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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在等一个人

在这篇采访的开端,记者从最简单,也是最俗套的问题开始,向林赛发难。她想知道林赛有没有想过他会取得这么巨大的成功。在林赛出道的短短四年里,他出了三张白金唱片,社交账号拥有上千万粉丝,分布在世界各地。

林赛反问记者:“为什么不?我有非常专业的团队,不管从什么方面看,他们都可以说拥有一颗聪明的大脑。”

看到这个回答时,我想记者应该和我一样摸不清楚林赛的意思,不过记者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马上也反问林赛:“所以你是说这与你本人并没有多大关系?”她在质疑林赛是不是依靠背后的团队炒作出名。

看到这里时,我的心稍微悬了起来,不知道林赛要怎么破局。

事实的发展出乎了我的意料,林赛向记者发出邀请,他说自己也不确定,不过他可以请记者亲自录一首歌,看是不是能和他一样成功。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似乎很认真地在想着这个问题。我几乎笑了出来,林赛到底是有多呆啊。

记者小小地尬尴了一下,连忙换了话题,问林赛为什么他的每一首歌都能打动人心,是否有什么秘诀。

林赛则说了一番颇有哲理的话:“捷径、诀窍,似乎大多数人都认为这种东西应该存在,但恐怕要令你失望了,我想不到,至少暂时想不到。”

探不出口风,记者再次换了一个方向,她先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辞,甚至引用了某个大牌设计师对林赛的评价,在看这篇采访之前,我就看到过那些评价了。

某个法国的服装设计师这么形容林赛:“他是比亚兹萊笔下的黑白插画,是日本的浮世绘,是中国的瓷器,是屋顶上慵懒的波斯猫,是初阳中神秘消失的雨露,是性与美的化身。”

林赛听完之后,非常冷淡地说了句谢谢。

记者丝毫没有灰心,事实上,她的目的现在才昭然若揭,她问林赛:“你这么完美,但问题是,你从来不笑,一次也没有!不管是照片也好,通告也好,你都没有笑一下。”

林赛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而且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来不笑的事实,他困惑地反问:“真的是这样吗?”

记者趁机落井下石,“看吧,就算听到如此赞美,你也没有笑,不过你现在有机会了,粉丝们一定很想知道原因。”

我也很想知道,我看过林赛的许多照片和视频,确实如此,林赛不是不爱笑,而是从来不笑。

但林赛只是说:“也许是我没有找到微笑的理由。”我能够想象记者的失望,因为我也很失望,这根本不能算是答案。不过很快,林赛再次反问记者:“我真的从来不笑?”

机会来了,记者非常肯定地告诉林赛,他真的从来不笑。

采访进行到这里,事情终于有了转机,林赛打开了话匣子,主动提起了自己的事,以往在公共场合中,他从不提自己的私事。

他说:“好像是有人这么跟我说过,他说我的面部神经应该是瘫痪了,所以我才笑不出来。不过,我想他只是在糊弄我,他自己就是个医生,还偷偷把我麻醉,实验了一番,后来也没听他说起这事了。”

这是林赛第一次透露身边的人,然而从未有人确定这个医生是谁,正如没有人知道林赛的身世。

记者也追问了医生的事,然而林赛关上了心门,拒绝透露更多。记者只好开玩笑道:“所以你的神经没有问题?你还是可以笑的?”这当然又是一个陷阱,只要林赛回答没有问题,她就要求林赛笑一个给她和摄影师看。

林赛又一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恐怕不行,这不是微笑的理由。”接着他问记者:“女士,你有听过那首诗吗?Laugh, and the world laughs with you; Weep, and you weep alone.”

你欢笑,这个世界陪你欢笑。你哭泣,却只能独自黯然伤神。

我知道这首诗,是一个著名的女诗人写的,她叫Ella·Wheeler·Wilcox,中文名是埃拉·惠勒·威尔科克斯,这首诗的名字叫《Solitude》,翻译为《孤独》,我将它抄在了高中的作业本上。

但那个女记者一点都不知道,她敷衍着说这是一首有名的英语诗,不过她忘了诗人的名字。我很肯定她在撒谎。

我希望林赛能看出她的谎言,不过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记者知不知道,他只是说:“当我读到它时,就决定永远不和他们一起欢笑,那不是笑,是虚假,和隐藏在虚假中的孤独。”

霎时间,我的心情平复过来,我忘了对记者的怒气,而是沉浸在林赛的人格魅力中,光是看着这些文字,我便能勾勒出他的神态。

记者不屈不饶地问:“那么,你什么时候会微笑呢?”

