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云泰身上灵力微弱,但手中通天枪与腰间太清药葫无不是神器,诸健跟随释夜多年,对暗力、妖力感觉极为敏锐,这灵力虽说名称不同,但实际上蕴含的力量,对于兽类来说一样极为威慑。
诸健感觉不妙,松开了衔在口中的长尾,长着短短茸毛的长尾如蛇般在地上迤逦微动。诸健后退了一步,知道主人并不希望自己在异地惹事生非,它萌生了退意,然而云泰此时心中正是怒火十足,腹中怪异的感觉令得身体有些难受,混合起来的暴躁全部发泄到了诸健的身上,他前进了一步,手中的通天枪也抬了起来。
交给主人来解决吧,诸健昂头,猛吸了一口气,风在流入它咽喉的时候发出嘶嘶啦啦的摩擦声,但在瞬间喷出时,却尖利高昂了数千倍,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自诸健的喉中发出。一时间,周围风旋气涌,枝断叶飞,云泰紧紧捂住耳朵,但也被叫声震得半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耳内强劲的嗡嗡声。
释夜听到了诸健高昂的吼叫声,手腕微动,将心结血玉塞进腰间。瞬间加速的风流还未将樗树最后一排叶子完美的造型破坏掉,造成这突然之变的肇事者已经落到了自己骑兽的身边。
失魂落魄的云泰此时才看到诸健身上柔软华美的豹皮坐垫与侧面悬挂的黝黑无华编着鹰翔鬼火图案的碧落囊,他固然可以将与诸健皮毛差不多颜色的豹皮坐垫误认为是其背脊,也可以将诸健侧身那黑乎乎的包囊忽视而过,但眼前这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一出现,诸健亲昵地轻轻摩擦着他的袍角,而男子也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诸健的头,这一切都明确地向他指出,他要对付的是别人的经过驯养的坐骑。
“我的骑兽冒犯了你么?”释夜淡淡瞥了一眼对面魂不守舍的男子,虽是诧异他身上少少的灵力中居然还夹杂着淡淡的兽息,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些许的惊讶,毕竟神州广阔,地大物博,这身兼天、人、兽三气一体的人类居然还携带着两种灵力深厚的神器,也自有其道理,但在释夜眼里看来也不过尔尔,轻描淡写的口气仿佛高高在上的君王纡尊降贵,向身分低微的臣民问话。
云泰久居深山,根本不识得释夜与生俱来的高贵派头,老老实实地回答:“刚才它在追一只兔子,所以我把它拦了下来。”
释夜暗中恼火自己刚才的高雅姿态简直是对牛弹琴,语气不由得低沉下来:“我的骑兽不吃血食,只是逗逗兔子罢了,你紧张什么?”
云泰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回答,腰间太清药葫却轻轻晃了起来。云泰功力尚浅,辨不出别人的身份,但太清药葫自身蕴含的灵力却与释夜身上无法完全隐藏的妖气起了反应。
云泰恍然大悟:“你是妖!”说完后退了两步,手中通天枪对准了释夜。
瀛洲大陆本就是冥族与妖族的地盘,妖魔纵行,但在神州大陆,妖却极为少见,能由瀛洲大陆逃到神州或是在神州本地修练有成的妖魔,见神州的人族能力低微,无不兴风作浪,作恶多端,所以神州大陆上的人类见到妖魔都深恶痛绝,嚣们也受过妖兽马腹荼毒,自然对妖绝无好感。
拥有一半妖族的血统正是释夜最无法隐藏的痛处,瀛洲的权力中心中,也向来鄙夷冥妖混血,如果不是因为是阎王的私生子,即使释夜再英明神武,也不可能坐到出云军首领的位置,还被赐封冥修称号。但即使身份显赫,释夜也知道别人在背后是如何评论自己的,尤其是连自己的哥哥释衡与妹妹释瑶都毫无同胞情谊,一则当面,一则背后称自己为杂种,没想到到了神州,仍然受这种偏见束缚,他不由得勃然大怒,拔出了噬魂剑,指向了云泰。
“我是妖又如何!”释夜俊秀的脸庞因为暴怒有些狞狰,血液瞬时冲上了白晰的脸面,灿若桃花。
云泰打了个重重的寒战,噬魂剑自身所含煞气再混以释夜暴怒时爆发的暗力,又岂是刚刚得到人形的云泰所能抵抗得了。脸色瞬时灰白,握着通天枪的指节发白,微微颤抖起来。
释夜并不是滥杀无辜者,刚才虽一时盛怒,但很敏锐地察觉到云泰此时的情形,重重哼了一声,将噬魂剑插入剑鞘,准备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受偏见束缚的家伙。
腹部的火焰似乎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云泰感觉手脚有些麻痹,却误以为是噬魂剑带来的后果,并未想到别处。
“破防!”云泰抛出了第一枪,风声呜咽,旋转的枪身划开了空气,向释夜刺去。
当两人的力量相差太过悬殊时,破防枪法只能以螂臂挡车的效果去影响释夜。释夜毫不在乎,任由刺偏的枪擦身而过,闪身如鬼魅般飘到云泰面前,重重扇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别不了解情况就抱着偏见以歧视的目光去看待别人!”
通天枪飞回了云泰手中,被扇得有些晕头转向的云泰还未失去神智,荆棘枪法下意识地使了出来。
释夜仍然毫不在乎,这荆棘枪法如果广成子本人使出,释夜或许还要谨慎小心,被云泰使出,简直是不痛不痒。暗功集于右臂,弧形划出,充沛的暗力似半圆屏障,轻易将几十杆幻枪全部震飞。
“啪”一声脆响,云泰的另一边脸也红肿起来。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要在不知道原由的情况就冒然出手,以免闯下大祸。”释夜此句却是指云泰不察看清楚就向自己的骑兽动手此事。
两巴掌虽是打得云泰脸腮如发面馒头肿胀起来,却绝对是对云泰的提醒。释夜这两句话,虽说冠冕堂皇,却也是至真至上的道理,以这种方式令云泰深深记下,在今后的生活中做事之前必三思,以公平公正的目光看待别人,云泰果然受益不浅,但如果要他想起当初得到这两句话时随带的教训,却不免苦笑了。
释夜的两掌并不带暗力,只是小小教训了一下云泰。云泰细细咀嚼释夜的话,似有几分道理,但此时体内灼烧的感觉更加强烈,云泰痛得弯下了腰。
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安静了下来,溪水的淙淙声与树叶的哗哗声混在了一起,详和自然,掩盖住了那只刻意掩蔽了身形的花斑虎。位于下风处,又有着强烈的隐蔽保护色,花斑虎跃到了弯腰的云泰正上方,利爪堪堪抓到云泰的背部。
唰一声,花斑虎怒吼一声,身子一沉,压在了弯着腰的云泰身上。此时,释夜的手刚离开剑柄。噬魂剑的出鞘、划过、入鞘一气呵成,正常的目力根本看不到这一连串的动作。
过了片刻,云泰摇摇晃晃着,从喷涌着鲜血的虎尸下钻了出来。释夜皱眉,正在奇怪虎已死,自己又未给云泰重创,他却似受了重伤般行动如此缓慢。
云泰微抬头,见虎腹部一道花瓣形的伤口,恍然大悟,望向释夜,目含感激之情,声音嘶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话刚说完,云泰双目翻白,颓然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