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炎热的暑假过后,孙子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了。身高长了一大截,说话的声音变得浑厚,头发长了许多,下巴也隐约冒起了胡楂。除了这些生理的变化外,孙有权对他的改造也很成功,这成功的具体表现为,他不再轻易地脸红哭泣,也不再矫揉造作地泛起忧伤,他整个人所呈现出的状态完全是过去的对立面,就像是与过去的自己成了敌人,他满嘴的污言秽语,走起路来吊儿郎当,对一切的事物都报以不屑的姿态,还喜欢上了调戏小女生,他已经把孙有权教导的精髓完全掌握,他似乎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简单点说的话,他变成了一个流氓,不折不扣的。
对于孙子墨的变化孙有权很是自豪,“看看我的能耐!看看,看看。”他像是欣赏一幅作品似的满嘴发出啧啧声,其实也是在向花月兰讨功劳,“行行,就你厉害。”花月兰也很是满意,但她在开心的同时也隐隐约约感到一丝担心,总觉得儿子现在的精神面貌虽然是挺好的,可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像男人吧?像。不柔弱了吧?是。那其他的呢?总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吧?虽然要的就是和过去的截然相反,可扒下这些外在的形象语言与动作那里面剩下的是什么呢?好像就剩下一副空壳子了,而支撑这副空壳子的又是什么呢?如果哪一天这个支撑点消失了,那壳子不就散落一地了?
花月兰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过她现在还来不及去梳理那些想法,儿子毕竟刚刚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虽然有些极端,但方向至少是正确的,儿子又不是变形金刚,变来变去的谁都受不了。她看着儿子渐渐出落成一个大男孩,更多的其实还是欣喜,她为儿子办理了转学,从城南转到了城北,解开了心里的两个大疙瘩,满心期待着的好日子似乎就这么来到了,可谁能料到,开学第一天孙子墨就又给她惹了一肚子的麻烦,她都有些恨这个儿子了。
孙子墨自从变成“男人”后,整个人都舒朗了起来,他从未体验过如此地自信与坦荡,他时时刻刻铭记着孙有权的教诲,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模仿着孙有权,甚至在遇到一件举棋不定的事情时,他也会换位成孙有权的心理进行揣摩,他崇拜着这个父亲,也因这崇拜而尊敬,这崇拜与尊敬的程度过于浓烈,都有点像爱慕了。可他自己不觉得,他早已把孙有权当成了自己的模范,他想要变成孙有权,变成像他那样真正的男人。
于是在开学第一天,他因为孙有权和同学打了一架。
和孙子墨打架的男生叫徐建也,新学校的同班同学,其实硬要说起来的话这两个人还多少有点瓜葛,但瓜葛也仅限于两家住得比较近,当然这也就造就了徐建也对孙子墨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不过这了如指掌的成分也仅仅包括王水水的传奇经历以及他母亲花月兰的改嫁之路,最重要的是继父孙有权的粗陋简历。
当天孙子墨被班主任带到教室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后就让大家自习了,班主任出去后对于新同学的评头论足也就在同学之间展开。对于大家神神秘秘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孙子墨完全不屑,可一边摆弄书桌一边也伸出耳朵偷听几句,听到的也无非就是“长得还挺帅。”“为什么转学呢?”“学习成绩应该不好,要不也不能转到咱们这来。”孙子墨在心里冷笑了几声,有得意的成分当然也就有不耐烦在里面,这时徐建也从身后拍了一下孙子墨的肩膀,“嗨,我知道你哦!”
徐建也不怀好意地笑着,孙子墨皱起眉头,“那你有事?”语气不是很友好。
“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吗?你这人太装了吧?”徐建也语气也不怎么好,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孙子墨站了起来,把双手插在裤兜里,下巴一扬,“不是装,是装逼!”
