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玉骄后,天雄又下旨召见玉轩。看着眼前玉轩这勤勉勤奋的样子,想到玉轩跟随自己几十年,也曾为王朝立过不少的功劳,出过不少的好主意,而今竟然怀疑他是王朝最危险的人,玉天雄多少又有些不忍,早已想的话也不知怎么说出口,实不得已只得支支吾吾而言他。没多大一会,玉轩就离开了王兄回到家里。玉轩回味王兄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感觉到了今天王兄的召见不同寻常,王兄似乎在猜凝他,也许对他有了新的看法,说不定还有处置他的念头。也许是王兄念在他曾为王朝立过不少功劳的份上而不忍下手,或许正模棱两可。然而,玉轩太了解王兄玉天雄了,只要是被他猜凝上了的人,又自知无力控制的,决无情面可讲。他知道王兄有完全控制他玉轩的自信,只是他自己的身体已日渐一日不如一日了,他玉天雄担心的是,玉骄继承王位后控制不了他玉轩。
玉轩愈想愈觉得事情不妙,愈不妙就愈觉得可怕。玉轩在家冥思苦想整整三天,这才有了一个头绪。当夜,玉轩让老仆焦忠悄悄请来玉骄和陈师爷。玉骄见王叔一脸沉凝之色,就猜测王叔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玉轩将玉骄和师爷请到内室,让焦忠端了些好酒好菜后就令他到室外警戒去了。玉轩见安全措施万无一失也就转入正题:现在,王朝上下正弥漫着一种不妙的气氛,不知二位是否感觉到了?
什么意思?玉骄精神十分集中,似乎知道王叔要说什么。
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现在的形势?玉轩故作大敌来临之态。
请王叔明说。陈师爷已经明白了王叔的意思,时下朝内朝外都隐约流传着凤公主将要继承王位的说法。凤公主半年来的代理王政,已经得到一批文武官员的好评。而大王玉天雄在这个重大问题上一直不公开表态,且有意暗示凤公主有继位的可能。这一切已让陈师爷感到非常的憔虑,却又轻易不敢说出。其一,王太子的声誉盖不了凤公主,身为师爷的他多少有些失职;其二是涉及王权之争,弄不好就会株连身家性命。他巴不得王叔来把这一棘手的话题挑明。
挑动王权之争,玉轩也非常明白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其实,他的心里非常清楚,王兄的王位一定会传给王太子玉骄。王兄故洒烟雾弹,不过就是借以观察一下朝中文武百官的反应,同时刺激一下玉骄尽快提升执政能力而已。问题是,玉天雄的时日越来越少了,由之对他玉轩的威胁也就越来越大了。如果能够预期地挑动王权之争,他玉轩也就有了乱中求存的希望。玉轩自饮了一口酒,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眼下的形势明摆着,你父王西征回来之后,气色已一日不如一日,好像时日不多了。如果你父王真的大限已至,这西楚的江山谁来继承?按祖宗家法王朝律制,当然是你太子玉骄。可时下王朝上下暗传你父王的大位将由凤公主来继承,我想,这事绝不会空穴来风。从凤公主代理王政这件事来看,你父王不仅宠爱凤公主,而且很欣赏凤公主的才干。现在天下风云未定,强者称王也是你父王一贯的主张。由此看来,你身为太子的处境可有些不妙。
王叔玉轩娓娓道来,玉骄和陈师爷无不坐立不安,脸儿复红复白,心儿复上复下。玉骄禁不住喃喃自语:尚真如此,那又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陈师爷也随着说了一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这句话其实是太子玉骄的一句口头禅,是他小时看大戏时学会的,没想到说的次数一多,陈师爷也学会了,并随着主子一起说,不免有点鹦鹉学舌的味道。玉骄朝师爷瞪了一眼:你也说如何是好,你吃干饭呀?玉骄高兴时称陈师爷老谋子,气急了就骂陈师爷吃干饭。他这一骂让陈师爷深感惭愧,就像一位做错了事的学徒工。
玉轩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下陈师爷的酒杯:陈师爷可不要生气,王太子这也是着急。人家都说你是小神仙,你可不能着急,你可得有主意。
师爷正无地自容,听王叔如此一说,也算是给了他一个下台的阶。他诚恐诚惶地说:主意当然有,只是——
只是什么?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玉骄有点耐不住了。
只是王叔在此,我不敢班门弄斧。好一个师爷,知道父子弄权不便掺和,故作自谦起来。
玉轩看出了师爷的心思,他略思片刻续道:师爷过谦了,我王叔也不是你的外人。再说,我们三就是一个铁三角。今天在这里说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知道将来王太子若继承了大位,你陈师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哩!我王叔将来也要看你的眼色行事。如果王太子失势,王位被凤公主继承了。我不说,你师爷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日子在等你。你可切不可大意。
这个,我个人的得失当在一边。只是身受王太子这么多年的恩惠,为王太子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惜。陈师爷说着直观玉骄的脸色。
既然如此,那就快说吧!还假斯文干什么?玉骄催道。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师爷一字一句,话音一落就急观王叔的脸色。
好主意!玉轩微笑地点头称赞,师爷那颗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三人又一阵的秘密商议,最终拟出了一个初步行计划。事毕,玉轩让焦忠将玉骄和师爷从后门送出了府邸,多日来的愁眉总算有了一点舒展。
玉天雄染病不朝已经有些时日了,今天起床后,感觉身体比往日好多了,就想今天应该去早朝了。王后不同意,她一直放心不下天雄的身体。天雄微微一笑,却是一副忧国忧民的大度。天雄吃过早饭,正准备更衣上朝,却有人送来了一份函件。天雄展开函件一看,好似淋了一头的雾水。王后看出了天雄脸上的些微变化,忙问什么事情?
