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股寒风灌进井下,他们闻到空气中浓浓的汽油味。他们汗毛倒竖,知道麻脸要对废井实施恶毒的计划了。
瘦三抄起那盏电瓶灯,往一条狭窄的隧道跑去。阎王愣了一下,也跟着跑。斤木呆呆站着,没有移开脚步。手上没有这个废井的图纸,到处乱跑还不是死路一条。斤木喊道:“回来!那条路可是个堀头路。”
瘦三和阎王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斤木。冷静下来之后,瘦三也觉得斤木言之成理。他用电瓶灯到处照看,见到其中一条隧道扔满了各种开采煤矿的工具,他断定这一条是出口。他想,这煤井被挖空后,工人肯定要出去,既然要出去,他们肯定在撤离时把各种没用的工具扔掉。这一条隧道上,不时可见扔下的工具。对,这一条隧道肯定是出口。
斤木再三犹豫,听到瘦三如此分析后,他决定跟在瘦三的身后,往右侧那条隧道出去。空气越来越让人窒息,呼吸越来越困难——因为隧道越来逼窄,仅容一人通行。甚至有的过道,也只能穿爬而过。他们浑身煤灰,就像一个刚从墨水池里爬出来一样,黑乎乎的,只有张开嘴巴喘气时才看到牙齿是白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声巨响,跟从地心猛烈扩散开来一样,震得他们的身子摇晃起来。接着,头顶上掉下很多煤块和石头,纷纷砸中他们,继而整个隧道崩塌了,把他们全部掩埋了。
麻脸准备要炸井口时,几个手下也极力反对。因为这个矿区,有很多废弃的地下煤矿,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炸了这个进口,其他井口在受到震动后也会跟着引起塌方——
有些煤矿还有人盗采,现时的煤矿不像以往那样疯狂,高峰时少说也有上千人,在遭受多次打击之后,盗采人员已在锐减,但这起伏连绵的矿区里,毕竟还有老板雇请很多民工下井盗采。这个井口一旦爆炸,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其他井口下面的民工就会被掩埋。
麻脸疯狂地叫喊,双目满是血丝:“把这几个癫狗干掉再说!反正这地方也经常发生塌方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快,快把瓶子点燃后扔下去,我们再趁机溜开!”
四五个燃烧瓶子一股脑儿地扔下去,瞬间即发生大爆炸。爆炸过后,井口立即塌陷下去,形成一个大坑。与此同时,离此不远的其他井口也相应地崩塌,远远一看,这一区域的山坡或沟壑,接二连三出现下陷的现象,那一个接一个的塌陷,很像风吹过稻田后起伏的稻浪。
好在爆炸引起的恶性事故并未扩散开来,不然仍在其他废井下开采的民工,肯定也逃脱不了生埋的惨剧。得知其他井口发生塌陷,那些民工赶紧跑出井口,到处张望,以为发生大地震了。
类似这样的情况,民工们也不少见。由于盗采的设备极其简陋,井下塌方的事,几乎每隔几天又发生一起。就在他们站在井口四周张望时,麻脸等人早已不知去向。
瘦三等人被埋在井下后,以为难逃死劫。谁知,埋住他们的煤块十分松散,加上塌方之处有几个木头撑住,大量的煤块与泥土倒到他们身上之时,他们就扒开煤块和泥层,毫发未损地站了起来。
再抬头一看上方,发现露出一片灰蒙的天空。他们感动得几乎哭喊起来,赶紧爬了出去。原来,当他们仓皇地从隧道往前奔跑时,已接近废井的一个出口。就算爆炸引发的震动把几个井口都弄得陷了下去,因为他们已接近井口,所以能够安然无事。
走到安全地带后,瘦三往他们原先躲避的井口看去,发现麻脸他们那儿离此地已有两公里的路程,而且他们所站在的位置,就是一个长满树林的山坡。民工盗采的手段也真是厉害,居然从另一个山坡把隧道挖到这个山坡。山坡上,长满了稀稀松松的树木,树木上没有几片树叶,一眼就可以看到四周及各个山坡的情况。
瘦三跌坐在地上,仍在紧张地喘着气。而阎王和斤木,早已累得害怕得躺在地上,昏迷过去了。瘦三见到几个山坡的民工在到处观看着什么,显然他们逃过一劫后,也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瘦三努力地寻找着麻脸等人的踪影。在这颓败的山山岭岭,哪里还有他们的人影。他再低头看了看腰间,发现一直别着的手枪不见了,肯定埋在出口处了。再看阎王那狼狈的样子,也发现他的手枪没了影儿。
这仇这恨,不能不报,不能不雪。瘦三吃力地站了起来,跳到井口处,用一把铁铲到处刨挖。无论如何,他也要把那支枪挖了出来。
阎王和斤木也醒来了,见到瘦三在井口处寻找着手枪,也使尽气力爬了起来,慢慢跳进井口,轮流挥起铁铲。折腾了半天,他们终于把那两支枪找到了。
瘦三爬上井口,擦了擦手枪,手枪仍然金光闪闪,只是枪膛里已没有多少子弹了。原本这枪是装有12发子弹的,自从在秀厢村出租房及醉春风酒楼各胡乱开了几枪后,枪膛里也只有三发子弹了。再弄来些子弹,让那狗娘养的麻脸不得好死!
