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的萧七郎却靠在萧老太太身上,贴心地给她老人家按摩顺气:“祖母别气别气,七郎给您按摩,气就消了。”
三清眼明手快,站在另一边,温言劝道:“祖母消消气,哥哥他是大意了,祖母这一气,把我们几个都吓坏了。”
三姨娘看着另外两个孩子都机灵的劝慰,提着的心才有所缓解。
萧老太太喝了几口茶后,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
这时,外面又有丫鬟喊道:“大少爷来了。”
沈惜墨心里一紧,终于要来了。
在来燕京之前,她就曾打听过关于萧家的事迹,她是做足了准备才敢信誓旦旦地过来,悔婚。
据她了解,这萧家算是本地书香世家,靠着画坊起业,在燕京已有百年之久,如今是泼天的富贵,只因萧家曾出过一位皇妃,萧淑妃,也就是萧老太爷的妹妹。听说这位萧淑妃和先帝是在萧家画坊结识,还演绎了一段缠绵悱恻的佳话。
后来先帝驾崩,萧淑妃也生无可恋,同先帝一同入葬。这样情意忠贞的皇妃被广为歌颂。当今皇帝仁德,在萧淑妃死后,赐封她为贵太妃,谥号庄惠,受供庙宇。萧家便是皇亲国戚,萧老太爷还被封为茂国公,虽不是世袭,但萧家在燕京一带却是名门望族。
正是因萧淑妃和先帝结识在萧家画坊,所以,萧家画坊声名鹊起,一幅画高达千金。那时候仕女皆学作画,效仿萧淑妃的机遇,也就演变成现今燕京随处可见妇女小姐高楼作画的景象。
而到了萧老爷这一代,画坊生意一落千丈,声名也远不如从前,萧老爷年少时颇通些文墨,也曾是远近驰名的少年才俊,娶了一方首富之女林韶云为妻,生下一子一女,长女萧元英嫁了远平侯,成了侯爷夫人,又封了二品诰命,她这个母亲也跟着沾光,然则长子萧元郎却是个不大中用的人。
萧老爷自手受伤后,随着岳丈钻研其他行业,他颇有生意头脑,将萧家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越做越大,在燕京乃至其他地区都有其产业。
画坊则一直由萧老太太打理,可萧老太太年纪也大了,身子骨日渐虚弱,该找个人继承了。本该把画坊交由嫡长孙萧元郎掌管,可惜他自十岁发了场高烧,人就变得痴痴傻傻,心智被蒙蔽,只停留在十岁孩提时,外界皆传他是大傻子。
萧家这根基祖业不能传嫡,唯有传庶子,萧老爷纳的四房妾室育有六个庶子,偏偏他们心在四方,皆不擅画。
哪怕整个萧家子嗣繁衍,人口盛旺,但想从这么多庶出中挑选画坊继承人还有点困难。
沈惜墨看了刚才的情景,结合自己所了解,已经能分出萧家这些少爷小姐们到底是哪些姨娘所生?
积极到来的萧三郎、萧三清和萧七郎皆是三姨娘生养。
而她的姑姑沈屏,也就是二姨娘,只育有萧二郎,还有个二小姐刚出生便已夭折。
有着江南水乡文温情的四姨娘只有两个女儿,萧四秀和萧五凤。
不怎么说话的五姨娘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她肚子争气,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萧五郎和萧六郎。
至于萧四郎,早上青衣梳头时提起过,说他为人孤僻,是萧老爷在外做生意时带回来。传言他的娘是青楼女子,他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这么一大家子人,一个妻子四个妾,七个儿子四个女儿,沈惜墨可不信这样多人生活在一起,真像眼前看到的这般和平。
不过,虽然表面和平,但如果多注意,几位姨娘还是有稍微流露出一点异样之色。
正思忖间,沈惜墨就看到一个老婆子领着一个白衣素服的少年出来,说是少年,是因为她只看到一双清澈带水汽的朦胧双眸,只看一眼,就会被他纯净乌黑的眸子所吸进去。
这就是萧元郎?
沈惜墨在心里惊叹,这世上竟有这样一双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眼睛。
“祖母,娘。”萧元郎一开口,沈惜墨就回过神来。
他若是不张声,沈惜墨定会觉得如在凡尘见到谪仙,可他一开口,就完全打破了幻想,这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稚嫩的孩子在叫喊着亲人。
萧老太太见到自己最怜惜的长孙,方才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颤巍巍地起身,抱着萧元郎哆嗦着道:“我的好孙儿。”
“祖母,疼。”萧元郎被抱着发疼,双眉不自然地拧在一起。
萧老太太笑着松开了手,拉着萧元郎走到沈惜墨面前,指着笑道:“元郎,来看看,你可认识?”
沈惜墨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口急促膨胀,心脏跳动的砰砰声她听的一清二楚,仿佛要跳到嗓子跟前。
萧元郎被萧老太太拉到眼前,他雾霭纯澄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惜墨看。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看着近在咫尺将来可能是她夫君的人,沈惜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屋子里的人都是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各人表情不一,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
突然,萧元郎近透明白皙的脸上,绽放出晶莹如玉的笑容,他一把拉着沈惜墨汗涔涔的手,天真盈盈地叫道:“娘子!”
屋子里的人全松了口气地笑起来。
“啪!”沈惜墨僵硬着身子,下意识的一巴掌打掉了他紧握着的手。
萧元郎手背立刻殷红一片,他如受惊的兔子不安而委屈地看着眼前人,欲言又止:“娘子……”
沈惜墨倒抽一气,掌心传来的痛楚让她背过手藏在宽松的衣袖里。
屋子里的其他人俱是一怔,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像是被定格一样,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一切。
只有萧元郎雪白的脸庞绯红一片,他难受地看着沈惜墨,双唇抖动:“娘子,打我。”
萧元郎哽咽的声音传到大家耳里,大太太瞬时慌了心神,抱着萧元郎,摸着他的手背,心疼地叫道:“元郎,不疼,娘给你吹吹,不疼了。”
萧老太太拄着拐杖,皱眉看着萧元郎红肿的手背,不发一言。
其他人也都不敢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