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醒来,我首先看到的便是苍白的天花板,琢磨了半天才知道这是医院。喝酒时我竟然忘了自己酒精过敏,真是该死。那谁送我来医院的?我眼睛转了转,发现手臂上有颗毛茸茸的脑袋。大概对方察觉到什么,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便抬了起来,露出一张斯文好看的脸,只不过好笑的是那张脸上有无数条红红的抓痕。
“陆……安。”我诧异地叫道,“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脸上怎么回事啊?难道是你去调戏哪个妞儿结果反被她挠了?”一边说我还不忘一边没心没肺地笑个不停。
陆安就是陆娇的哥哥,长得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那双眼睛如同秋水一般,特别钟爱白衬衫以及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但是别看他这副书生样儿,骨子里却是个玩摇滚的。他自己有过一个小乐队,他自己出资出过两张专辑,没有签下任何一个大公司,大多数时间就在酒吧里自娱自乐。很多青年都很喜欢他。
陆安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被推开,陆娇提着早餐进来说道:“大姐,还好意思说呢?我哥好心送你来医院,谁知道你却撒酒疯,逮着我哥又哭又闹又踢又咬又挠的。他脸上全是你的杰作。你真应该被天打雷劈……”陆娇还想说什么,被陆安用眼神打断了。她愤愤不平地站在一旁。
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瞟了一眼窗外,真的好想从窗户跳下去。陆娇看出了我的意图,她不经意走在窗前,若无其事地打开窗户,然后用眼神挑衅地说:你跳啊!跳啊!不跳你是小狗!
我瞥了她一眼。小狗就小狗。革命先辈说要珍惜生命。
现下的我无计可施,只得号了一声,把已经发烫的脸全部埋在枕头里,然后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还是陆安最好,他温柔地拉开被子,说:“小艾,先把早饭吃了,再睡吧。”
“你脸上……对不起。”我低声说。
“不碍事。”陆安温柔地笑了笑,露出了洁白漂亮的牙齿。看得我心思不禁一阵晃荡。这笑的威力太大了,招架不住。
透过狭隘的缝隙,发现陆娇在一旁鄙夷地看着我们俩。我看她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他哥对我比对她温柔。我暗中朝她吐了吐舌头。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然后从床上突然直起身来,把这两兄妹吓了一跳。
“陆娇,杨年铭呢?”这话从我嘴里一出,我能察觉到空气里温度颓然降了几分。
我没有看到,陆安的手渐渐地用力抓紧,眼神暗了又暗。
陆娇随意地答道:“杨年铭领着他的柴火妞儿走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我不死心。
陆娇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他叫我们去参加他的订婚典礼。”
听了这句话,我觉得自己的世界颠过去倒过来,不断反复着。全身所有的器官都被拆开,然后又重组。那种血肉分离的痛,像是要把人毁灭一样。
不是没想到过这种结局,只是当真正面临时免不了手足无措。
我接过陆娇手里的早餐,撕开包子,见馅儿是笋子的,就自顾吃起来。这包子里的馅儿是苦笋吧,要不然怎么那么苦涩至极呢?
“那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想也不想我答道,“红包也不用带了,就去吃他的,喝他的,免费大餐。这有什么不好?”
旁边的陆安有些担心地说:“小艾,还是别去了。”
快要涌出的泪又被我倒了回去。我转过头,看见陆安心疼的眼神,故作轻松地朝他笑笑,示意没事儿:“没关系的。当初我们彼此约好如果有一天不能在一起也要看着对方幸福。”说这话时,我心里的痛一阵接着一阵。整个心都是一种灼烧的痛。
至今我还能记得那天晚上他说这话的情景。那是大三的时候了,沉浸在爱情喜悦里的我不知道他已经获得了成为英国某所大学交换生的资格。那时候的我还在扳着指头数我们什么时候毕业。因为杨年铭说过,一毕业就可以和他直奔民政局去领结婚证了。
那天他一整天都特别的沉默。粗线条的我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晚上,他送我回寝室的时候突然就用力抱紧我说了那句话。尽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被他严肃的语气震得左眼直跳。呆呆的我根本没想那么多,还欢天喜地地答应了,结果第二天就收到了他说分手的短信。等我去他家找他的时候,他邻居说他已经坐上去英国的飞机了。得到答案后,我仍然难以置信。
全世界都知道,他要去英国。而我就跟二愣子似的被他玩得团团转。
那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想法了。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什么都不交代就一走了之呢?最起码他要亲口和我说分手吧,短信又算得了什么?
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找他,可是,自从他去了英国,就像蒸发了一样。
后来,我自己也绝望了,那段日子,我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我忘不了那些点滴。每个瞬间,那些点滴都被定格在画框里,在我脑海里做成照片墙。
我忘不了他大冷天给我堆雪人,我忘不了那些打雷的夜晚他打起精神安慰我,我忘不了他每天替我去拥挤的食堂打饭。
那些都在我的生命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怎么都忘不掉。
对于这一点,陆娇一直骂我是犯贱。
我承认,我自己就是这么贱,放着眼前那么好的陆安不要,却偏偏对一个浑蛋念念不忘。陆娇说得对,我就应该被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