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迈步进入青青所说京城里最有名的一品阁茶楼,果然是名不虚传。楼下已是座无虚席,只得去楼上。上了二楼,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好的位置便是靠窗临街的那个,只是已被两个男人占了。我只好找了个离窗不算远的空位坐下。
虽然投身古代,可一时半会儿,我还无法学会古人的矜持,所以遇见帅哥便要多看两眼的毛病又犯了。我从坐下后,便开始偷偷打量坐在窗口那两个比较出色的男人。
一个身着月牙白长衫,面容略比一般人白,神情淡然,有着上官寻一样英挺的五官,只不过上官寻属于健康型,而他似乎有些病态,因而才显得比一般人白,但这病态一点儿也不影响他英姿,反而因他身上那种特有的贵气而更加吸引人。
咦?这张脸貌似在哪里见过,感觉好熟悉,但是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说到这记人,我真要佩服夏之洛,每个女人的脸只要见一次,她都会深深地印在脑子里;而男人的脸,估计除了她爹和皇上,还有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德喜公公,估计是见得多了,除了这三人的脸,就是上官寻的脸能让她记住,其次就是和上官寻整天腻在一起的童武和花清晨,其他男人的脸在记忆中都是蒙蒙胧胧、模模糊糊。
坐在白面男对面的另一个型男是身着青衫,身材较魁梧,和童武属一个类型。皮肤呈我们现在所说的健康古铜色,非常有男人气,俗称很man,五官虽没那白面男好看,应该是熟女们争先恐后的类型。
可能是感应到我灼热的目光,白面男偏头看了我一眼,先微微一怔,随即含笑点了点头。我这个人脸皮比较厚,且在21世纪看男人也不需要躲躲藏藏,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个男人扮相。面对白面男绝色如尘的笑容,我很自然地回以憨笑。
古铜男估计是看到白面男奇怪的笑容,也好奇地偏头瞅了我一眼,这一看,却差点儿把嘴里喝的茶喷出来。
我挑了挑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很奇怪么?以至于古铜男这么激昂。
青青掩嘴偷笑,我依旧很有礼貌地以笑回应。
在双方人马眼神大战后,只见店小二兴冲冲地跑来问我“二位客官要些什么”,待看到我的模样后,满脸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变成了活见鬼的表情。他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又换上笑脸迎人的面容:“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本店吧,本店是京城内最大最有名,且茶品种最全,保准您想喝什么茶就有什么茶。”
我调皮地眨眨眼睛,这家伙真能吹,本想戳戳他的牛皮鼓,想想算了,本来就很惹眼,能不惹事,最好不惹事。
“那就来壶大麦茶吧。”喝不着咖啡就来这个冲冲胃好了。
“大……大麦茶?!”店小二慌叫起来。
我抬头望向他,疑惑:“怎么?没有吗?你方才不是说什么茶都有的么?要什么有什么。”
此刻,青青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贴耳对我说:“公子,你忘了么?大麦茶被列为禁品,因为犯了先祖皇帝的名讳。”
我不由地抽了口气,青青不提,我倒真给忘了。先祖皇帝是农户家出生的孩子,当时家里穷,为了多求点儿粮食,所以给他取名单名一个麦字——上官麦。后来也不知怎的,估计类似于朱元璋一样农民起义,打下了江山,建立了金碧皇朝,登基做了皇帝。自己的名中有个麦字,而麦子是百姓赖以生存的粮食,他不可以禁,因而只能下令禁喝大麦茶。
本想喝喝最普通的茶,居然犯禁令。上官麦,上官麦,好好笑。
我不禁噗笑出声,低声对青青说了句:“但愿上官家以后不要生了个叫上官井的儿子做皇帝,不然以后连龙井也没的喝了,哈哈哈。”
“噗……”古铜男将刚喝入口中的水毫不留情地喷了出来。
望着店小二那种滴汗的表情,我才惊觉自己口没遮拦地胡说,只能尴尬地用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蓦地,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我循声望去,是白面男。
“有意思,第一次听闻有人敢说得这么直接。”白面男这句是冲着我说的,他望着我的眼神略带赞赏又有些好奇。
意外的情形换来了帅哥的赞赏,内心无比雀跃,我摆了个自认为很有型的笑容应道:“见笑了。”
白面男浅浅笑了笑,转首望向窗外。
我顿感无趣,转首对店小二说:“算了,那就来壶花茶,顺便有什么特色的茶点也一起上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小二忙碌的身影飞快离去。
我低头把玩着那支笛子,脑子里开始乱转悠,想着下面还要去哪里玩。
“公子……”青青低低地喊了我一声。
“嗯?”
