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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噩梦

我爸爸穿着他的军队作战服——迷彩衣,长裤,军靴还有MICH[1]头盔,一个写着斯图尔特的名牌别在他的右胸。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太阳镜中折射出阳光下那些闪闪发光的沙子。他低头看着我,嘴唇微张露齿而笑。再见到他让我感到心中一阵悲伤的刺痛袭来。我想要上前抱住他,但有什么东西阻止了我。

我专注的看着他太阳镜中的倒影,才发现自己的打扮和他很像。我低下头,看到身上的迷彩服和靴子,才突然意识到防弹背心和头盔的重量。

一辆大型的卡其色悍马停在我们旁边,车还在发动着。在它的顶上架着一个装有防护罩的炮塔,炮手已经在吊索上待命了。这辆悍马在七辆相似外形的车队中排在第二,车队中还有一辆披着迷彩伪装网的大型补给车。风吹起沙子打在我们的腿脚上,发出轻轻的叩击声。这时候我听到有人说话,爸爸把他的M16步枪换了边肩膀,侧耳听着。不一会那声音消失了,爸爸用头示意我跟着他。我们爬进悍马的后座,“砰”的一声用力的关上了门。

队里的其他士兵也都上了车,车队开始向前推进。车轮嘎吱嘎吱地碾过路上的滚滚尘土。我们穿过钢筋混凝土工事,丁字挡土墙以及铁丝网障碍物。这标志着我们已经驶离了凤凰营地,它是我父亲在阿富汗喀布尔驻守的军事基地。街两边的建筑物被迫击炮摧毁的仅剩断壁残垣。废墟中有些满身污垢的孩子在玩耍,看到我们通过,他们都用带着恐惧的眼神凝视着车队。爸爸向一个小女孩挥了挥手,她也犹豫的向我爸爸挥手示意,似乎从他的微笑中感受到了温暖。

我开始有点儿明白了,在这个场景中我似乎担任着扫视黑暗地带及注意巡逻中威胁的任务,但我的潜意识却不停地把我的注意力拉回爸爸的身上,他坐在我身边看着另一侧路边。我心里我有个不祥的感觉,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感觉到我在看他,就转向我说:“别担心,二等兵,注意看标志,你能找到路的。”他转回头继续监视着路边。

当我转过身时,车突然急停了下来,惯性猛地把我推向前座。我马上警惕起来,这种意料外的停车通常都只意味着麻烦。

爸爸和我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怎么回事,但我们被车队的头车挡住了视线。

“是个孩子。”我们上方的炮手说,“他挡着路不走了,看起来挺害怕的。”

“指挥官。申请移动男孩。”我爸爸说道。

“批准。”从乘客位传来一声回答。

“掩护我。”

我点了点头,紧紧的盯着他打开车门。他正在往外走,那个看起来八岁大的小男孩突然跑过头车,跑进废墟了。看到这天真的一幕,我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但还没等我真的松口气,震耳欲聋的爆炸就将我从悍马车里掀翻出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在我看来一切都以模糊的慢动作在发生——从我坐在车里到我反应过来我正躺倒在土堆里,我浑身剧痛,耳边像是有一架玻璃竖琴在不停的演奏。

我在尘土中艰难地蠕动着,似乎整个世界都压在我身上,我试图让自己从眩晕中缓过来。当我终于能看清周围时,我第一反应是自卫。我扭过头找我的步枪,但它已无迹可寻,肯定是在爆炸时被撞掉了。我向身体旁侧滚过去,试图坐起来,在这时我看到我的左臂上一个又深又疼的伤口正在流血。我用右手压着伤口止血,殷红的血滴从我的指间渗出。

我开始恐慌,因为我想起了父亲。我试着坐起来时,感到右腿一阵剧痛袭来。它可能是断了。但我此刻想的全是爸爸,我试了试,发现我可以挪动我的左腿。于是我就用我左腿和右手支撑,向那堆曾是我们的车辆的燃烧着的金属废块爬过去。

