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起开着QQ车的还裹着红色短款羽绒服的那个女孩子扑在车上哀嚎的一幕,还是忍不住捧腹。这年头,还有对QQ这么好的主人呢,原曾想都在周星驰的电影里绝迹了呢。没想到得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一边跑一边笑,还是寒冬腊月里,呛几口凉风在所难免,便只能停下来咳嗽完再跑了。
城市的这头,童馨开着带着点黑漆右侧门还有凹陷的QQ,160°;城市的那头,陈勤开着刮着点白色,左车头略有些残损的小黑,200°。拼凑起来,就是一场360°的完整的刮蹭事故。
毕竟还是陈勤对自己的店熟门熟路,先到了,等了十多分钟后见还没有被撞的QQ的身影,便有些不耐烦地拨通了QQ主人的电话:“喂,你到哪里了?”
童馨一边跟随着GPS的指引看着路牌,一边着急忙慌地打开了免提:“陈先生,您再等等吧,我没来过这里,很快就到。”心里不禁嘀咕着,看你主动负全责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催什么嘛?还不容那边反应,童馨已经把电话挂了。二十七岁的人了,说话做事日渐麻利,容不得对方缓冲。
陈勤刚想开口说话,就已经听到电话里嘟嘟嘟嘟的忙音了。女人哪,果然语速够快,果然不用讲道理。唏嘘了口气,有什么办法呢,等吧。
还好,才过了十五分钟,童馨就开着受伤的QQ出现在了陈勤和他的小黑的面前。太阳光下,亮亮的珍珠白和暗暗的亚光黑形成的鲜明对比,两边的小宇宙也闪耀着红色和蓝色逐渐强大起来。两个人同时慢慢走近对方,互相默默地看了一眼对方,这眼神中把昨天的蹭车经过又回忆了一遍,确认了双方责任。
突然,陈勤伸出了右手:“你好!挺准时的哈?路况还行吧?”活脱脱浪费了半个小时在路边吸尾气,不过和对面这个丫头逗闷子挺有意思。
童馨也不示弱,抓住陈勤的右手使劲地握了两下:“这么——偏僻的——地方,路况——当然——好啦……”一字节一顿,默契配合握手的频率。心理暗想着,能找到就不错了,也不体谅一下。
陈勤不知道是被童馨的气场震慑到了,还是向来崇尚好男不跟女斗的光荣传统,抑或从第一天晚上瞥过她的明眸善睐就不打算挣脱了,所以抽出手就催着童馨赶紧办事儿去了。
人生,总在不经意的路口,遇见不经意的人。命运,总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不知是福是祸。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来跑去,第一次出事故的童馨完全都被绕蒙了,感觉比自己被拐卖还麻烦。以往,都是窦萧驾车载她,她的豆豆几乎很少有使用的时候,如若不是现在分手了,没准就是车库的摆设了。
填表格的时候,陈勤刻意留意了一下身边的童馨的个人信息,昨晚太黑,填协议书的时候也没注意:“哦,还不知道你叫童馨啊……”QQ的主人名字还挺清新。
正当童馨忙着从一堆文件中寻找材料、填写信息的时候,本来就有些不耐烦的她微微侧转了脸,就好像刚听完一个蹩脚的冷笑话一般,使劲挤出一点笑容看了陈勤一眼:“要不然呢?”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了。
陈勤越发觉得逗逗身边这个能露出招财猫般笑容的女孩子挺有意思的:“哦,就是很不错的名字。童心未泯……”顿了一下,发现童馨不再回应,便也识趣地收住了话题。
表格终于全部填完审完了,豆豆就那么无辜地被拖进了修理厂,临走前还好像发出了几声呜呜的哀嚎。毕竟,这是它第一次离开主人那么久,带着伤痕。受到这种情景的刺激,童馨又难免有些伤感与气愤。
陈勤开了那么多年车,也有过数次小刮小蹭、定损理赔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到这个女孩子却怎么都强硬不起来,每当看见她为了一辆车难受成那样,就好像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内疚之余,又总想和她多说些话。
呆若木鸡般掉在风中的眼泪、从脸上挤出来的憨憨的笑容、认真写字时忽闪忽闪的长长密密的睫毛、凝望QQ离去时不舍的眼神……还有,连简单裁剪的直筒Levi's的浅蓝色牛仔裤在她那长长直直的腿上都显得分外特别。
他径直走上去:“童小姐,我先送你回家,再来修车吧,反正我的车伤得也不严重。”
童馨觉得对方承认错误时间及时、态度诚恳,人看着也不像坏人。再说这个邀请也不错,大冷天的,省得从这偏僻的地方打车回去了,也没人给报销。
打开车门,纯黑真皮内饰配上两条红色纵深跑道带的坐垫,很动感,与亚光黑的外漆很搭。干干净净的,没有乱七八糟的装饰,车里面微微飘散着淡淡的男士古龙香水的味道。童馨习惯性地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轻轻关上车门。
正当入神,陈勤问道:“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时间也不早了。”
童馨回过头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陈勤就自作主张了:“默许了,哈,佐敦,怎么样?小吃精致、大吃美味。”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基金经理,干起工作来,就是当机立断,绝对容不得半点让投资机会流失的机会。
平时伶牙俐齿的童馨,瞬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没来得及“嗯!”或者“嗯?”车就已经开出好几公里去了。
过了会,童馨终于开口了:“你车技的确不错啊。”
陈勤没有分辨出这是在夸他还是说他开太快,或者还带着些对他昨晚蹭车的责怪。于是避开这个话题,讨巧地问:“哈哈,要不要听听歌?”陈勤减低了车速,打开音响,车里,静静地回荡起《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
“没想到你也听这么怀旧的歌,这是Westlife(西城男孩)版本的吧?”
