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离开了房间。哈钦斯和杰拉拉拆卸完设备后,和剩下的联邦雇员们一起离开了。
阿路易斯对维姬和梅娜德医生说:“如果事件有任何进展,请随时通知我。”说完,她的影像消失了。
维姬一直待到人们全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吉姆。她坐在床沿,为他按摩双手,好让他放松放松。
“亲爱的,一点都不好玩,对不对?”
吉姆怜惜地看着她,然后挪开视线望向角落。维姬揉了揉他的头发,同时小心避免碰到最近剃掉的地方。一块块小电极还粘在吉姆的头皮上。
维姬向医院电脑发出指令:“把伽马波的结果调出来。”
屏幕上出现了黄、橙的波长,它们优雅地在吉姆脑中转动。维姬瞧着这图案,若有所思。丰富的经验告诉她,这波形可不简单。
“天哪,这可真漂亮。从前的扫描记录也给我看看。”
从2147年至今的脑部扫描历史也接着出现在屏幕上。电脑说道:“匹配度87%。”
维姬看了看结果。不只是波形更明显了,吉姆的松果体也变成上次见到的两倍大。她简直不敢相信。
“为什么变大了呢?还有我们见到的那些光到底是什么呢?”维姬自言自语。“切换到枕叶。”
屏幕慢慢切换到另一个视角,那是吉姆的后脑部。
“詹姆斯,注意看我的手。”维姬引导他。
她在他面前摆动双手。吉姆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的手指留下的尾迹和小缕波长。维姬观察着屏幕。他脑部的波动与她手指的运动正好吻合。她一边打响指、拍手,一边看着他的大脑对此作何反应。
“看上去一切正常。再给我看看光学分析。”
屏幕转换成吉姆眼中的维姬。维姬看到画面后,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和前几天的记录类似,她的图像仍看起来像过度曝光一样,散发着光,然而,这些光却比前几天更为轮廓分明了。
“噢,我的天哪!”维姬不禁感叹。
除了她的脸、衣服和身体,吉姆还能看到维姬周围和体内的光。从脊柱末端起到头顶,各个区域有不同的颜色,各自像风车一般在旋转。颜色由下至上,分别是:脊柱末端稍红;橙黄色位于中间;喉咙那里是蓝色的;头部靛蓝色,头顶粉紫色。周身环绕着果绿色的光环,心脏跳动的地方是深绿色。维姬径直走向屏幕中的她,伸出手来触碰她的前额——两眼间蓝紫色的光旋转成一团。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吉姆。
“这不是肿瘤——”维姬说,“我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松果体啊。”梅娜德医生说。她浏览着桌上排列整齐的脑部全息图片。“再跟我说说,这个是什么时候拍下的?”她指着那张2147年的照片问道。
“三年前。詹姆斯摔了下来,他妈妈送他来医院。那次是轻微的脑震荡,没什么严重的。”
“那第二张呢?”
“那是詹姆斯第一次来这儿。那时他的脑功能全毁了。”
梅娜德指了指另一张,“这张是他首次苏醒过来时拍的吗?”
“上周拍的,跟第一张很像。”
“这个呢?”她看着第四张问道。
“这张是今天的。”
“不可能,”梅娜德说,“这些数据太高了。”
“我在他身上试了三次,然后又在其他病人身上也测试了。机器是好的。”
“不过这松果体也太大了吧。大得有点危险。”
“机器也找不出问题在哪儿,”维姬说,“除了能够看出他的钙化程度高出正常水平。”
桑德拉也看了看吉姆眼中维姬的样子。光的中心处是彩色的,周围还有光环;这些东西她从来没见过。“看来这的确很奇特。”
桑德拉·梅娜德从年轻时就开始在医院工作。她最开始是个义工,然后是护士、医生,直到现在成了一名外科主任。七十年中她见过不少离奇的事情,但是詹姆斯这件稳居榜首。
她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这肯定是那起事故引起的。”
“可能。但是史无前例。”
“这件事你跟其他人提起过吗?”
“没有。”维姬说。
“他的父母呢?”
“也没有。”
“很好。在我们理出点头绪来之前先别声张。”
几公里远的公寓房内,罗杰·陶士看着维姬走出梅娜德的办公室,同样想道:真是有趣!
布里森紧紧抓住弗洛的手。他们焦躁不安地坐在梅娜德医生办公室的沙发上。维姬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桑德拉在她桌子后面说道:
“这种案例实在太少见了,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们解释。詹姆斯来时不仅浑身擦伤、骨折;还有器官受损和创伤性脑损伤。我们曾说过,他能够重新恢复意识,也令我们震惊不已。”
“嗯,是的,你说过。”布里森说。
“最近他的身体痊愈得也很迅速。真不可思议。”
“感谢上帝。”弗洛小声说道。
“叫你们过来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她调出三张脑部扫描图,那是他们儿子在不同时期的的扫描图片。“事情又有了进展。不过不是坏事情,而是……不同寻常。”
弗洛看了看那三张图,“这是什么?”