斤木脱掉衣服,用力抖动着,要把沾在衣服上的煤灰和泥土抖落。任他们如何用力,那些脏兮兮的东西始终也没能抖掉。他本想找个地方洗洗手脚及脸面,可这好像荒山野岭的地方,哪里有什么水。见到一个低洼处积有不少雨水,雨水已变得乌黑浑浊,散发出阵阵恶臭。他顾得上那么多了。午后的山岭没有阳光,寒风也吹得厉害,他光着身子当然吃不消。他赶紧穿上衣服,清洗手脚与脸面。
瘦三和阎王见斤木站在沟水旁清洗,也走了下来。阎王问:“这水能不能喝,都快把我渴死了。”
瘦三说:“做事要多动脑筋,雨水积在此处,地表上到处都是煤渣什么的,再说民工就在附近开采,屎尿肯定不少。你喝吧,反正喝了不会死的。”
洗完脸后,瘦三站了起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说:“翻过那山坡,就可以好好享受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那三幢矗立在山坡上的楼房,黄绿相间的颜色已分外清晰了。耳畔不时还传来三幢楼房附近的小赌摊的嘈杂声,还有一些女人的尖叫。小赌摊及那些发廊、按摩院、美容院的生意十分红火,嫖客与风尘女打情骂俏的浪笑声传得很远。
斤木说:“没有钱就不要去那儿了。”
阎王也说:“我们身上一根鸡毛也没有,想到赌场那儿去行乐,不被人揍扁才怪。”
“前几天你不是到过矿区办公楼吗?”瘦三诡秘地盯着阎王。
阎王忽有所悟,拍着额头叫道:“对,对,我们到那儿去弄笔钱。”
斤木一头雾水,后来才得知他们准备要盗窃保险柜,他问:“矿区办公楼怎么会藏有钱吗?那个地方,谁不知道只有几个钢筋和几个空房子而已。那个保险箱可能是个摆设……”
阎王则认为,既然七八名保安日夜看守着保险柜,那么里面的东西绝对很值钱。
10.
天黑的时候,阎王带着瘦三和斤木蹿至矿区办公楼,轻易地盗走了一个有点儿旧的保险柜。阎王这一手,令瘦三和斤木大为吃惊。那么笨重的东西,这家伙用被单包好后居然一个人背着下楼,竟然没有被保安发现。
这保险柜设置有警报系统,如果不慎撞碰了,就会发出呜呜的鸣叫声。阎王知道这种保险柜的警报功能,所以他爬进矿区办公室,就找来一张被单把保险箱慢慢包好,然后背到肩膀上,再蹑手蹑脚下了楼。
之后,他们急忙把它放进事先早已准备好的一辆面包车上,快速地离开了。面包车在夜色中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径直朝矿区一个山坡上开去。快到赌场附近时,负责开车的瘦三把车头一调,转至一条偏僻的小路,往一个低洼的坡地驶去。
一路上,保险柜一直未发出警报声。就在他们把它抬下来时,却响个不停。他们害怕极了,紧紧地把被单捂住箱子,不让它发出的响声到处传播。一阵接一阵的响声十分刺耳,空旷的山坡四周,几乎都能听到这一响声。
妈的!阎王急得满头大汗,手脚剧烈地抖动。这也许是他从事盗窃生涯以来最为失败的一次了。以往的盗窃,有些保险柜也会发生警报,只要他稍一处理,警报声也会慢慢静下来。这一回,不管他怎么摆弄,那响声始终像划破夜空的雷电,刺破他的每一根神经。
瘦三和斤木也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怎么办?怎么办?他们面面相觑,准备逃离现场。这么不停地鸣叫着,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好在瘦三脑子转得快,他建议把保险柜抬到车上,隔绝部分声音,再不行,就把它泡到水坑里,警报系统一短路,它就响不了。
他们把保险柜抬到车上时,警报声仍在狂响。不过,声音已没有先前的那么刺耳了。就任它这样响下去吧,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能响多久,如果它的电源充足,一直响到天亮,岂不是更糟?最后,他们把它泡进水里,不久,警报系统就作废了。