没什么。天雄马上恢复常态,并将函件折入内襟。
没什么就好,我看今天还是别早朝了。王后是什么事都讲究一个兆头,今天大王还没更衣就遇上了一头雾水,若再去早朝,肯定不顺心。大王这身子骨一直不见好转,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好的感觉,却又被这莫名的函件坏了兴头。她极力阻止大王早朝。
天雄想了想,觉得这封函件的分量也不轻,也就回身来到内书房。他从内襟掏出玉轩转来的那封函件,慢慢地琢磨着,这一琢磨就有点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行了,竟让玉轩走到了他的前面。现在,恐怕玉轩已经到达南蜀。说是去访友,实际上却是在逃避他玉天雄。他为什要逃避玉天雄?说明他已经看出玉天雄对他玉轩的猜凝,以防万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玉轩这一走,让天雄更加觉得其志不小,对于玉骄的将来将是极大的威胁。天雄由心底长叹一声,竟然咯出了一口鲜血。
轩之不除,骄之大患。这是王后多年来给天雄吹的耳边风,只是玉天雄没料到,自己的身体一下子会垮得这么快。当然,也是王后说那话时的出发点不纯,这才没有引起玉天雄的足够重视。现在玉轩一走,正好歪打正着地印证了王后的预见。天雄想,若自己死了之后玉骄继位,对玉骄王权能形成威胁的只有二人,那就是玉轩和李经裕。李经裕此人虽然权倾朝野,但是他不会调节王政,不会处理文臣武将的关系,只会带兵打仗而已。尽管如此,玉天雄也计划将要给他拟个罪名,进而抄没家产剥职为民,再让玉骄继位后重新启用,予以掌握。而对于将来威胁玉骄王权最厉害的对手玉轩,玉天雄实在有些后悔自己心慈了一下,行动慢了一步。
当玉天雄冥思苦想之际,侍从传呼王太子觐见。天雄急忙藏起函件,玉骄已到天雄跟前:孩儿拜父王!孩儿恭请父王龙体圣安。
好!坐吧。近来可有什么长进哪?天雄一副轻松慈祥的样子。
孩儿在宫师傅的指导下,已经学会了一套武林中曾经失传了的连环追魂刀。玉骄很是一副谨慎诚恐的样子。
天雄语重心长地笑了笑:武功当然要长进,作为王政,更重要的是脑子,要洞明世事,要练达人际——
孩儿记着了。父王染病后已多日没有出宫了,孩儿今天来就是想请父王到儿的园中一游,同时鉴赏一下儿所学会的新功夫。也妤娱乐一下身心,化解一下病情。玉骄鼓起勇气说完了他要说的话,却不敢直视父王。
好,好!天雄望子成龙,欣然应邀。
天雄玉骄父子并肩走出王殿。一个心怀坦荡,一个心怀鬼胎,不多时就来到了玉骄的园中。但见园中已经摆好了一个茶案,案上是一大盘新鲜的水果。天雄玉骄坐定,陈师爷见过王爷后就朝旁边轻轻击了三掌,马上有一组青春艳丽的女子走出。她们向王爷施过礼后,就跳起了优美的舞蹈。
一阵舞蹈之后,陈师爷让下人撤去水果,并摆满了天雄喜爱的酒菜。玉骄悄悄地望了师爷一眼,师爷会意地轻轻点了点头,玉骄就开始向父王敬酒了。
为了养伤,天雄已经戒酒了。看到眼前的骄儿如此殷切,想到骄儿少有如此周到的孝顺,加之现在的心情也不错,忍不住的就勾起了他的酒瘾。三杯陈窖下肚,天雄的身上不禁燥热起来。若在往日,莫说是三杯,哪怕是三十杯,玉天雄也不在话下。无奈今天伤痛在身,加之戒酒多日,现在突然开戒,不觉就有了几分不适。玉骄装作没看见,依是一个劲地敬酒。
他们又喝了一会,玉骄见父王确有三分醉意之后,却怎么也敬不动了。玉骄说:一见父王高兴,只顾着敬酒,差点忘了正事。现在就请父王鉴赏孩儿新学的连环追魂刀。如果孩儿舞得好,父王高兴,就请父王再饮三杯;如果舞得不好,孩儿自罚三杯。
天雄吃了一口菜,心情正亢奋:好!
