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光中,千目神宣告:“自从三百年前唐太宗统一东西大陆,世上再没有出现过天选之子。明天,你们将为了不朽的荣耀而战,战败者会被处死。胜利的一方将会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天选之子!他国度的子民,将成为天选之民。我将为他竖立神像,享受永世的奉养。你们愿意接受吗?”
“愿意!”亚历山大毫不犹豫的回答着。克丽奥自豪的笑了。
“铁木真……”成吉思汗刚要开口,他听到了木兰在身后轻轻唤他。
他转头看向木兰,触碰到那一道他最熟悉的温柔而明亮的目光。木兰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她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呼唤了铁木真。但她知道这是丈夫毕生所求的志向,她收敛心神,坚定的向丈夫点了点头。成吉思汗看向千目神:“我愿意!”
成吉思汗转过身来,面对着平原上的大军。双方军队高呼着他和亚历山大的名字,呐喊声响天彻地。
明天,将会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可以感到自己的战血在身体中奔涌。他再次看向木兰,却见她低下了头,似乎根本没有被他那份狂热的激情感染……
大战前夜
大战前的夜总是出奇的宁静。
天之涯高原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天边还有瑰丽的落霞,穹顶已被漫天的星斗点缀得璀璨无比。
成吉思汗看着这夜空,太宁静了。宁静得让他想起了一段模糊悠远的关于草原的记忆——那是清晨细雨过后,微风吹起了毡门,带进一片泥土的清香,青草发出沙沙声,母亲在他的耳边呢喃着,轻轻拍打他的背……从他很小的时候起,草原上便是无休止的刀戈和杀戮,夜晚也能听见远处战马的嘶吼和兵器的碰击声。这样平静的草原,仿佛只是他回忆中的错觉。
成吉思汗来到自己的帐篷。士兵们还把压绳缝压在围毡上,做最后的固定。从外面看,这是一个普通的蒙古包,只是稍大一些。只有帐篷口立着的九支苏鲁锭显示了帐篷主人尊贵的身份。
帐篷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床铺不过是垫厚了芨芨草,再铺上一层羊皮。因为是行军,这里更像是一个作战室而非君王的起居所。四处陈列着形制不一的兵器和马鞍盔甲,挂起的皮制地图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各种进攻路线和阵型变化。
木兰坐在草铺上,默默地擦拭着她的长枪。见成吉思汗进来,朝他微笑了一下,却沉默不语。
成吉思汗看着她手上的长枪,心中叹了口气。夫妻多年,她这个举动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不能上战场!”成吉思汗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你去,我就要去!”木兰的语气中也没有回旋余地。
成吉思汗拉着木兰的手坐到了塌上,他看着木兰微微隆起的肚子,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马上,他们就要迎来第一个孩子。
“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不能冒这样的险……”成吉思汗说得如此温柔,他以指腹轻轻揉搓着木兰布满厚茧的手掌,那里有一条很深的伤痕,伤口刚刚结痂,显然是一处新伤。“我更不能让你再受任何伤害,绝不……”
“那就终止这场战争,我们回草原吧……”木兰脱口而出,成吉思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木兰后悔自己下意识说出了这样的话,立刻止住了话端。
“木兰,你最近怎么了?”成吉思汗轻抚着木兰手上的厚茧,“我们并肩杀敌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今天,你却这个时候要我们半途而废?”
“我……”木兰摇了摇头,她的内心十分挣扎,她知道这是丈夫的毕生追求,是所有战士渴望的最高荣耀,她也曾经对此坚信不疑,可是不知为何,当决战临近,她渐渐的对此产生了犹豫。
“我只是在想,从前,你是为了结束草原的争斗而战,可是现在你已经统一了草原,也消灭了东部大陆能对蒙古人造成威胁的所有对手……也许,也许我们并不需要更多的土地,更大的荣耀了……”
成吉思汗摇头道:“马其顿人杀了你的父亲,杀了这么多蒙古人。你难道忘了?”