到处都是尸体。最后一辆车一定是没受到什么损伤,因为有不少士兵正向我们跑来。他们在那里大喊大叫,但我只能看到他们说话时嘴唇的动作,我的耳鸣还没恢复,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我没理他们,继续我痛苦的爬行。

只花了几秒钟我就找到了他的尸体。大脑还在试图处理我看到的画面,泪水就已经顺着脸颊流下。他肯定是在爆炸发生的那一边。只有部分尸体在这里。他的腿已经不知去向。一片太阳镜片也找不到了,爆炸的热量把镜框融在他脸上。我取下太阳镜,露出他的眼睛——冰凉,睁大而充满恐惧。我闭上眼睛开始尖叫,但这也没能把他的脸从我脑海中抹去。我倒在他的身边,不想离开。我感觉有人摇晃我,把我抱起来,我就醒了。

我的睡衣被汗浸透了,我还在哭。迈克穿着深色的T恤和短裤站在我身边。而我在黑暗中也能看出来,他看起来很担心——真的很担心。

“安娜?你没事吧?安娜?你在哭呢。”

我眨了眨眼,将眼睛里的眼泪挤了出来,并试着把注意力放在房间里。闹钟上绿色的数字闪着5:25。我伸手打开床头灯,灯光赶走了那些梦里的恐怖画面。

迈克坐在我的床上问:“你在做梦吗?”

“是的。”我生硬的回答道。我的下巴紧紧的绷着,嘴唇僵硬。我用手心擦掉泪水,然后拉了拉被子。迈克跳了起来让我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然后他又坐了回来。“是关于爸爸的梦。”

“我有时也会梦到他。”迈克盯着他的脚说。

我呼出一口气,感觉心跳慢下来。“一切都那么真实,炮弹爆炸时我就在现场,我看见了一切。”我的心头掠过了那可怕的一幕。“到处都是血。”我注意到我弟弟把我的被子捏成小山的形状,不住的用手按平又重塑,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梦到过那天嘛?他去世的那天?”

“没有,我梦见他的时候,一切都很模糊。”他皱起眉头。“我快把他忘掉了。”话语中充满了懊悔。

我有点可怜迈克。我爸爸去世时他才八岁,他并不像我一样和他拥有那么多回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不忘掉爸爸,所以我做了我所能做的,跟他聊起了父亲。

“我记得你出生的时候。他和你坐在我们第一栋房子的客厅里,他抱着你抱了那么久,久的让我都觉得嫉妒。他一直对你笑,计划着你的将来。你知道的,男孩玩的,钓鱼啊,体育还有射击等等。我一直问他‘那我呢,爸爸?’你的到来真的让他很激动,你是他的儿子。”

迈克想了一会儿,笑了。但那笑容转瞬即逝。“是啊,但是我们永远不会有机会一起做任何事情了。”言语间带着隐隐的愤怒。

他站起来要走,但我并不想让他离开。聊天使得梦中的恐怖景象消退了不少,但我不知道说什么能让他感觉好点。我还在试图让自己好受点。

“谢谢你,迈克。”

他的姿态放松了点。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走到我的梳妆台前,抓起我放在那的弹簧圈。然后他坐回到床上,懒洋洋的玩着掌间的弹簧。

“我把你吵醒了吗?”我问道,想要转移话题。

“没有,我醒着呢。”他轻声说着,就好像他不想说出事实。早晨五点半还醒着,他最好能解释清楚。

“你在干嘛?”

“玩电子游戏。”

“迈克,你已经被禁止玩电子游戏了,而且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那又怎么样?”他似乎满不在乎,但他不玩弹簧圈了。

“你不能熬夜通宵啊,妈妈要是发现了,你会有大麻烦的。”

“那又怎样?”他瞪着弹簧圈,全神贯注的看着波浪形的金属丝。我从他的手中拿走它。“嘿!你干什么?”