玉骄离开座位,一个白鸽亮翅,柳叶刀马上在空中翻滚开来,瞬间就只见刀影不见人影。天雄不由又高兴了起来:好!好一个连环追魂刀。听到父王称赞,玉骄立即放下柳叶刀来到父王跟前:父王高兴,请饮三杯。天雄眉头一皱,还是勉强地端起了酒杯。这第一杯酒刚刚咕嘟一仰,玉骄的第二杯酒又端了起来。天雄眼睛一迷,这小子今天怎么啦?那兴头上又不便不接,只好一口气又喝下三杯陈窖。这下,玉天雄慢慢地就有了几分醉意,但酒醉心里醒:今天就到此吧!本王也该回宫了。
父王且慢,还有更精彩的呢!玉骄恳求父王再留一会。天雄说:刀也舞了,酒也喝了,本王今天也高兴了。更精彩的就留给下次吧!玉骄见父王正欲站起身来,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师爷。陈师爷忙上前扶着大王:王爷今天的心情真好,这都有几分醉意了,就请王爷稍微休息一下再走吧!不然,王后知道了王爷在王太子这喝了酒,那一定会责怪王太子的。再说,王太子这初学的追魂刀您都叫好了,若是王太子的师傅宫一剑来舞,那不是更精彩吗?玉骄续道:宫师傅平日只用剑,现在来舞刀,可是别有雅致。
好吧!那就再坐一会。玉天雄又重新坐了下来。
玉骄手一挥,宫一剑马上来到玉天雄的跟前,只见他怀抱一刀,恭恭敬敬:请王爷指教。他的语气就像一缕寒风,玉天雄不知怎么的陡觉一个冷怔,松弛的心弦突然紧张起,那醉意也就醒了一半。再看眼前的宫一剑,又不觉有什么惊异之处。玉天雄很快恢复了常态,并微笑说:宫师傅请。
五
瞄一眼王爷泰然处之的大度,宫一剑就自添了三分的紧张。他宫一剑也曾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仅擅长用剑,刀上的功夫也非二流。那时,宫一剑的理想就是凭自己的一剑一刀抱打不平行侠仗义,谁知这个理想实现起来,却不是那么的容易。自己每天在外行侠仗义,又不取不义之财,家庭经济就入不敷出了,不仅他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害得老母妻儿也跟着苦不堪言。玉天雄知道了宫一剑不仅有一身好功夫,而且做人很有准则,就请他来王府做事。在王府里,玉天雄考察了宫一剑三个月,然后就将他派给了王太子玉骄。宫一剑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后,那侠客的情怀再度萌发,每有闲暇或是深夜,他又会以侠客的身份出现在江湖之上,以求为他所认为的好人助一臂之力,解一时之急。宫一剑业余行侠的事被玉骄发现了,没想到玉骄也有了行侠的兴趣,居然要与一剑一同前往。江湖上能多一个不索取回报的侠客,一剑认为这是上天的好生之德,就非常高兴地带玉骄一同前往,谁知玉骄仅仅是觉得好玩而已,很快就不再前往了。但是,每当玉骄感到心里不畅时,就会单独去行一次侠。玉骄是一个自视很高的人,不仅粗通功夫,且自负满腹文章,宫一剑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具锋利的兵器,他不想与兵器有过多的情感交往。然而,宫一剑想着王爷的知遇之恩,对王太子玉骄依然是忠心不二。现在,王太子让他宫一剑向王爷下杀手,他虽然不想出卖王太子,对王上却是不忍下手。
宫一剑的情绪早在陈师爷的意料之中,陈师爷本想另请杀手的,只是事关重大以防泄密,就有意要拉宫一剑入伙。宫一剑的为人早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更何况宫一剑还是一把百里挑一的快剑。以防万一,在行动前,陈师爷已经让宫一剑父子悄悄服下了他特制的“一天倒”。如果宫一剑能在今天正午以前制住王爷,陈师爷就给他解药。尚不,除非宫一剑不要他自己和儿子的性命。
很快,宫一剑的连环追魂刀已经舞去了九式,却不见他对王爷有下手的意思,陈师爷十分着急地向玉骄使眼色。玉骄也感觉到了宫师傅的不对劲,他拿起酒杯趁父王不觉之际摔到地上。听到酒杯落地的声音,宫一剑知道了王太子在下催杀令,想到自己和王太子的关系,想到成与不成的利弊,他一个旋风飞刀突然向王爷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