木兰叹了口气:“我是为了替父亲复仇而加入蒙古军的,怎么会忘掉?这些年,我早已经是蒙古人了。”木兰面上露出微笑。“回想起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遇见你!”成吉思汗不由得伸出手臂,把她搂到怀里。
木兰紧紧握着成吉思汗的手:“铁木真,你是蒙古人的大英雄,更是我的大英雄。你是草原翱翔的雄鹰,你要征服整个天空,我怎么会不理解你的志向?但是……以前,再危险的战争,只要和你一起死,我一点也不害怕,可是现在……”木兰抚摸着腹部,感受着一个生命在她身体里生长着。“我只想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好好的活着……”
成吉思汗轻轻摇头,伸手轻轻拭去木兰脸上的泪。“草原上的狼王没有人敢欺凌,那是因为曾经和他搏斗的野狼都被他咬死了。但是当狼王老了,其它的野狼会立刻将它扑杀分食。只有在狼王还能搏杀的时候,杀掉他所有的敌人,让这片大陆的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才能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带来真正的和平……”
木兰没有再说什么,也许是初为人母让她有些多愁善感,成吉思汗心想。
成吉思汗从怀里拿出一条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半掌大的金制的两头尖矛,中间捆着一撮白穗,一个尖头上刻着铁木真,另一个尖头上用蒙语刻着吉祥安康,是一个小苏鲁锭。
成吉思汗出生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团血块,掰开之后,竟然是一个两头矛的样子,贵族们说他是上天派到凡间的杀神,会掀起无尽的血光之灾。他父亲却让金匠按照这个形状打造了这个小玩物。成吉思汗领军之后,让匠人以它的样子改造成苏鲁锭,黑色的大纛,成为了蒙古战士的标志。
成吉思汗轻轻地吻了一下木兰的额头,将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我亲爱的弟弟别勒古台蒙千目神宠召,除我以外,我的家族再无传人。如果我明天没有得到千目神的眷顾,你要把它交给我们的孩子,抚养他长大,如果是个男孩儿,就要让他做一个真正的蒙古战士,要他实现我未竟之愿!”
木兰默默的点了点头。成吉思汗熟视爱妻的脸,心中突然袭来一阵即将远行者般的哀伤和不舍。他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惊讶。他一生经历无数大战,面对无数生离死别,包括父母、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及战友的或离或死,经历过别人几辈子都未曾经历的大悲大苦。但是从他父亲被害死,他要承担整个家族命运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容许自己感受哀伤和不舍。
这些柔弱的情感在他看来,只属于草原上的游吟诗人。
此时,在天之涯草原另一边的希腊营寨中,却是一片香艳旖旎。一个黄金纱帐里交织着男女的喘息声。
床榻旁跪坐着侍女和仆从,他们袒露着上身,下身围着轻薄如纱的亚麻,脖子上围着珐琅片和金片编织的颈环,上面镶嵌着珍珠和玛瑙,这是埃及特有的服饰。
帐内伸出一只手来,这手修长细嫩,指甲修饰的十分精细,上面用金粉绘了蛇形的花纹。侍女们端上果盘,帐内的人摘下了一颗红葡萄。
克丽奥将葡萄送到亚历山大的唇边,轻触他的嘴唇,来回的摩搓着,她的眼睑上涂了墨绿色的亮粉,让她的眼神更加迷离妖媚,她的身体在女仆手中鸵鸟羽毛的抚弄下扭动着,呻吟着,她在挑逗他!
这个女人是罂粟,她的美丽是带毒的,却又那么让人欲罢不能!
亚历山大含住她捏着葡萄的手指,舌尖与指腹交缠着,他翻身将她压倒,每当大战之前,他的欲望来的更加炽烈。克丽奥柔若无骨的身肢在他的猛烈冲击下颤动着,又是一番云雨……
“我的克丽奥……”亚历山大粗重的喘息着,回味着方才那火山喷薄般的快感。
克丽奥伏在他健壮的胸脯上:“我说过,只有世界上最强的男人才可以上我的床。然后,我会让他知道,做最强大的男人的真正快乐。”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明天,我将战胜我最后的对手。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儿子赫拉克勒斯。”
“我已经能看到那个草原蛮人跪在我面前的模样了。”克丽奥自信的笑着。
亚历山大知道,击败成吉思汗,并非像克丽奥想的那样简单。他不是一个蛮人。他虽然没有读过兵法,却无师自通,是一个天生的军事战略家,他是无畏的勇士,更是蒙古人心中的英雄,一个真正的领袖。
但亚历山大从不惧怕强大的对手,他从来都是以少胜多,哪怕敌人有他数十倍的兵力。西方人称他为战争天才,的确,当他第一次踏上战场,他就知道他属于战争!他沉迷于在战场上运筹帷幄、让对手分崩瓦解的满足感。他已经研究成吉思汗许多年了,这些年的交锋,他看着对手的成长,惊叹于他每一次的奇袭。但他也慢慢熟悉了这个人,现在,他知道自己无需再等,战胜他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成吉思汗,明天,你拥有的一切都会属于我!”他的眼前浮现了今天神坛上那双美丽而刚毅的眼睛。自从几个月前的那件事情之后,这双眼睛就不停的出现在他的梦里。
“我要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妻子——木兰!”