青青瞄了瞄四周,便压低了声音道:“公子,以后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在外面乱说,万一传到宫里,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嗯。知道了。”我点了点头。
店小二再次飞快地奔上来,送了壶菊花枸杞水果茶,还有一碟花生和几碟特色点心。我挑了一块梅花状,粉粉的糕点,轻咬一口,便对青青叫了起来:“香芋味的,我最喜欢吃了,青青,你尝尝。”说着夹起一个要塞进青青嘴里,但却被青青轻轻推开了。
“公子……”青青羞声。
我纳闷,环顾四下,只见白面男、古铜男,还有一群甲乙丙丁都瞪着眼珠看着我。
晕!我差点儿忘了眼下我是个“男人”,当众调情似乎有点儿不妥,郁闷,罢了,罢了,得处处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
“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没见过。”“没有。”
很快地,那阵骚动就来到楼上,看情形像是官府在抓什么人。以前在电视里见过这番情形,真正遇上官兵抓犯人,还是头一回。我不禁好奇地伸长了脖子观望。
“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没见过。”“没有。”
几个官兵拿着两张画像一个个地问,很快地就来到我们面前:“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我瞟了眼画中人,均男性,异族打扮,一个长得还算不错,另一个是面露凶相,左脸上还有一道刀疤。
说实在的,画虽不是人人都能画,但画逃犯的画师好歹也应该算个专家吧,可这个专家作画差别咋就这么大呢?这么抽象的一幅画像,完全没个人样,这人还能找到么?
“没见过。”我轻哼一声。
然而眼前这位差大爷似乎不是这么认为,另一位差大爷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我,两人咬了下耳朵,只听先前的那位差大爷对我道:“你,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万分疑惑,“为何呀?”
“因为你和这画像上的犯人很像。”
“像?”我下巴差点儿没撞上桌子,惊道,“我说差大哥,请你把这张画像举给在座的所有人看看,我长得哪里像这两个人?敢问是我的眼睛和他们像?还是我的嘴和他们像?还是我脸上有刀疤?”呕死我了,凭我这玉树临风的样子,居然被他们当成通缉犯,尤其那个脸上有刀疤的,长得跟熊一样,我像只熊么?
“那倒不是,因为你戴耳坠,只有玄武国的男人才会戴耳坠。”差大哥十分淡定地说。
望着这位差大爷一板一眼的样子,我真是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戴耳环也能被当成通缉犯?
我顺了顺气,说:“差大哥,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但是拜托你们看清楚些好不好。我戴的耳环和他带戴的一点儿也不像,他戴的是个圈,我戴的可是几个圈圈上带流苏的哎,我这是方才在街上买的哎,不信你可以去街头那家小店去问问。”
差大哥十分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一个男人家没事做,戴什么耳坠?搞得不男不女,跟个娘们似的。”
“哎,差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娘把我生得比女人还要美三分,这又不是我的错。害我现下都二十大几了,还不曾有姑娘家看上我。谁都知道再过些日子就是花神祭了,我现下不搞得花哨点、不引人家姑娘注目点儿,到时候有哪个姑娘给我送花?哎,就算送了,人多点儿也好挑一挑嘛。你要讨媳妇,我也讨媳妇。就是那公孔雀在见到母孔雀的时候,还知道要开一下屏,抖两下呢,何况我这么个玉树临风无敌的翩翩俊男。哎,差大哥,您说是不是?”我胡说八道地乱扯一通,听得两位差爷目瞪口呆,还引来四座人哄堂大笑,只当我是个好色成性的娘娘腔。
白面男和古铜男脸上同样挂着笑容。
俗语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悯,自作孽不可活。这话还真是应在我身上了,没事逞什么口舌。哪里知道这两个人真是死脑筋,还真和我铆上了。
差大哥大声说:“你、你没姑娘家要,关、关我们屁事?我们现下是在当差,宁可错抓一百,不可漏放一个。现怀疑你是这两个玄武国刺客的同党,你们俩跟我们走。”
我拦着那个差大哥,说:“等等,我说差大哥,你说我是嫌疑犯也就罢了,我这貌美如花的丫环也像犯人么?”
差大哥哼了一声:“谁知道她是不是女探子?来人,把他们俩带走。”
这下我完全傻了眼。洛宝,你个死猪,没事斗什么事?我可不会就这样认栽,让这帮人把我带到官府。抗拒着、争论着,死活不走。他们居然来阴的,先抓青青。
“放手,你们这些臭男人,男女授受不亲!”“喂,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这样到处乱摸,让我这貌美如花的丫环以后怎么嫁人?”
“公子……”青青又羞又愤。
哎哟,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尽说这些。
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我使劲扯下那几个官兵的手,吼了一句:“够了!叫你们放手,听见没有。再纠缠下去,休怪我到顺天府告你们以官势扰民,欺侮良家妇女。”
然而在我说这句话与甩手的同时,那包着上弦月的丝布突然滑落。
“头,你看,这是什么?”那官差说着便要查看我的上弦月。
“放手,未经允许,私人物品岂可乱动。”平生最讨厌别人不经允许就乱碰我的东西。
差大哥甲:“头,这是个什么怪琴?圆不圆、扁不扁的。”
差大哥乙:“你看,这上头有纹路,是个图腾。”
“拿开你们的手,不要乱碰我的东西。”打掉官兵甲的手,我将上弦月重新包好。
蓦地,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多了一句嘴,冒了一句:“玄武图腾,上弦月。”
我循声望去,竟是白面男。
官差立即长了志气,大声说:“你还说你不是玄武国的奸细?都有人认出来这是玄武图腾,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跟我们走!”