“别像个混蛋一样。妈妈已经有够多的事情操心了。”

“我不是个混蛋。”他瞪着我,但是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成担心。“嘿,你胳膊是怎么回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的左臂。

大大小小的红疮从我的二头肌一直延伸到胳膊背面,我的心脏震惊的几乎停跳了。过了几秒钟我才想起它们和我的斑点长在同样的位置。

“你觉得痒么?”他厌恶地盯着红疮,嘴角下撇。

“不痒。”我想要碰一下它们,但马上缩回了手。万一这是接触传染的呢,我不想让我的手上也长红疮,那大家都会看到的。我也不想传染给我的妈妈或者弟弟,这简直会是一场灾难。

“我去帮你叫妈妈?”他跳起来。

“别去!”我低声喊,生怕吵醒妈妈。我小声补充道:“我不想让她担心。”我再次看着红疮,他们看起来那么怪异,不像是从我自己的身体上长出似的。不能让妈妈发现它们,她会吓坏的,而且明晚就是第一次星空观测的活动了。

“这实在有点吓人。我要去叫妈妈。”他开始起身。

“不!”我抓住他的胳膊。他像是被我烫着了一样把我推开。我不能怪他,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安娜,万一会传染呢?”

“别叫醒她。”我恳求道。他怀疑地看着我。“我早晨就给她看我的胳膊。”

“但是——”

“你去睡吧。”

“你——”

“去睡觉,迈克!”我盯着他直到他屈服。他翻了翻白眼,跺着脚走出了房间。

一听到他的卧室关上门,我就起身冲到了洗手间,把药柜里的瓶瓶罐罐都找了出来,想看看有什么能治疗红疮的。但是我什么都没找到,连一片抗组织胺药没有。我只好抓了一卷肤色的弹性绷带,紧紧地缠在胳膊上,并用安全别针固定住。这并不是完美的解决办法,我一动绷带就有点变形,还刺激到了红疮,但起码它能隔绝红疮对我妈妈和弟弟的间接接触。

我回到卧室,把我晚上碰过的所有床单都换了下来,捆成一团堆在房间角落里。然后抱着一条本来在我椅子上的毛毯蜷缩在床上,不过却毫无睡意。我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红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一点一点的分析着情况。白天的时候我的胳膊并没有什么异样,无论是刺痒还是现在长的红疮,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开始的。是床单的问题吗?不可能啊,它们都是新的。

我脑海里过了一遍睡前的日常。看完电视,换上睡衣。也许是睡衣的问题?不,我每天晚上都要换的,而且我用的是和白天衣服一样的洗衣液。白天时我皮肤都还好……梳头,刷牙洗漱。是洗脸的问题嘛?不可能,不然脸上也会起皮疹的,然后擦晚霜。别想这个了,和洗脸的道理一样嘛。但是在那之后我就躺下睡觉了。我又想了一遍,更仔细地想着细节。但是这并没有任何帮助。

无论这些红疮是什么,我肯定它们是我做噩梦的根源。就像一阵冷风会让人梦到雪,或者胀满的膀胱让人梦见尿尿一样,皮肤刺激总让我梦见受伤——锯子,蜘蛛咬伤,还有爆炸。又因为是在我的左臂上发生的刺激,梦里就总是这条胳膊受伤。人脑把这些因果关系联系的能力真是令人惊叹。如果这红疮也能同样简单解决就好了。

我不记得我是何时入睡的,但我没有再做梦了。闹钟七点响起时,我还没准备好起床。我有那么多问题,可是我一个都不想面对。不过最终我还是不可避免的爬下了床。

我站在门边听了听确保没人过来。接着便坐下来祈祷红疮已经消失了。我慢慢地揭开一点绷带,却看到它们还在那里。看的我有点反胃,更别提我开始担心身上每一点小小的刺痒,抽搐和想吐的感觉。这会恶化吗?扩散?我一边在心里检查着我身体的全部感觉一边又在走神。十分钟过去了,我什么都没查出来,只好强迫自己去换衣服。