这保险柜是机械式的,如果是电子式的,只要进了水,就算懂得密码,也开不了它。电源短路了,怎么去操作它?这种机械式的保险箱,警报系统是放置箱内的,巴掌般大小的警笛,装有可以充电的电池。只要在搬运的过程中,让它受到了撞击或晃动,它就会发出响声。
瘦三等人在搬下保险箱时,由于稍一倾斜,所以引发了警笛大作。如今,电池进水了,电源短路了,它自然失声了。
他们把保险柜从水坑里抬出来时,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看了看天空,见天际间已露出了一抹白光。再看了看四周的树木,仍然那么黑乎乎的,仍然像鬼怪精灵般异常瘆人。折腾了一夜,天色也已大亮了。
阎王兴奋地取出工具,开始动手打开密码。这厮吃惯了这门饭,什么样的保险柜他都盗开,这种简单的机械式保险柜对他而言,那简直是小儿科。不一会儿,柜子被他打开了,一看,他傻了眼:里面除了放着巴掌大的警笛外,还有一个小盒子;小盒子内是一把再也普通不过的钥匙,住宅的还是汽车的抑或抽屉的,谁也说不上。
阎王气得眼珠凸冒出来了,他跌坐在地上,咆哮道:“操他奶奶的,动用了七八个保安来看守一个破箱子,里面什么东西居然也没有。他们发什么神经呀!”
瘦三没好气说:“你这头蠢驴,注定就是要被人玩弄的!此前,我就告诉你这破箱子没有什么东西的,你就是不听。赶紧闪人吧,再不闪,就来不及了!”一怒之下,他用力把保险箱推入水坑中,一下子没了影子。水坑荡起了几圈水纹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就算有人路过这里,也看不到水坑里沉着一个少说也有一两百公斤的废铁箱。
斤木仔细地摆弄着钥匙,自言自语道:“这玩儿有什么用呢?矿区办公室的人都不傻,智商比我们不知道高出多少倍,他们有必要为这把钥匙下那么大的功夫吗?这样的钥匙,随便放在房子的其他角落,不就安全了吗?除非它能打开放着大量现金的密码箱。这不适合常理呀。除了这个密码柜,办公室再也没其他密码箱了。难道说,他们把密码箱放在家里,再把这把钥匙藏到这里来?”
瘦三也认为斤木言之成理,道:“得知保险柜被盗,他们肯定着急。我们偷偷打听一番,看看他们的反应。如果他们着急了,那就证明这里面大有文章。或者,我们直接给他们打电话,请他们拿钱来赎。”
阎王拍着大腿,叫道:“对呀。就这么干!”
奇怪的是,矿区办公室的人根本不把被盗当作一回事。请来的那几个保安,也莫名被撤了。真是邪门,矿区被盗之后,他们没有报警,仍然像往常一样上下班,平静如水。
按理来说,如果被盗窃了贵重的东西,事主都会请报警的。一连几天,瘦三等人都没见到警察前来调查。矿区办公室对被盗走的保险柜毫无在乎,根本就不在乎那把钥匙。
瘦三烦躁极了,说:“把这东西扔了!”
“我相信它会有用的。”斤木把钥匙放进口袋。
阎王问:“我们手头没有钱,怎么请你的朋友帮忙?”
斤木说:“我们先跟他沟通,能不能先办事再付钱。”
瘦三说:“没有钱人家会给你做事?除非你是他老舅!”
阎王泄气了,说:“要不,我们到赌场干一票。”
瘦三说:“你疯了!”
阎王说:“赌场老板每天收入那么高,他肯定把钱放在什么地方。如果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就好下手了。我相信他家肯定放有密码箱,箱子里肯定放满了钱。据我所知,老板每次收账时,都是用旅行袋把钱装走,这些钱他不敢存进银行的。”
瘦三破口大骂道:“猪脑袋!老板把钱存进银行有何不可?你以为他是用自己的名字存的吗?”
阎王说:“要不,我们到市区其他单位去干一票,那些单位的密码箱肯定有钱。”
瘦三说:“有钱的人或单位,多会把钱存进银行,出差或急用时,只要到柜员机那儿,就可以取钱了。你以为是前些年呀,很多单位的现金都放在保险箱里,让你屡屡得手。”
阎王说:“去抢行不行?”
瘦三怒斥道:“就凭你这贪生怕死的家伙,还敢站在大街上动手抢钱?能抢劫的地方,有些人早就盯住了,我们没有必要去抢他们的饭碗。”
阎王说:“这心头之恨……”
瘦三说:“肯定要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