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清冷冷。却寒了殿内所有人的心。
天威,难测。
“爱妃知朕甚深,竟能知朕的心意。”这一句,不咸不淡,却让红衣女子整个人如置冰天雪地之间!妄自猜度圣意,死罪!
“皇上恕罪,臣妾不敢!”女子的素额紧贴着青花大理石的地面,声音里头透着几分惊惶失措。
“人已经死了,还提什么不敢!”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一分。“你呢,你叫什么?”
他并没有向着哪一个人,但花独秀却一下灵犀在心,他低头毕恭毕敬道:“微臣花独秀。”
“有花独秀?”他沉吟了下,“花家可还有什么人?”
花独秀身子一颤,心里明白皇帝这是想起千树了!他赶紧回话,“微臣的弟弟,正是花开千树的花千树!”
“那么,你又怎会在此?”随随一声,已让匍匐于地的女子心里冰透雪亮。他,竟已看穿了所有!
“微臣是被娘娘的声音惊动,这才领了人进了暗雪殿。”却不知道,已经犯下了皇家的大忌!
“那么,你们看到什么?”
花独秀赶紧接口,“微臣等,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从未进过暗雪宫!”
他一说,殿上跪下的禁军也赶紧跟着回话,“是!微臣也从未进过暗雪宫!”
“那就留下两个吧!”明明不过是清凉淡漠的语气,却温醇如明月映水。
就在那一瞬间,凄厉的叫声响彻暗雪殿。几道人影在暗雪殿朝着他的同僚挥舞长剑。
皇帝的眸光,始终锁在红衣女子的身上。女子听见惨叫声,身子却已然停了颤抖。
血腥的艳红,在青花的大理石上一绽成海。漫过女子的绣鞋罗袜,沾湿她长长曳地红裙。膝下的鲜血,是热的。可是女子的心却已然冰透。
不过片刻光景,随他进暗雪殿的人,已然全数倒地不起。
“谢皇上不杀之恩!”女子的声音清清淡淡,伴着咚咚的叩头声。
他,竟然未死!花独秀暗松口气,背心里面却已是冰冷一片。
“朕不杀你,苏家却也不会饶你!你虽是朕的爱妃,可是苏家势大,朕却也保不全你!”他负手将她从地上扶起,从怀中取了白色的丝绢,缓缓为女子拭去掌上的艳红。
“臣妾有办法,把苏家连根拔起!”女子斗胆进言。
“胆子不小!说下去。”
“禁军统领苏峥嵘,色胆包天,逼歼帝妃,因歼不遂,竟然将帝妃杀死!欺君死罪!”女子缓缓的说道。
皇帝背光而立,脸上的表情不甚分明。
暗雪宫大殿针落可闻。
“欺君?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哪!清零的亲事就在明日了么?”淡淡一声,却让人心惊肉跳。
“是的!陛下!”随行李公公飞快的回话。“王爷聘下的,正是苏家的苏流水!”
“花独秀,今日护驾有功,加官一级。接掌禁军统领一职。”
“谢皇上恩典!独秀必然为皇上鞠躬尽粹,死而后已!”帝都禁军,那是保卫皇帝的亲兵,交给他,便是将性命交托给他。也是视他为心腹意思了!
“传朕旨意。苏峥嵘逼歼帝妃,罪犯欺君。立斩!苏家九族之内有官职者,一律批捕入狱,听候发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二月三十,年末。帝都,雪。
不论是供打个尖儿的小酒馆还是热闹的街道,无不张灯结彩,一派喜气。一路之上,总能听到三五一群人在嘀咕着什么。
年关将至,半月之前苏家九族之内有官职者,尽数批捕入狱。本应在年前审结的案子,因为新年而押后到正月二十之后才审!一时之间,朝野上下对此事议论纷纷。
物伤其类。当你在高处时,他们会极力讨好亲近;当沦落到卑微,他们便闲看好戏,避之不及。
“这次庆元帝定是对苏家留了情面的!若是普通人,欺君之罪,定然九族皆灭。他们却还要一审再审!”一直坐在窗边的客倌穿了一身青衣小袄,粟色绒制围脖。背上背了一柄乌金长剑,一瞧便知是个侠士。
“苏家势力雄厚,苏隐龙又多次抗击紫月国有功!若是查无实据,草草定案,那么,庆元帝何以服众?”坐在角落里的白衣文士猛的一拍桌面,颇有为苏隐龙抱打不平之势。
“依我看,庆元帝想灭苏家的决心已是昭然若揭。若是罪无实证,二王清零又怎会立刻将苏流水休弃?当初为了这青阳第一美人,还引起了三位皇子朝堂之争。现在看来,当时他们争的,不过是苏流水背后的苏家!”青衣侠士眉峰微拢,心思却甚是剔透。
“如今的苏流水已经今非昔比。她被休弃那夜,苏府的人秘密叫了大夫去给苏小姐瞧病。第二日凌晨才肯放了那大夫出来。原来苏小姐性烈,被花轿原路抬回之后竟拿了剪子自尽了!”店小二聊得起兴,见他们的茶碗已空,赶紧去炉上提茶壶。
“什么?苏小姐死了?”白衣文士大为惊诧,青阳第一美人毁容,那是何等的大事!
“死倒是未死,还吊着一口气。倒是那张绝色的脸蛋却已是毁了!”小二说到这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执壶先为青衣的侠士添了些茶。
“苏小姐毁去了倾世之颜?”青衣侠士面有异色,见那小二为他添茶,赶紧道了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