我穿上牛仔裤和一件绿色的长袖T恤。缠绷带的地方明显地凸起来,我就又穿了件短袖格子衬衣掩盖它。洗漱完毕后,拿上学习用品跑下楼。

弟弟坐在餐桌前,吃着麦片和烤面包。我妈妈在厨房里背对着我们正把果汁倒进玻璃杯里。

“嗨,你今早怎么样?”她头也不回的问我。

迈克张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我模仿了一下玩电子游戏的动作,然后给了他一记能杀人的目光。他楞了一下闭上了嘴。

“一切都好。”我从厨房端来我自己的碗和烤面包,飞快地吃了起来。

我们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妈妈率先走出了前门。我停下来去关门,迈克低声说:“我记得你说你今天早晨要告诉她?”

“我改变主意了,你最好一个字都别跟妈妈讲,不然我就告诉她你每天晚上都熬夜玩电子游戏。”这话让他闭上了嘴。他摇了摇头,把背包甩过肩膀走向车子。

在学校里,我试着忽略我胳膊上的绷带,集中注意力专心听讲,但每次我一走神儿,就会想象着我胳膊上的肿块恶化了,长成一个充满脓的囊肿,在全班同学面前炸裂开来。我想要拉下绷带看一眼以确保我的想象不会成真,但是我不能走神。其他的同学在课间叽叽喳喳地聊天,为了不抓狂,我只能尽力保持全神贯注,和想要冲向最近的洗手间的欲望斗争。

午餐铃响起的时候,希瑟在我的身边,她想要到校外去逛逛。在她的请求下,我和她一起沿着高速公路走到了旅游市场的加油站去买饮料喝。希瑟不像我,她每天自己开车来学校,所以她觉得她需要活动一下腿脚,我觉得我也需要。今天阳光明媚却有点冷,活动一下身体正可以缓解我的紧张。

我们走在路上,手都揣在大衣口袋里,带上风帽以抵挡寒风。我穿着一件紫色的冬衣,她在蓝色的运动衫外套了件灰绿色的大衣。公路边铺了一条快该修的人行道,散落的石子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车辆轰鸣着开过我们身边。虽然不是像洲际公路那样繁忙的公路,但这却是我们镇的主干道,大家开车时都会经过这里。

“你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希瑟说道。

我眯着眼看向远方就好像我在专心想一些很遥远的事情,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回答她。我考虑着对她说谎,如果我不说,也许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况。再拉上别人一般都只能使情况恶化。我是从我妈妈那里学到这点的,她总是最先发现困扰我的事情,但我已经学会尽量不跟她说那么多。我爸爸去世后,她发现我的朋友们不再邀请我去他们的通宵聚会和生日派对。尽管我苦苦哀求,但她还是给她们的妈妈都打了电话,说了些难听话。第二天我收到了那周末的一个通宵聚会的邀请,但我和那些女孩的友谊都已经变质了。他们整晚的游戏和聊天都把我排除在外。那之后我撕毁了所有的邀请函,也没再和妈妈提起过她们。

那我为什么不用同样的防御战术对付希瑟呢?

“我……”我回答说,“我……我只是……最近一直发生不好的事儿,我又不知道怎么挽救它们。”

“这和斯蒂夫有关么?”

这个问题让我有点没跟上思路。“嗯?为什么你这么说?”

“他看起来又和杰西卡一起出去玩了,而且你上周开始就没再提起他了。”

“我上周后就没跟他说过话了。”

“你觉得他和杰西卡又复合了吗?”希瑟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知道。”我想要冷淡点以表现出我毫不在乎。“她和谁都能调情。”

“好了,不要在意他了。”希瑟是个很好的朋友,总是很可靠而且很支持我,但有时她说的话并不是我想听到的。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说,别抱太大希望。我知道你们的补课之约让你很兴奋,但是他和杰西卡毕竟有一段过去嘛。”

