上纸巾放在微波炉里加热。迈克拉开餐桌前的一把椅子,蜷起一只膝盖坐在上面盯着窗外。
“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我倚靠在客厅和餐厅之间隔断的柜子上问道,试图打破尴尬。
迈克依然盯着窗外,揉着他的脸说道:“无聊。”
“没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么?我听说普费弗夫人正在准备一场演出。叫什么来着?”我敲了敲柜台,努力回忆着。“对了,叫一千零一夜[4]对吧。”
“对啊,我们现在正在排练。”他轻轻弹掉桌子上的一颗面包屑,然后在桌子边缘划动着食指。他永远都闲不住——拍手、敲指头、晃腿什么的,似乎身体已经成了他无穷精力的枷锁一般。六个月前,他能跟他的朋友在外面从早晨玩到天黑。那时,他不沉迷于电子游戏,也不成天关在自己的小黑屋里。我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你拿到了什么角色?”我继续问道。
“国王。”他又转头看着窗外。
“那个疯掉的用自己妻子的生命来交换故事的波斯国王?”我已经不太记得这个故事了,但是我希望多问几个问题能让他心情好转一点。
迈克点了点头。
“酷诶!”我的热情听起来似乎有点勉强,但是我听说热情可以感染他人。没准儿,我想,这能对迈克有点用。
但他只是耸了耸肩。我有点不太想跟他聊下去了,但是身后的微波炉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你能记住你所有的台词么?”
“记不住。”他用手撑着头说道。
“那什么时候表演?”
“星期五。我们要在全校面前公开表演。”从他的语气能听出他似乎并不是特别开心。
叮。微波炉响了,我取出烧的滚烫的盘子并将它摆在迈克面前。“听起来你该再去背背台词。”
他用力地揉搓着自己的脸就好像闻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何苦呢?反正我们很差劲。”
我不太相信他。从他的话里——或者说从他以前的表现来说——让我觉得他是故意想要搞砸。学校已经折磨了他好多年了,对于这种事情他太容易放弃。如果我们的父亲还健在或者母亲少工作一点,他没准能够得到更多的帮助来取得更好的成绩。我试图过要帮他,可是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像我母亲那样有效。但是我仍然还在尝试,不然也没别人这么做了。
“如果你们真的都很差劲,那也就是说你不用怎么努力就能比别人更棒了。”
他吹着披萨想让它凉下来,翻了翻白眼却又什么都没说。
“我说的没错吧?”我挑了挑眉希冀的看着他。
“我觉得,”他说了半句然后咬了口披萨。
“那么,你会再练练你的台词对吧?”
他嚼着披萨盯着我,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同意。
“拜托嘛。”
他又翻了下白眼。“好吧,等我吃完再说。”
我笑着对他说:“谢啦。”
“下面我们来复习一下前面的章节,”斯蒂尔先生说道,“把书翻到第十五章。在明早上交课外期中测试之前你们现在还能向我提问。由于课程安排这节课的时间会比较短,不过在周五的时候你们还有个向我提问的机会,来应对下周一的考试。”有些同学抱怨了几声。“好啦,好啦,我明白。其实我也希望我们能够用更多的时间来探索线性动量的美妙世界。”在我们就坐翻书的时候,他转向黑板开始写一些复习要点。
“我记得你说过好像只有七个,”希瑟带着困惑的表情说道。
“七个什么?”我瞥了她一眼,但是我的眼睛仍然望着斯蒂夫,他就坐在我前面靠窗第三排的位置,透过窗户看着操场。他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的Polo衫。一般有漂亮蓝眼睛的男孩都喜欢穿蓝色衣服,我这可不是在抱怨。从他的衣袖里露出那因为经常举重和打球而显得非常结实的臂膀。
“斑点啊,就是你胳膊上的那些。”
“你干嘛老那么关注我的胳膊?”
