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老太夫人的这次赏赐,府里的人也就都高看了莘菲一眼,言语之间也都恭敬了不少。
天气日渐炎热了起来,妙姐儿自幼体弱,每年都有苦夏之症,于是莘菲便稍微改动了教授的流程,每日上午依旧讲学,下午的课程就改为午睡之后的诗词鉴赏了。
这日,午后小憩之后,待日头落了下去,暑气稍散了,莘菲便带着妙姐儿在园子里的荷花池旁慢走着,莘菲着意让妙姐儿走些由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像妙姐儿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别说出门了,就是在自家来回都是软轿,何曾走过路?
所以,富贵之家的孩子大都体弱,其实说白了就是运动太少。莘菲坚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强健的身体,说什么都是白费。所以,莘菲特别注重对妙姐儿身体的调试。还想着如果可能,也要把第八套广播体操教给妙姐儿,那时后话了。
刚开始,妙姐儿也并不能接受,走鹅卵石的小路不过一刻钟,就直喊脚痛,苦着小脸不愿再走。在莘菲的坚持下才答应试上十天的,莘菲还找来妙姐儿的大丫鬟橙香,让她每天晚上用热热的水给妙姐儿泡脚,每天最少泡上半个时辰,直到妙姐儿额头见汗为止。这也是莘菲前世记忆里足浴的好处吧。
坚持了几天之后,妙姐儿便觉得每日睡得安稳许多,膳食也能多进小半碗了,于是也没有再叫苦,坚持着每天和莘菲一起走鹅卵石的小路。
这日,两人在荷花池旁的小路上走着,初夏的午后,满池的荷花或开或含苞,让莘菲想起了杨万里的《小池》,便吟了出来,“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爱水照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好诗好诗啊,先生,您这首诗做的真美!妙姐儿十分喜欢,可否让我抄下来?”妙姐儿听见在一边拍手叫好。
莘菲顿觉无语,待要分辩说不是自己所作,由不知如何解释这诗的由来,便放弃了,想来这也不过是闺阁女儿闲来打发时间的,没有外人知道也就罢了。
妙姐儿即刻命橙玉回去取了笔墨来,抄录好这首诗,还意犹未尽,“先生,这诗让妙姐儿读来觉得唇齿留香,真好。我也能做这样的诗吗?”
“当然,只要妙姐儿好好学习,多多积累,总有一天会写出这样的诗来的。”莘菲安慰妙姐儿道。
妙姐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听了这话,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便走到一边,看着荷花池里的荷花发起呆来,想着也作出一首诗来。
看妙姐儿那样,莘菲只觉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池边的石凳上,拿着帕子扇着风。这样安逸的时光让莘菲感叹起来,感叹美好的时光如何才能长留,感叹这样的日子又有几何,感叹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无忧的时候……
莘菲和妙姐儿都没注意到,荷花池旁的太湖石后站立着的人,这人听到了莘菲吟的诗,也看到了石凳上表情时而惆怅时而欢喜的莘菲……
莘菲带着妙姐儿回到春华居后,就有个婆子过来传话,说侯爷请韩先生去侯爷书房一趟。
“侯爷要见我?这是为何?是喜还是忧?”莘菲心里暗自腹诽,但也不敢得罪这冷面让人捉摸不透的侯爷,也只能整整衣服,带着篆儿又叫上了妙姐儿的丫环橙香,以防侯爷问及妙姐儿的学识。
从春华居出来,坐着软轿走了一刻钟才到侯爷的书房,进了书房,莘费便低下头,打定主意少说少看。然而站了颇久,也没听到侯爷说话,莘菲不禁有些好奇,这侯爷要干什么,叫人来又不说话?
想考验我的耐力吗?开玩笑,我前世听了多少培训,这点小下马威想考验我,还嫩了点吧,莘菲心里想得甚是热闹。
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诗是你作的?”半晌,才传来这么一句听不出喜怒的问句。
莘菲斟酌了会,反正这世也没人知道杨万里,说出来也不知道还要用多少谎言来圆话,便下定决心,厚脸皮借用了。“回侯爷的话,是莘菲所作。”她毕竟还不是这世的人,“奴婢”二字万万说不出口。
“嗯,想不到韩先生倒有诗才。我且问你,你教导妙姐儿女儿之身也要兼济天下吗?你可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未嫁时从父,出嫁之后便要从夫,夫死之后便要从子。一个妇道人家,谈什么兼济天下,你懂什么朝堂之事?”
被侯爷这么一大通的劈头盖脸的指责,莘菲心里十分恼怒,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还没有人这么指责过她呢。
不禁就抬起了头,眸子里冒火般,尽量克制着,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侯爷说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莘菲认为这句话有个前提,这前提就是她所依靠的父、夫和子能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建功立业之能,有封妻荫子之德,但敢问侯爷,如果这一切并不成立,就如莘菲这样,父亲早逝,未曾嫁人更无来儿女,难道莘菲就该抛下生身老母亲,去死不成吗?所以,莘菲不觉得对妙姐儿的教导有何不当。人生在世,风云变幻,谁也不能预测未来,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莘菲说完这通话,因气愤激动,脸上还是红红的,也不后退,直视着侯爷。
周士昭听完这番话,不仅没有大怒,反而抚掌而笑,“好,韩先生果然非一般女子。妙姐儿交给韩先生我很放心。希望韩先生不要让我失望。”说完便直直地看着莘菲那还在冒火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