“不过是个玄武图腾,就判定我是奸细?这只是一把琴而已。”我不服。
“这是一把琴,但不是普通的琴,而是玄武国特有的上弦月,也只有玄武国的东西上才会刻有这种玄武图腾。”清朗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是那个白面男。他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凝视着我。
玄武国……玄武图腾……上弦月……奸细……逃犯……青青的脸色变了,我的脑袋也嗡地一下混沌了。
而今放眼天下,有谁不知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四石相交,乾坤扭转,一统天下。民间流传,两年前,玄武国玄武王之弟叛变,玄武王以镇国之宝玄武石向我朝求助支援以平内乱,谁知那玄武石在准备送出的前一天夜里便失踪了。朝廷知道了十分震怒,以为玄武国故意耍诈,拒绝出兵支援。玄武国这内战一战便是几个月,最终虽是玄武王之子平定了内乱,但至此玄武国也元气大伤。玄武王之子即位,誓言玄武国子民存世一日,都将不再进贡任何贡品与金碧皇朝。此举更加触怒了朝廷,誓言要将玄武国拿下,两国交战了数次,但因玄武国地形险峻,短期内无法攻下。下一战,尚不知在何时。
但事实是,当时并不是因为玄武石丢失,皇上才不愿出兵支援,相反倒是很愿支援,而是太子上官允和相国白进河一派人马从中多番阻拦,认为是玄武国人的诡计,以耗我朝兵力,为之后进犯做打算。满朝百官支持皇帝的也只有二皇子上官谦和户部尚书夏仲堂而已。上官谦是皇帝的次子,长年病恹恹的,他们不放在眼中,于是只盯着夏仲堂。夏仲堂受到弹劾,认为他帮玄武国说话另有目的。幸好还有个夏惜梅,他才得以安然无事。
为何玄武石好端端的什么时候不失踪却在前一晚失踪?这分明就是有人存心不想让玄武国得到支援。如今两国情势处于十分尴尬的局面,而这把只有玄武国才有的上弦月在我的手中,碰巧又有两名玄武国的人犯逃掉,那我不是奸细我还能是什么?
我终于明白,那个掌柜为何在见到我会弹上弦月那样震惊,我以为是我的口才好,原来是上了人家的当,人家急于脱手这烫手山芋,找我做了替死鬼,我还蒙在鼓里。所谓销售的真正高手,就是欲擒故纵,叫你欲罢不能。
这麻烦我是躲不过了,看来这顺天府我定要走一遭了。
我怒瞪了白面男一眼,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一定被我千刀万剐了。若不是他多嘴,我何须会惹上这种麻烦?真是人不可貎相,长得好看,未必有副好心肠。
我看见差大哥一把抓住青青,我连忙拦下,道:“等一下,我再次声明,我不是玄武国的人。你们要我跟你们走,可以,但是后果你们自负。还有,我和你们走,放了我的丫环,不要把女人拉下水。”哎?其实我也是女人哎,但现在只能打肿了脸充男人,希望他们能放过青青。
“想通风报信?行,放了你,让你回去通风报信,等着将你们这些叛贼一网打尽。”差大哥万分激昂地说。
晕!不知道这差大哥的自信哪里来的。
青青这傻丫头,听到我说放她先走,急急地喊道:“公子,我不走。”
就知道这傻丫头脑子转不过弯,也不想想这京城是谁的脚下,凭夏之洛横行霸道的作风,还怕我脱不了身?到时麻烦的是那顺天府的坐堂人,恐怕还要跪着求我,用八抬大轿抬着送我回去呢。
“你猪头啊,一个女孩子家没事跟着男人往官府跑干吗?还是嫌自己长得不够丑,嫁不出去,索性不用嫁啦。”被她给气死了。
“公子……呜……”青青没想到我会用那么难听的话骂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女人是水做的,这点虽在我身上得到验证,但在青青身上得到更加完善的发挥。
最见不得人哭。我胡乱在青青脸上抹了两把,俯在她耳边说:“听话,先回夏府等我,忘了我是谁了么?小心靠窗的那两个黑白无常,不要让他们跟踪你。”
“不许讲悄悄话。走了。”
这官兵还真多事:“唉,差大哥,你当我和我女人临别时情话绵绵,不行么?”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
开玩笑归开玩笑,我仍是不忘安慰青青:“等我。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我又回头用杀人的眼光再次射向白面男和古铜男:你们两个给我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