“呦!有什么好装逼的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前爹……”徐建也说到这停顿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子墨笑。
“可是他已经死了,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孙子墨冰冷地说道,突然觉得很无趣,转过身子坐下了。
“那就说点有关系的,你现在的老爸是个屠夫,一个屠夫的儿子哪来的勇气这么牛逼?”徐建也受了冷落,骨子里爱惹是生非的性子此时不甘作罢。
孙子墨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屠夫怎么了?屠夫碍着你什么事了?”拳头已经握了起来。
“哎哟,别那么大声嘛,吓死人家了。”徐建也突然捂住胸口造作地说道,引起全班一阵哄堂大笑,这下徐建也更来劲了,“人家天生就是害怕屠夫嘛,好暴力、好血腥、好可怕哦!要是我的爸爸是个屠夫的话,那我真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希望了耶……”他身体可劲地拧巴,故作娇柔得令人作呕。但下一刻,他就一个踉跄倒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手还保持在胸口的位置上,被打的却是脸颊。
孙子墨的手仍旧保持着握拳的姿势,这一下他铆足了力气,拳头都有些生疼,怪只怪徐建也触碰到了他心底的禁区,他对继父孙有权的态度与很多明星的粉丝相同,你可以不喜欢他,但是你不可以侮辱他,更何况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偶像,而是自己的爹。他觉得自己的出手理所当然,更因这出手而对自己感到吃惊,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打人,真的比骂人爽多了,简直太有成就感了。他再一次在心里感谢了孙有权,这一切的成就感与自我肯定,全都是因为他。
孙子墨在自我满足中等待着徐建也的反击,可惜徐建也只是个有嘴上功夫的男生,嘴贱胆子却小,身体也弱,被打了这么一拳就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只是一个劲地嘀咕着:“行,算你狠。”
“那以后就管好你那张嘴!”孙子墨抛下这句气势如虹的话后就被班主任带走了,这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当然,下午花月兰又出现在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里,青着一张脸被班主任数落,“你不是说你家孩子是在原来那所学校受尽了欺负才被迫转学的吗?你看这样像吗?”班主任看了看孙子墨双手插兜站在前方还抖着腿。“他就像是个流氓,流氓你懂吗?你是在撒谎吧?他是被学校开除的吧?这你不需要和我解释一下吗?”班主任让花月兰给个答案,全天下的班主任都有同一个梦想和追求,那就是正确答案。
花月兰支吾着说不出来,她无法简明扼要地解释清楚发生在儿子身上这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这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要讲就要从头讲起,可就算讲完了人家也未必能够理解。
“我是说谎了,不,不,也不算是说谎,他之前是总被欺负,可现在又变成这样……这,这我讲不清楚啊,全是他爸教他的,可是他爸也是为他好,其实是我让他爸教他的,这也全是为他好,他以前总哭……”花月兰在尝试着给班主任一个简单明了的回答。
“停停停,大姐你说啥呢?没头没尾的,逻辑这么差么?”班主任打断花月兰的话道,“行了,别解释了,咱就说你儿子给人家的脸打肿成了馒头没点说法啊?”
“有,有,医药费我们出。”花月兰诚恳地说道,“要我给那孩子和家长道歉也行。”
“道歉就免了吧,那孩子也不敢和家长说自己打架了。”班主任用笔敲了敲桌子像是在思考,“这样吧,给那孩子二百块钱就算得了,伤也不严重。”
“行行行,您说了算,只要别把我儿子开除就行。”花月兰听到这样的处理结果多少有些开心,差点就要把孙子墨上次被开除的真相说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孙子墨此时看着母亲这副嘴脸,仿佛又回到了暑假前的那一间办公室,他想要转身离去,他只一次就看够了这种老师与家长间完全不平等的交流。他把双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想要在班主任桌子上狠狠地砸一拳就转身离开,可惜母亲看出了他的意图,用右手迅速地抓住了他的左手,让他动弹不得。