“对呢,”因为这细末的共同喜好,陈勤突然对咫尺相隔的童馨又多了几分好奇,“你最喜欢谁的版本的呢?”
“最经典的当然是鼻祖人物Tony Bennett(托尼·班尼特)的了,不过Julie London(茱莉·伦敦)略带沙哑的女声演绎也别有一番情调。尤其是在一个小小的空白略微停留,然后轻轻转转就带出了I left my heart in San Francisco,温婉却坚定,让人远远就看到一对情人在Nob Hill山顶,面朝大海、依依惜别的情景……不过,一别,就是一辈子。”
【The morning fog may chill the air,
I don't care,
My love waits there in San Francisco,
Above the blue and windy sea,】
随着那懒洋洋的调调在封闭的空间里面徜徉开来,童馨渐渐地嗅到车里的空气好似变得暧昧起来,怪怪的。为了不让那种精神的毒药扩散开来,在汽车刚跑上西二环的时候,她突然告诉陈勤:“我忘了,今天还有约会,车子有保险公司出钱修,你就不用专门请我吃饭谢罪了,我也有责任,当时有些分神。”转念一想,让一个陌生人送回家也不安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是想办法中途就下车吧。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送我到西直就行,我正好可以坐地铁去朋友家。”
曾经那个说话做事不经大脑的童馨,几年里也吃了不少亏,现在已经逐渐学会考虑,不再浪费脑细胞的功能。若是五年前的那个她,不管内在是什么意义的看起来很美的“礼包”都会欣然接受,她什么也不想也就傻傻接受。因为,那时,她坚信“我这么单纯善良,又有谁忍心、舍得伤害我呢?”
可是,对别人的纯真不一定能获得同等的善意,那段感情也让童馨铭记:往往是最信任的人才舍得伤害自己最深,终生铭记。现实,很现实的现实让她这个即将三十而立的女人终于明白,烟花固然灿烂,那也只是在夜空稍纵即逝,那一瞬的美好,看看也就罢了。流砂随风飘散、浮华终会褪色,只有真实才是长久。
陈勤约摸听出了画外音,便没有强求,爽快地答应了:“那好吧。”无奈中还是带着些许遗憾。男人,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没有学会识趣,那就偏生几分可悲了。
西直桥,全C城甚至全国设计得最令人费解的立交桥,以其滞留乘客和搞晕司机的超强能力而闻名于世。而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路况和人况都特殊地好,竟让人有些不适应了。人,可能就是这样,在一个恶劣的环境中呆久了,突然有一天,把他放进天堂,他反而会觉得浑身都不踏实,所谓“人性本贱”的又一例证。
地铁的入口并不是那么拥挤,正要进站,好友戴娟的电话来了:“亲爱的,今晚有没有安排呢?”电话那头带着的兴奋劲跃然耳中。
“没有呢,看样子你有不错的邀约哦,哈哈!”
“约了几个朋友,圣诞夜MIX去high一下如何?”
童馨仿佛都能看到戴娟已经盛装在身,欣然同意了。
一圈圈鲜红的沙发,一条条低垂的珠帘,一个个骚动的灵魂,MIX里面有生命的、没生命的,都在用不同的方式默默流光溢彩,无法抑制。窝在软软的坐垫里面,觥筹交错间、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就此又开幕了。
身边这些金融圈的朋友,都是这些夜店的常客,不来便仿佛脱离了这个圈子、少了几分发展的融洽,所以即便早已厌倦了这些“活色生香”的逢场作戏,陈勤还是惯性般地赴约。
今天按照惯例开了两瓶96年的拉菲,身边间隔坐着朋友们叫来的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面孔,只是都化着浓烈的烟熏妆,不知道是不想让人白天在某个写字楼的电梯间认出来还是就为了纯粹的所谓性感?
短短的裙子下,一条条白白的大腿,分明透出男人难以抗拒的诱人的性信息,再加上酒精刺激肾上腺激素的作用,略微晕眩便让那些寂寞的男人更加摇摇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