斯蒂夫环顾四周,我的眼睛赶忙瞥向希瑟。
“我并没有关注,”她争辩道,“我只是刚刚注意到你胳膊上有九个斑点,而之前你给我说你只有七个。”
“你胡扯什么?”我低头看下去。“就是只有七个。”
“不对,你看。”她侧过身,用她纤细的手指夹着我的左胳膊,将其扭动了一下露出了两个之前并没有发现的斑点。她盯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喔。”我耸了耸肩,试图表现的不那么在意,但是我却有了强烈的渴望想要再看一眼教科书上的星云图片,来比较一下两者到底有多么相似。
希瑟不再纠结,她将注意力转向斯蒂尔先生,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将阳光反射在我的课桌上。接着她便开始快速地将黑板上的要点记录在自己的线装笔记本里。
为了不再引起希瑟的注意,我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子靠背上从她的余光里消失。当我确定她正在专心听讲的时候,我扭过自己的胳膊又偷偷的看了一眼。在我的印象中,胳膊上斑点的排列顺序确实跟昴宿星团星星排列的方位一模一样,不过我并不准备现在就翻书确认,至少不能在希瑟在我身边的时候这么做。她会认为我把她的玩笑傻乎乎的当真了。
我想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几个星期前?由于它们在我胳膊的背面,我一直都没有发现它们。不对,应该不会很久,因为两天前希瑟才指出那张图片给我看的。两天……
我试图将注意力转向斯蒂尔先生并跟上大家的讨论,不过我发现我的不安情绪越来越强烈。直到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我一直都在抖着我的右腿,而且强烈的连我的桌子都抖了起来。坐在我前面的女孩艾米丽·格拉尔转头瞪了我一眼,我赶忙停了下来。下课铃响了,同学们开始收拾他们的书。艾米丽迅速的离开了她的座位,我估计我刚才一定特别招人讨厌。
“别忘了明早上交你们的课外期中测试。”斯蒂尔先生从杂乱的教具和书本后提醒道。
“第七节课见。”希瑟经过我身旁的时候说道。她刚一离开教室我就将课本翻到了485页,也就是昴宿星团照片的那一页,九颗青白色的星星所构成的形状就跟我胳膊上斑点的形状一模一样。
“不是吧。”我比划了个口型,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我又扭着胳膊看了眼。那些斑点甚至连尺寸都跟星星的大小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我心想道。等等,这还真没准儿。我们去年生物课的时候有学到过。大自然拥有着无穷多的因子,而因子有具有无穷多的组合方式,时不时的她还真可能创造出两个非常相似的东西,就好比距离很远的两个地方却有可能有两个人看起来非常相像。这用数学可以解释的通,那么多种种类的随机组合总会有一定概率出现重复的。我的斑点和昴宿星团——这仅仅是个数学巧合罢了。
我感觉到一丝释然,但是却又忍不住多看了眼图片。我总觉得这幅昴宿星团的图片中有什么东西在向我召唤,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却丝毫没有头绪。过往的记忆飞速的闪过我的眼前,图片上的颜色和那奇怪的感觉似乎在不停的挑逗着我,却又不透露丝毫信息。我感到有种强烈的渴望想要回忆起什么东西,但是并没有成功,而且我下一堂课也快要迟到了。
我猛地合上书本抱在胸前,快速的离开了教室。我跑向我的物品柜,在转角的时候抬头瞥了一眼落地钟,然后又撞到——哎哟!——斯蒂夫·麦考密克。他的笔记本和六本书滑向地面,整个人被撞得向后倒去。幸运的是,亚当·史密斯刚好站在他的身后。他张开手臂扶住了斯蒂夫。这一刻,我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哦我的天呐!抱歉抱歉!”我跪在地上放下我的笔记本,将他散落了满地的笔记本纸页一张一张的收拢起来。我感觉我的血液全都涌到了脸上。为什么是他?我终于跟他说话了,不过确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脸红啊,千万不要脸红。
“没事,只是个意外。”斯蒂夫宽慰道,但我不敢看他。我紧张的都快忘了呼吸。
“我走路的时候没看路。”我站起来把那一堆杂乱的纸页还给他。他把他们全都折起来夹在臂弯处,我紧张地笑了笑。“健身真不错。你的那些肌肉迟早能派上用场。”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傻话,我试图弥补让它听起来不是那么语无伦次地说道:“因……因为你抱了这么多的书。”天呐太失败了。
“而且你的抓地力确实能让你在橄榄球队里脱颖而出。”撞了他以后我第一次抬头看他,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就好像在试图遮掩着微笑一般,他那清澈的蓝眼睛此刻变得那么有穿透力,那么灼热。我没办法再继续直视他,又低头看向地面。
“我一般不会撞到人的。”我的心脏猛烈的敲打着我的肋骨,声音大的我估计他都能听得到。我又重新蹲下捡起我的书。“通常只是会撞到墙。都是重力惹的祸。”
“真的,真没关系。”他回应道。下一节课的铃声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我得走了,要迟到了,回见。”他匆忙地跑过大厅。
棒极了!运动王子斯蒂夫·麦考密克现在一定觉得我就是个怪胎!
