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正是今日酒楼雅间内的贵人。即便当时她仅在雅间内观过其侧脸,但仅凭于此,也能笃定他的身份。
只是那时,这人脸色冷冽苍白,似是病入膏肓,而此际,他身姿颀长,容颜如玉,满身冷冽平寂,奈何一手却是拄着一把极其突兀的拐杖。
这人,不仅病入膏肓,且还不良于行?
风宁神色微变,却也仅是片刻,微漾的心底再度恢复死寂。
她落得如此地步全是这人所害,而今他屈尊降贵来这牢里,又为何故?难道当真是她今日得罪于他,便来亲自寻仇了?
心思至此,风宁心底止不住冷笑。
那贵人也未言话,周遭气氛一度沉静。
风宁却觉两道冷冽骇骨的视线凝在她的头顶,压抑而又深沉。
半晌,那贵人终于再度出声,“心若有怒,便该奋起而争。你如今这模样,纵是指甲抠破血肉,安能救人?”
风宁脸色骤变,心底当即滑过丸子与阿婆身影,随即眼睛蓦地一抬,直视上了他的眼。
他眼瞳墨黑如玉,犹如黑夜里的星子,深邃中透着冷凉,无端令人心惊与疏离。
然而风宁心底太过嘈杂,所有情绪涌动开来,竟是将对他的惧意层层冲淡。
半晌,她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使出浑身气力跪在了那人面前,脑袋缓慢磕地,“今日得罪公子,是风宁之过,望公子惩处风宁一人,切莫伤及无辜。”
她此番所求,不过是为了丸子与阿婆安危。
只是此番双膝跪下,脑袋磕地,鼻尖与满是霉味的地面近在咫尺,才觉自己越发的卑微,似蝼蚁,低贱。
祈求的嗓音言出,面前贵人未言。
风宁眉头紧蹙,重重磕头,额头不断的在地上撞着,却未能换得贵人半句应答。
风宁终归是冷了心,止了动作,目光迎上他深黑冷沉的眼,“求公子放过丸子与阿婆,得罪公子的是风宁一人,何必牵连无辜。”
那人一身雪白,容颜俊美如莲,然而目光却是幽冷,“意图劫牢,算是无辜?”
风宁知晓他在说丸子,想必在他到这儿之前,便已知晓方才牢中之事。
她默了片刻,才低沉沉的道:“丸子才十岁,还是个孩子……”
这话一出,那人又未再言话。
周遭气氛静得压抑凉骨,风宁深吸了一口气,“求公子放过丸子与阿婆,风宁愿受公子处置。”
纵然惜命,纵是柳姨与庵堂师太的血仇在身,而今之际,她却想要舍命了。
终归,丸子与阿婆太过无辜,这些日子的朝夕相伴也早有情义,是以怎能弃他们不顾。再者,丸子与阿婆今日遭此横祸,本是因她而起。
越想越觉苍凉,然而面前之人的目光并无半许松动,风宁心底更为发寒,浑身也逐渐紧绷。
许久,待风宁心下早已无望时,那人终于出了声,“我此生,最厌懦弱无能之辈。我今日来此,并非罚你,而是放你。”说着,见风宁满面惊愕与戒备,他眸底平静无波,继续道:“再者,你口中丸子已有十岁年纪,十岁年纪,便该有虎狼之心。”
这人的话,风宁不敢尽信。
差人抓她的是他,说要放她的也是他,直觉告诉她,他这般轻易说要放她,其中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