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逐渐晴开了,这片战火过后的土地,在雪水消融后迎来了一点生机,灵山上小溪流淌,不像大河大江那样被冰的动弹不得,溪流盘旋而下,冲击着途中的磐石,叮咚作响,声音清脆动听。
夙若潇拖着疲惫的身体伏在山下的溪边,双手捧着清澈的溪水,迫不及待便喝下,又捧了二三次,才算止住了嘴上的干渴。手指被水浸润着,让她想起自己已经快三天没有洗脸了,又用水洗净脸上的污垢,这才细下观察了自己溪中的倒影。
弯眉杏目,被水扑过的肌肤水润弹滑,倒也算白净,凌乱的发黏在耳边,双唇饱满梅红。
溪边暗生的红梅零落无几,几颗骨朵挂在光秃秃的枝干上,一处碧溪,一处红梅,一点朱砂赫然印在她的眉心,原是被污垢盖住,现在完全显露出来,比起红梅还要艳上三分。
若说刚才的她勉强是素净的长相,多了这颗朱砂痣,加之多情柔水的杏目,可以说是媚态百生。
夙若潇不禁被自己的长相吓了一跳,她,她在现代,眉心可从来没有这颗多情的朱砂痣啊,这个身体,根本就不是她。
抬手覆上自己的眉心,抹拭着,再次确认这红痣是真的扎根在自己眉间,她叹着气落下手,小腹却不争气地咕咕叫出声。
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只是喝了点溪水还不能解决空腹的饥饿感,看着略有生机的灵山,所见之处也没有一样可以食用的东西,先填饱肚子成了当务之急,她也便无心去想这具身体,反正她对这长相倒也算满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顿不下……清汤鱼、糖醋鱼、鱼干锅……哪怕一点儿鱼干也可以啊……”
夙若潇极嗜鱼,她不怕鱼刺,但是不能忍受不吃鱼,脑中关于鱼的所有记忆都涌了上来,可是她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溪中的鱼影。
“算了算了,不想鱼了,先看看有没有人,去问个路也好啊,不然饿死在山里,那我多可怜啊。”
顺着山路盘旋而下,溪流在此戛然而止,山下又是一片荒芜,枯草之间不时掩映着一些孤尸。
夙若潇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在夜里一个人赶路的时候觉得特别阴森,想了一下他们也是无辜惨死的可怜人,却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有时也会发发好心用枯草盖住他们的身体。
夙若潇被草中红色衣着的尸体吸引过去,这具尸体平躺在草上,似乎身下被石头硌着,背部微怂,她壮起胆推了推尸身,一把匕首深插在尸体背上,只露出匕首柄。
看起来此人并不像是被军队所杀,看她身着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夙若潇顺着自己的好奇心拔出匕首,鲜血淋漓的匕首上“狐”一字清晰可见。
她心下便了然,定是“狐”杀死了这个人,她有点抱歉地把尸体搬正,尸体的头一歪,牵引着尸体的嘴缓缓张开,一根细丝线头出现在尸体口中。
夙若潇牵住线头慢慢拉出,一张字条系在细丝之尾,她震惊着,古代人藏信真是匪夷所思,藏在喉咙里,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那得多难受啊。
藏的这么隐秘,那这字条上的内容想必也十分重要,她信手打开。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古诗词她也只会读书时的李白杜甫,看见这句诗,夙若潇还真是后悔没有好好读书,而去当了十八线小明星,古人的世界真是好晦涩啊,幸好勉强算识字,不然就尴尬了。
车轮吱吱转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回头一看,几个人赶着马车而过,她顾不上其他,胡乱把纸条塞入袖中,又把匕首擦净防身而带,慌忙追上那辆露天马车。
赶马的是个中年大叔,一脸沧桑,马也瘦的可怜,后座上放着一些家当,一个妇女搂着孩子坐在上面,一家三口脸上尽是疲惫,看到夙若潇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夙若潇一边小跑一边和大叔搭话。
“大叔,你们这是去哪啊?”
大叔略有防备地看了她一眼,妇人也搂紧怀中的孩子。
“嗯……那个……大叔,请问这里这除了北邦,还有什么地方离这里比较近呢?我孤身一人,又不知方向,好不容易遇到你们,我没有恶意的……”
夙若潇低下头,许是模样太可怜,大叔终于谨慎的回答了她。
“京阳郡,向南再走二十里。”
夙若潇抬头,刚想致谢,大叔一家人早已离她而远去,她也没有怪他,毕竟乱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空管别人呢。
天气似乎又更好了,越向南走,植被越来越多,远比这些天她见过的植物还要绿,满眼的绿色让她心情愉悦着,没有雪,没有战争,没有死人,重要的是,京阳郡肯定有鱼啊!
想到鱼,她又充满了动力,她能想象到那些迷失在沙漠里的人走出沙漠的原因,全靠心里的念想啊。
“京阳郡!我来啦!”
鱼儿们!我来了!
褐色的圆木依然静静倒塌在废墟中,鹰炎军四散着清理危房,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几个黑色身影的靠近,他们尽力避开军队视线,其中一个腾身飞到横倒的木头边。
圆木旁,早已没有人影,相互对视之后,黑影们在默然中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