在走廊里与斯蒂夫碰见之后时间仿佛慢了下来。我本来已经迟到了,但罗谢尔女士由于忙于播放视频并没有发现我。我环顾四周,希望没有人看到我刚才的糗样。大家都在忙着聊天,没人看向我这里,甚至连斯蒂夫的两个队友都没有。有人起身关了灯,我蜷进椅子中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纪录片中低沉的人声充斥了整个教室,视频上播放着一些印法战争的关键片段。我期望能够努力记住一些信息来应对随堂测试,但在我给斯蒂夫·麦考密克留下那么“棒”的印象之后,我还如何能够集中注意力?我当时在想些什么?我相信在他的印象中我一定是一个莽撞的,走路不看路的傻姑娘。我如何才能够弥补回来啊?
到第八节英文课的时候,我开始偷偷在脑海中诅咒起老师了,我的身体开始摇晃起来极度渴望想要离开,离开学校,离开斯蒂夫。但我还得在这里再呆一个小时。更郁闷的是,老师开始要求班里的每个人轮流阅读书上的章节。没有什么会比忍受其他同学用那单调笨拙的音调朗读并不熟悉的语句更加痛苦的事情了。我发现他们嘴里的词就跟紧箍咒似的折磨着我的精神,让我度日如年。
我感觉希瑟在盯我,但我并没有理她。如果我回应她我就得解释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不解释,没准我这郁闷的感觉一会就能消失了。当轮到我朗读的时候,我硬着头皮从嘴中吐出那些平时没什么问题的词儿。这引起了更多人发现了我的感情波动。读完之后我看了一眼希瑟,她向我投来了疑问的眼神,我又重新缩回了椅子中。
放学铃终于响了,我连招呼都没跟希瑟打就冲出了教室。我从我的储物箱中一把抓出我的家庭作业,甚至连课本都没往背包里塞,然后急匆匆的冲出了校门找到前来接我放学的母亲,我似乎听到希瑟在叫我,但我那会已经跳进了车里。
“今天怎么样?”妈妈微笑的看着我,她的愉悦却加剧了我的焦虑。她想让我说什么呢?棒极了!完美的一天?
“还行吧。”我把我的背包和书丢在货车地板上。迈克比我早十分钟放学,已经坐在了后座上,鬼鬼祟祟地越过杂志看着我。
“怎么回事?”很显然,在我回答她之前她并不打算发动汽车,而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远离学校,所以我撒了谎。
“没事儿。”我向她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直直地盯着前方。
“好吧。”她并没相信我,但却不再提这个话题。她发动了货车,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当东岸中学消失在默克尔公园的建筑和树丛后时,我稍稍感到一丝解脱。
我逃得过斯蒂夫,但我却逃不过希瑟的好奇心。那天晚上她就打电话到我妈的手机上。
“你没听到我叫你么?我叫了你三遍!”希瑟尖锐的声音在话筒中回荡。
“你叫我了?”我将课本和笔记丢在床上装聋作哑的说道。
“当然,就在你跑出学校的时候,就跟学校着火了似的。”她话语里的讽刺厚的就跟新泽西家庭主妇的眼线一样。
“我并不是‘跑’出学校的。”好吧,我貌似的确是的。我坐在床上开始收拾起来,同时也在整理着思绪。我是想把今天斯蒂夫·麦考密克的事情说给她听,因为还是渴望有个人能帮我分担一下我的郁闷,给我说两句安慰的话,然后跟我说我只是有点反应过激了。然而我还是忍住了。
“好吧,不管你是跑还是跳,说吧你今天发生啥事儿了?”