“开除倒是还没那么严重,不过学校还是有校规的,打架一次罚款五十块,这样一来你就一共要交二百五十元。”班主任说到这儿突然笑了,“这数字有点不好,但咱是公事公办,也就不管这些没用的了。”说着刷刷地打了一张收条,换回了花月兰手中的钱,花月兰赔着笑容把孙子墨拉回了家。
“来,咱们开个会吧。”晚饭摆在餐桌上,三个人坐好,花月兰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开会?开什么会?好好的饭不吃。”孙有权是饿了。
“开会也不耽误你吃,咱们边吃边开。”花月兰递给孙有权一双筷子,又把另一双递给孙子墨,“看什么看?还不明白吗?主要是给你开会。”花月兰没好气地说道。
“对了,听说你今天在学校打架了。”孙有权关心地问道。
“嗯,小打一架。”孙子墨点了点头,一副满不在乎又炫耀的神情,他此刻很是想听听孙有权对他开学第一天就打架的看法。
“是爷们儿。”孙有权竖起大拇指。
“看吧,我就知道自己没错!”孙子墨得到了支持,兴奋得声音都有些变了。
“爷们儿什么啊?什么没错啊?打架了还没错?猪杀多了也不能变成猪脑子啊?”花月兰盯着孙有权看。
“这打架吧,肯定是不对的,但咱要看是为什么打架,无事生非的事情咱不干,但要是欺负在咱头上了,那该出手时就出手!”孙有权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出手什么啊?打一次二百多就没了,这还是轻伤,我问你,你一天才赚多少钱?”花月兰气得直拍桌子。看到这场景,孙子墨就想起了王水水还在时,那发生在餐桌上的闹剧,心情不知怎么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
“那你们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孙子墨有气无力地说道。花月兰没听出来他声音上的异样,只是看着他低着头以为是在置气,“什么是我们想让你怎么样?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吗?犯了错就不知道认个错吗?以前就知道哭知道号,现在就这么一副死猪不拍开水烫的态度,你自己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感到羞耻吗?”花月兰被气急了,要不她绝不会说出这么伤害儿子的话。
“这有什么好羞耻的,不就是打个架嘛!”孙有权替孙子墨辩解。
“不只是打架那么简单,他还,他还……”花月兰对这样的事情不太敢放在桌面上谈,她一定是气晕了头才会把嘴巴凑到孙有权耳边嘀咕了那么一句,孙有权脸上却泛起了笑容,把目光投向了孙子墨,孙子墨在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刷一下就红了,也从孙有权的暧昧不清的笑容中感到了羞耻,眼泪就溢出了眼眶,他看来还是本性难改,站起来冲着面前的两个人吼道:“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你们管!大不了我就去死!”他饭也不吃了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孙有权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开啊?你倒是接着开会啊!”
花月兰一拍大腿,“我说这些干吗!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你们娘儿俩啊。”孙有权想要总结点什么却又词穷,“快去看看吧,又要死了,折腾了半天,又回到了原地。”
花月兰面色为难,“要不你去吧,他现在肯定特恨我。”她却又愤愤地说,“这都是欠他的啊,上辈子我作了什么孽啊!”
孙有权呵呵地笑了两声,把一口饭填在嘴里,若有所思地咀嚼,最后总算总结出一句话来,“养活孩子这么难,那当初还生出来干什么?”
“生时都是冲着好的方向想的,现在看来方向好像有点偏了,可生孩子也不全是女人的错啊!”花月兰低着头也吃了一口饭,两个人就沉默了,头顶的灯泡早就被换成了50瓦,比之前要亮了很多,也刺眼了很多。
桌子上的菜都凉了一半。
关于这件让花月兰羞于启齿的事情其实简单得不得了,就算放置在全世界的范围内也是简单得不成问题,只不过作为母亲,花月兰心理上一时有些不能接受。话说回来,其实也是能接受的,只要不提,不去想,不往肮脏隐晦那方面想就也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让现在孙子墨惹祸了呢?惹祸了还不坦陈错误,这样一件事就翻出了另一件事,一件事叠加上另一件事,一件事又转移成另一件事,先前的那个似乎就不太重要了。
花月兰是在前段时间就发现问题的蹊跷的,她在给儿子洗内裤的时候,总是能看到精斑,一开始她也没多想,但是精斑却和她对着干,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一次又一次地逼近她的底线,直到有一次她在给孙子墨换洗床单的时候也发现了精斑,她这才恍然大悟。