什么时候林赛才会找到微笑的理由呢?我也渴望知道答案,然而采访到这里时,出现非常戏剧性的一幕。

林赛听到记者这么说时,他微微低下头,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嘴角温柔地上扬。记者愣住了一秒,紧接着去看身边的摄影师,但对方也和她一样惊呆了,忘了按快门,从而永远错过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在专访中,记者将这个过程描绘地栩栩如生,而在她的无限遗憾中,我分明察觉到她隐瞒极深的得意,她似乎在说:看啊,我可是看见林赛笑容的人哦,还是唯一的女人。

更戏剧性的是,在林赛露出微笑后,他立即抬起头,对记者说他这辈子不可能笑出来了。

记者则惊讶地反问:“怎么不可能,你刚才就笑了!”

然后林赛又做出疑惑状,坚信自己不可能笑了。

采访中断了一下,接着记者找回了她的职业精神,问林赛以后的发展方向,她听说林赛准备去国外发展。林赛给了肯定的回答,并且强调自己并没有放弃国内的粉丝,他说:“我的团队制定好了战略,会维持两边的平衡。”

记者又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引用林赛之前的话说:“他们还都有一颗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很聪明的大脑。”

林赛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林赛履行了诺言,半年之后,他在纽约举行了演唱会,但那场演唱会只开了一个头,却永远也没有结束,就是在那个陌生的舞台上,他遇袭身亡,凶手至今不明。

他的遇害成为了一桩悬案,最终被彻底忘却,无人提及。

如果他没有去国外发展,他是不是就能活下来,直到让我遇见他呢?

我甩掉这些不可能的想法,继续看专访。

在短暂的休整之后,记者又开始放长线钓鱼了,她说:“按理说明星都有很多绯闻缠身,不管是真是假,这也是留住大众目光的一种手段,可是这四年,你的绯闻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这是为什么?”

林赛回答:“一方面,我很少有时间关心这种问题,另一方面,我没有遇到那个人。”他沉默了一会,又问记者:“女士,你相信唯一的爱吗?”

我相信!

我真想这么告诉他,我甚至会说他就是唯一的爱,但我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而有这个机会的女人却没有抓住机会!那个自以为是的记者嘲笑般的反问:“就是你的一生中只能爱一个人?这真像电影中的情节。”

这个该死的女人,我真想撕碎她,即使看第二遍,我还是压抑不住这种冲动。

林赛耐心地解释:“不是只能爱一个人,而是只有找到那个人,你才会感受到爱。在遇到对方之前,你身处于生与死的白色地带,而那个人出现之后,你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仿佛一次新生。”

这段话不管我看多少遍,我的眼眶仍然会湿润,林赛和我一样拥有自己的白色地带,他也会将自己放逐到那片永恒的领域吗?在那里,他该有多孤单。

记者愣住了,这个女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她小心地问林赛他有没有遇到那个人,这简直是废话,如果林赛遇到了,他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果然,林赛摇头说没有,但他想到了答案,之前记者问他唱歌的秘诀,现在他想通了,他说:“我想可能是有诀窍的。当你想象着与那个人相遇,倾尽一切情感,燃烧你的灵魂,想象着你穿过黑暗,只为了与其相遇……也许这就是秘诀。”

但林赛,我亲爱的林赛倾尽一切也没有等到那个人,在临终之时,他该有多么绝望。

没有人能预见这点,如果有人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林赛开那场演唱会,也不会让这次该死的采访诞生。

所以在过去的时间线上,这场采访仍然在进行中,而林赛也依然会在夏日的演唱会上死去。

听完林赛的话后,记者不知从哪得到来的灵感,她猜到了一件事:林赛歌唱是因为他没有遇见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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