“没事儿。”回家的路上我本来考虑想跟我妈说说这事儿的。我知道她会听我倾诉,但是我也知道她的那些安慰的话会让我感觉空空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学校有过什么联系了,我估计她也不记得该怎么处理学校里的这档子事。
“安娜,我看到你英语课的时候有点激动,肯定发生了什么。”希瑟知道我中意斯蒂夫很久了,而且总是在我沮丧的时候安慰我。可为什么我现在就是不想说呢?
“真没什么。”
“呵呵,好吧,如果你连你最好的朋友都不告诉——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因为在三年级的时候我发过誓——”
“好吧好吧,你赢了,我今天在大厅里撞到了斯蒂夫·麦考密克。”
“然后呢?”
“不,我是说,我真的撞了[5]他。我把他的书都撞飞了。郁闷死我了。”我捂住眼睛说道。
希瑟这下算是惊讶了。“不会吧!”
“我就是个笨蛋。我走路的时候没注意看路,就当着亚当和球队里其他几个人的面,把他手里的书全都撞掉了。”我跳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当我回忆的时候我的整个脸都是通红的。“他几乎被我撞倒了!”
“我的天,他说啥了?”
“他就说没事儿。”
“就这些?”
“是啊——不!我是说,他忍着没笑话我。天呐,希瑟,你不会相信我都干了些啥。”
“什么?”
“我评论了他的肌肉,然后说了些有关重力的乱七八糟的话。天呐,希瑟,我就是头猪。我上次跟他说话还是在九年级的时候,当时他问我借铅笔。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跟他说话了,结果还被我亲手搞砸了。他再也不会理我了。”我嘭的一声重新把自己甩回床上。
“你并没有那么笨啦,就是有点.……奇怪而已,不过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是啊,没准过几年以后。”
“好啦,他都说了没关系,而且如果是跟游戏和体育无关的事情,男孩们很快就会忘掉的。你还记得当初吉米·谢尔丹在亚当·史密斯讲笑话的时候笑的把可乐从鼻子里喷出来的那件事么?当时大家都在笑她,导致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再也没喝过可乐,但是现在呢,她还不是天天跟那群男孩混在一起。”
“没错。”吉米喷可乐那事确实挺恶心的,但并没影响她在圈子里的位置。我叹了口气。“谢啦,希瑟。”
“别提这个了,咱们说点儿别的。你这会干嘛呢?”
“正准备看看有哪些作业要做。”我从一堆书中抽出了我的笔记本,灰色的封皮上缀满了蓝色的涂鸦。我盯着它看了一会,想要辨认出来这是哪门课的笔记本,然后突然恍然大悟——这不是我的笔记本!就在我翻开笔记本的同时,我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我靠。”
“怎么了?”希瑟问道,她并没有听清我说的什么。
“糟了,希瑟。我估计斯蒂夫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了。我拿了他的物理笔记本还有明早就要交的家庭作业。”
“期中测试那个?你没开玩笑吧?”
“我倒希望我是在开玩笑。”我快速的翻着页。“这事儿没完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么晚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
“上脸书[6]找他,哦等等。你家没网……”
“他没准会向朋友要一份复印对吧?”
“我不知道,你最好祈祷一下。因为我着实也没有他的电话。”
“该死的!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得挂了。祝你好运!”
“拜。”手机上显示出“通话结束。”真是我的好朋友。
注释:
[1]降幂:数学用语,通过降幂公式来简化高次方程的计算。
[2]求导:数学用语,微积分术语。
[3]米奇:迈克的小名。
[4]一千零一夜:阿拉伯民间故事集。
[5]原文raninto也有撞见的意思,希瑟以为安娜只是撞见了斯蒂夫。
[6]脸书:原文Fackbook,社交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