“流氓”,花月兰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词语,接着从流氓联想到了犯罪,一路就到了监狱,一想到监狱她又不自主地想到了王水水,这愤怒就有些遏制不住,到头来还是白费工夫折腾,他爷儿俩还是要殊途同归。
她本是要拿着床单直接质问孙子墨的,可是她又着实羞于开口,这个愤怒又羞涩的母亲捧着落有精斑的床单犹豫了一会儿,心中的火也就消下去一半了。火一下去理智就露出了头,她开始试图安慰自己。这还不能完全算是流氓,流氓干的事情比这要多得多,且都是明目张胆的,儿子这样偷偷摸摸的只能算是“暗流”,“暗流”应该能够改正,只要方法得当。她要好好思考一下方法,她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怎奈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出方法,孙子墨就和人打架了,这应该算得上是“明流”了,“明流”与“暗流”一相撞,就变成了奔腾的江河,花月兰也跟着汹涌了起来。不过这汹涌也是女人的汹涌,含羞带臊地把关键词透露给了孙有权,惹得孙子墨又是哭又想死,她反而没辙了,又把这事情交给孙有权,这似乎是她的天性,遇到事便会想到男人,不过也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说,她有些依赖这个丈夫了。
孙有权那天在吃过晚饭后走进了孙子墨的房间,孙子墨当时正在发呆,可能是在思考该怎么死,他觉得自己实在无颜面对爹和娘了。孙有权坐到他的身边,挠了挠头,“这事怎么说呢?你妈总把难办的事情交给我。”
“你不能看不起我。”孙子墨突然这么说道,虽然扭过头不看孙有权,但也表达清楚他更在乎的是孙有权的看法。
“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你以为这是多大的事啊?”孙有权努力安慰孙子墨,“这很正常。”
“正常吗?可是为什么每次都很有罪恶感。”孙子墨把脸扭了过来问道。
“所以嘛,你要学会控制,不能太频繁。”孙有权把手搭在了孙子墨的肩膀上,“太频繁了对身体也不好。”
“那你频繁吗?”孙子墨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孙有权措手不及,身子一下子弹开,“妈的,你这孩子,有这么和自己爸说话的吗?”他强撑住尊严,但面对孙子墨热忱的目光又不得不回答他,“我和你这不一样……嗯……这也不好说,嗯……不频繁。”他觉得自己的脸好像都红了。
“你也有脸红的时候啊?”孙子墨看着他说道。孙有权在他的身上拍了一下,“好了,其实这都是成长的过程,以后你就懂了。”孙有权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这简单的对话如此地消耗体力,他起身要出去之前突然回过头来叮嘱道,“不过以后千万不要被你妈发现了。”他用手指了指书桌上的纸抽,走出了房间。
孙子墨望着孙有权的背影,那一刻他莫名地觉得很幸福。
孙子墨的幸福感维持了很长的时间,那一段时间的他简直是如沐春风,虽然春天早已经变成了记忆,秋天的树叶正在一阵阵地吹落,冬天的雪也踏上了归途,但在他的心里永远萦绕着一种暖烘烘的感觉,踏实而饱满。
转到了新学校后他和新同学相处得很好,成绩也逐步地在上升,最重要的是现在没人敢欺负他,他在新学期初打的那一架已经让他一架成名,虽然有些人很看不惯他一副自大的神情,但孙子墨这人又为人还算低调,不与人产生是非,基本保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态,这样同学们对他又多了一重尊重。可这尊重只限于男生之间,女生对于他就是又爱又恨。
孙子墨的长相本就对女生有着足够的吸引力,再加上他给人以不羁的个性还有那与个性不匹配的迷离眼神,很多的女生简直对他要痴迷了。她们时常三五成群地议论他,在议论过后又隐秘地单独行动,不是递一块雪糕就是送一瓶水,有更大胆的直接塞给他一封情书。
当然,大胆的人就容易出事。那天放学后孙子墨和一群男生就把塞给他情书的女生围在了教学楼的背面,女生既害羞又害怕,怯懦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孙子墨摇了摇手中的情书笑道:“放心,不会强奸你的。”他说过这句话身后所有的男生就都笑了,也让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真话。
“那你们要干什么?”女生要哭了。
“这封情书是你写的吧?”孙子墨明知故问,“我就想让你知道,你的文笔太差!知道吗?写情书不能通篇白描,要辞藻的堆砌,就是要写一些不知所以然的话,那样才优美,就像是诗一样!”