决战
“报!”侦查敌情的斥候轻骑疾驰而回,翻身下马:“敌前军离我不到二里。”
成吉思汗眺望远方,那密密麻麻的黑影,是马其顿兵团的长矛方阵。
希腊士兵的长矛刺破了清晨的薄雾汹涌而来,十个纵横齐整的万人方阵齐步向前,如同像一个个巨大的机械怪兽。方阵两侧的伙伴骑兵头盔上装饰着红色的纵列马鬃毛,马步奔驰,红鬃抖擞着,如一片烈火席卷着大地。
相较于希腊兵团精良的清一色青铜装备,蒙古军显得粗野了许多。他们皮革胸甲都佩戴了多年,款式不一,大多磨的见了毛边,弯刀也有了卷边。
“杀!”成吉思汗的嘶吼响彻三军,令旗挥动,战鼓垒垒,大将木华黎带领千军万马奔腾而出,杀向敌方!蒙古勇士们的眼里都是嗜血的凶残,喉咙中发出野兽的嘶吼。
东西方的兵马如狂风骤雨般奔涌向前,黄沙将天空染成了灰色,人海已经淹没了这片大地。天空翱翔的秃鹫自高空冲刺而下,兴奋的长鸣着,它们以腐肉为食,追随着死亡的气息来到这里,它们知道,沉寂了百年的天之涯又将成为杀戮的地狱,那将是它们的饕餮盛宴!
此时,在蒙古大军后方的辎重营里,十几个士兵围守在一顶毡帐四周,毡帐里,木兰双手紧紧握着成吉思汗交给她的苏鲁锭坠子,微微的颤抖着。她的身旁站着一个汉人打扮的男子,忧心忡忡的看着她。他约莫三十岁上下,身着长衫,面孔光滑无须,虽是男子,举手投足却有阴柔之态,他是木兰的内监周承恩。
“开始了……”几里外的战场上轰隆隆的马踏震得毡帐也在簌簌抖动,隐隐传来金戈之声。无数次她抚摸着她的长枪,热血从心中涌到了手臂,她恨不得立刻就提枪上马,和丈夫并肩作战。
但这一次,她躲在了战场之外。她答应了她的丈夫要保护他们的孩子,所以她只能在远离狼烟的地方遥遥等待。这份无能为力像大石闷在她的胸口,让她焦躁难安……
战场上,木华黎正带着几千轻骑的冲锋队冲在最前方。当他们距马其顿兵团百步时,开始拉弓射箭。蒙古弓为反曲弓,弓短而拉力大,箭矢杀伤力强。将士们射箭之时,双手脱缰,以腿控马,箭雨飞射,马步奔腾不止,冲向敌阵。这是长在马背上的蒙古骑士独步天下的御马之术。
箭矢划空而来,呼啸之声不绝于耳,马其顿军团以圆盾护住身体,前者中箭,后者立补其位。草原铁骑箭势凶猛,木华黎箭术出神入化,能挽两石强弓,更是箭无虚发,但是方阵军团却岿然不乱!
轻骑逼近方阵军前端,方阵军将长矛架于前排士兵肩膀之上,前后互为依托,形成一堵长矛城墙,快速向前压迫。蒙古骑兵立即调转马头退去,然而生机稍纵即逝,若干战马未能及时调转,便见几十支的长矛直接洞穿马身,把马上的骑兵捅穿,一人一马便被钉在长矛之上,穿心透骨,血花四溅。
蒙古轻骑兵在方阵的压迫下快速向己方撤去,只见骑兵撤退之时仍然背身射箭,西方人称其为安息人射箭法,这种射箭法极难掌握,而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古士兵骑马、回身、瞄准、拉弓整个动作完成迅速、稳健、有力,整个动作浑然一体且命中率极高,虽是在后撤之中,但马其顿方阵军所受箭雨压迫不减,无法乘胜追击。
蒙古轻骑兵退回己方阵中,敌人见压力变弱,又加速逼来。成吉思汗又派出另一个骑兵队伍冲向敌人,以箭雨远攻,阻止敌方进军的步伐。如此连番以轻骑快速出击扰敌,在两军尚未大幅短兵相接之时,便已让无数希腊人命丧蒙古大弓之下。
但马其顿方阵大军虽死伤者众,却前仆后继,绵绵无绝,如黑云压城,向蒙古方压来。而蒙古铁骑的箭囊,已经慢慢空了……
“不破方阵,难以击退敌军啊……”成吉思汗心想。
他看向敌人方阵,几番冲锋,方阵军不得不不断的变换队形,骑兵和步兵攻守变换间,成吉思汗终于见到了左翼的一个方阵在羽箭的攻击下阵型显出凌乱之势。
“亚历山大的方阵,果然比从前弱了……”成吉思汗双眉一扬。他知道,这样需要高度配合的方阵需要太多时间去训练了……他和亚历山大多年的交战,就是为了这一刻。他不断的歼灭方阵军的老兵,让亚历山大没有时间去训练新的方阵兵。他虽有百万之众,却是龙蛇混杂,当中必有弱项,而弱项显出,便是他的死穴!
成吉思汗立即下令让大将速不台领十万重骑进攻左翼。
速不台领着重骑兵杀向左翼,重骑兵身披铁甲,手执弯刀,一根狼牙棒挂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