“人是会变的。”听起来并不是很自信,但我确实觉得她的观点对我来说有点残忍。我俩都沉默了几分钟。我想希瑟肯定觉得这并不是一场能赢的辩论。

“所以这是你说的唯一一件‘坏’事情?”我们快走到加油站了,有几辆车正在它大大的深蓝色顶棚下加油,我们注意看着左右两边穿过了停车场。

“不是。”我不确定我应不应该告诉她,但是我需要找个人倾诉。我感觉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快要崩溃了。这简直不是一个人能承受的。哦,去他妈的。“跟我来。”

希瑟疑惑地看着我,我们走进加油站的女用洗手间。她跟着我进来。有个女的正在洗手,我一直等到她离开,又检查了隔间,确保只有我们俩人。然后我把希瑟拉进残障隔间,拉下外套的拉链,把它脱下来,又开始脱我的T恤。

“哦,天哪!”她往后退了退。

我向她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打算给你秀我的胸部。”

格子衬衣的袖口太紧了,我把我的左臂从格子衬衣中脱出来,又把长袖T恤的袖子卷上去露出绷带。

“你做了什么?安娜,你自残吗?”希瑟皱着眉头看着我,她水晶般的蓝眼睛盛满了关切。

“我的天哪,希瑟!不是!你等一下好好看看。”我取下别针解开胳膊上的绷带。希瑟的眼睛瞪得像乒乓球一样大。

“好恶心!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某种疮什么的吧。”早上的红肿还在。

她弯下腰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改变主意退了回去。“这是怎么搞的?”

“我一直在试着弄清楚这是什么。上星期我的手臂有时会觉得痒,不过只有晚上这样。我以为是我的床单的问题,就把它们换了,刺痒停止了,但是我昨天晚上醒来发现手臂变成这样了。”

“他们看起来很疼。”

“倒是不疼,有点痒,只是看起来很可怕。”

“你妈妈怎么说?”

“我还没告诉她呢。”我把绷带绑好,别上别针。

“你疯了吗?要是我肯定马上就告诉我妈了。”她停下来想了想。“她虽然有时候犯傻,但我还是会告诉她。”

我无精打采地靠着隔间墙壁。“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她要烦心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她上两轮班,迈克在学校又总是惹麻烦。”

“安娜,我能理解你担心你妈妈,但是这很重要。你要跟她说一下然后去看医生。”

“我就去拿点皮疹药膏什么的吧。”

“我不是故意要说的好像处方药广告一样,但是这可能是一些重病的症状。”

我咽了下口水。“比如说呢?”

“比如说皮肤癌。”

我卷着我的两只T恤袖子,试图不笑出来。“我没有皮肤癌。”

“别笑,这有可能发生的。我阿姨这辈子从来没用过晒黑床,她也不相信日晒美黑,她简直白得像鬼。但是有一天她发现背后有一个奇怪的斑点在流血。去看医生做了检查才发现那是皮肤癌。他们把它切除了,现在她后背有一大块皮肤都没了。”

“这只是个感染之类的吧。”我重新穿上外套。

“是啊,但是我爸爸知道了我阿姨的事情之后,我爸妈就和我还有我姐姐坐下来讨论了一下要抹防晒霜和穿防晒衣。然后他们告诉我们要注意什么,还给我们看了些图片。丑陋的痣,红黑相间的斑点,畸形的肿块——我快被恶心死了!那次让我再也不想晒太阳了。安娜,你这些红疮让我想起了那些图片。这不是你那条长斑点的胳膊嘛?”

我听见洗手间门打开和有人进门的脚步声。

“这些是一晚上显出来的,癌症不可能这样的,”我低声而有力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不是专家,但你也不是。你得给你妈妈看看。”希瑟同样轻声地回答我。

我没回答。她不明白有这样一个……脆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

“再不快点我们就要迟到了。”希瑟看了看表,说道。

我滑开金属锁,我们急匆匆的走出隔间。经过一个老女人身边时,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对着她微笑了一下走过去,她也报以微笑,但眼中的怀疑始终没有散去。

注释:

[1](Moduler Integrated Communications Helmet),即模块式整体个人无线通讯头盔,由美国CGFGAKKET出品,作为SPEAR系列装备之一主要供于特种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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