“神经功能影像,”维姬说,“能够显示你儿子大脑工作时的状态。”
梅娜德说:“和布里森先生的脑部扫描最接近的,是在2147年,你们把他送进医院那次拍的……”
弗洛想起来了,“那次他从小屋上掉下来。”
“是的,从一间小屋。这件事之后,就立刻拍了一张另一侧的脑部图。”
“那张看起来可不太亮啊。”弗洛说。
“中间的那张是昨天拍的。”
这对父母仔细研究起来,接着又对比了第一张照片。
布里森总结道:“这一张跟其他的相比最不一样了。红色和黄色变多了。”弗洛不免担忧。
“再说一次,他没事。这张是维多利亚最近拍下的,她拿来给我看了看——你们也瞧瞧。”
维姬说:“一般大脑里有一千亿个神经元,由上万亿个突触连接起来。”
“通俗点讲?”布里森问。
“你们正在看的是詹姆斯的伽马波形图,还有其他的。”
“那是什么?”
“它负责思考、情绪、交流。”
弗洛总结了一下,“你们是说,詹姆斯在这方面有些障碍?”
“不,”维姬回答,“恰恰相反。这幅最近的扫描结果显示,他的伽马波水平比他以前高出30多倍。”
“什么?”弗洛问,“高了?”
“事实上,这也是我们见过的最高的,”梅娜德说,“真是让我们吃惊不小。”
维姬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他的松果体大了很多,大概是之前的三倍。一般松果体只是跟豌豆那么大。詹姆斯的的确是大得多。他的褪黑激素和血清素也较以前高了,不过仍接近正常水平。可是他的DMT可是高得离谱啊。”
“DMT?”布里森问。
“二甲基色胺。由位于大脑中央的松果体分泌。动植物都有,但是数量一般很少。”
“它有什么用呢?”弗洛问。
“DMT会在死亡或者濒临死亡时大量产生,”维姬说,“可能那次事故之后,他的松果体分泌的DMT没能调回到正常水平吧。”
“我记得从前好像听说过,”布里森说,“那不是一种毒品吗?”
梅娜德说:“是的。人们用它产生幻觉来获得快感。其实我们对松果体和DMT了解得还不够多。虽然现代药物学的技术水平已经很高了,但我们还是不能明确说出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一般这个腺体处于休眠状态。但是在睡眠、冥想、死亡或濒临死亡时,它会变得很活跃——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神秘主义者认为它是与上帝等沟通的精神桥梁。”
“松果体表面也覆盖着一层晶体结构,我们称之为方解石微晶,”维姬说,“人体内存在这种晶体结构的部位很少。詹姆斯体内的结晶程度比三年前的多出许多。这是我们能见到的最大的差异。”
“那这能说明什么?”弗洛问。
维姬回答,“詹姆斯体内DMT和结晶程度的升高,导致了他看到的现实与普通人不同。先做好心理准备,给你们看看这个。这是以你们儿子视角拍到的。”
录像机开始播放吉姆眼中的维姬。布里森和弗洛惊讶地看到,维姬周身和体内全部是色彩斑斓的光。
“哦天哪!”布里森说。
“这都是些什么!”弗洛惊叫道。
“他脑子一定跟我们正常人不一样了吧。”布里森说。
“可能,”维姬说,“但是据说,体内和周围散发光的中心就是这样子的。人们把它称为‘轮’。最近发明的一些机器勉强可以检测到这些物质。这证实了轮的存在,以及它的颜色和运动。所以,看起来你们的儿子可以看见人们身上的光能场。”
“光能场?”弗洛问。
“我们不认为这是幻觉,”梅娜德说,“而是他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是因为这场事故吗?”布里森问道。
“可能吧,”梅娜德说,“但是几十年来我所见过的脑部损伤病例,从来没有造成这种结果的。我们希望能对詹姆斯进行更多测试。也许我们能找出其中的原因。”
“没问题,”弗洛说,“我们也想知道。”
“我觉得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就好了,”梅娜德说,“我真不想让联邦评测员也掺和进来。”
“我们明白。”弗洛说。
“有些专家可能帮得上忙。他们都是不错的人。我希望他们能来协助我检查詹姆斯——当然前提是征得你们的同意。”
“我们可没钱再支付这费用了。”布里森指出。
“不收费的,兰克先生。我确信他们会很乐意做这件事情。”
“这就好,”布里森说,“我们同意。”
“好的,我立刻同他们联系。”
维姬问:“詹姆斯出事之前,还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我记忆中是没有。”弗洛说。
“他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或者接触了某些新东西?有没有导师来指导他冥想,比如古鲁[4]?”
“詹姆斯?”弗洛大笑,“对不起,我们的儿子不可能做这些。”
“古鲁?”布里森插话。
维姬解释道:“他们是唯一一类能达到这种伽马波的人,比如西藏僧侣。不过也是需要经过20多年的训练。”
梅娜德说:“次之的是天才、神童、从小就开始训练某一项技能的人。再之后就是我们普通人了。”
“我儿子,”布里森说,“是天才?”
会面结束后,维姬回到她的护士站,嘴里哼着小曲儿。当她见到罗杰·陶士的影像站在前面等着她时,又吓了一跳。
他的影像问候道:“我们又见面了,摩根女士。”
“你好。”
“我叫罗杰,姓陶士。我是和——”
“是的,我记得。”
“你还没有回复我的消息。”
“噢,我最近太忙了。”
维姬从柜子里取出东西,放在托盘上。假装没看见他。
罗杰语气柔和,“我们得知詹姆斯·兰克恢复得很好。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