“孙子墨你说这些干什么?谁要听这些啊?你不是说让我们看她撩裙子么,快点让她撩,这女的这么冷的天还穿裙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身后的一个男生不耐烦了,其他的男生也都表示赞同。
“急什么啊?你们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孙子墨吼道,然后当着女生的面把情书撕了,“你不是喜欢我吗?喜欢我就把裙子撩开给我们看,要不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孙子墨说着还故意冷笑了两声,实则是用来掩盖自己的心虚,他和身后的那群男生一样,都没见过女生撩裙子,他现在的心跳早已超出正常范围,他只是在强撑着颜面。
“撩啊!撩啊!”身后的男生集体起哄。
“孙子墨你就他妈是个混蛋!”女生骂完这一句眼泪就落了下来,然后出乎意料的事情就发生了,女生毫不犹豫地迅速撩起了裙子,还旋转了一圈。所有的男生都愣住了,女生就趁着这一凝固的瞬间逃跑了。男生们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操!穿着毛裤有什么好看的!”一个男生率先发出抱怨。
“是啊!是啊!真没看头。”
“走啦,走啦。”
“孙子墨你还愣着干什么呢?”一个男生拍了一下孙子墨的肩膀,孙子墨有些无力又有些恍惚地说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男生们就散去,孙子墨背对着他们在原地站了好久,身体里的热度才慢慢散去,他回过头看着空旷的操场与没落的晚霞,就是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因为看到一个穿着毛裤的下身勃起了。
当天夜里,孙子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体的燥热怎么也无法消除,一团冶艳的火一直在胸中燃烧,他几次把手伸向下面却又在中途停下,他想起孙有权的话,要学会控制,不能太频繁。于是他只能焦急地等待,等着父母卧室里赶快传来那张老木床“吱嘎”“吱嘎”的声响,那对孙子墨是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
自从孙有权和他谈过话以后,孙子墨倒是听话地保持了控制这一基本章程,不能太频繁这一纲领他却有些拿捏不准,后来他想到了孙有权红着脸说自己倒是不频繁,于是他决定与孙有权保持同一个频率。
这样在很多个夜晚里,孙子墨都躺在床上,静静地聆听大卧室里传来的声音,一旦那令人兴奋的“吱嘎”“吱嘎”声响起来后,孙子墨也就开始了自己的狂欢,但他狂欢的过程总是时间过短,坚持不过孙有权,于是他每次都要停下来等,等待与孙有权一起达到狂欢的高潮。可等待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在等待中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时有时无的月光,他想那里一定有一个醉心的夜晚,和一个迷人的姑娘在等待着自己,那姑娘也将带领着自己去到莫名的地方,那样他就不会再觉得孤单,也将会有两个人的狂欢,就如同那愈加急速的“吱嘎”“吱嘎”声,想要到达的也只是生命的不远方。
在这样的夜晚过后的清晨,孙子墨遇到孙有权后总会觉得两人拥有了某种共识,但他又会刻意避开孙有权的目光,生怕他一不小心就窥探出自己的秘密,他甚至连母亲花月兰也不太敢面对,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利用了孙有权和花月兰,但这种利用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又像是三个人共同完成了一件事情,这更让他感到羞耻与难堪,于是在那些个清晨他总是匆匆地吃过早饭便逃之夭夭,然后用一整天或者很多天的时间来平复内心的罪恶感,接着再一次重蹈覆辙,循环往复。
然而,在看到女生裙子底下的毛裤这一天夜里,孙子墨怎么也没有等到期盼中的“吱嘎”“吱嘎”声,当他就要放弃的时候,父母的卧室里终于有了响动,却是“嘭”的一声,台灯被摔碎的声音,接着是母亲放肆的哭声,这哭声如同一把刀子,在夜幕上狠狠地划开一道口子,所有隐秘在生活中的七零八碎落了下来,像彩色的弹珠一样到处蹦跳,也把本已平静的家再一次拽向波澜,孙子墨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他勃起的下体软了下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孙有权的声音如同一头公牛,把这个夜晚搅乱了。
或者说,本来就不是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