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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凌霄城(4)

那人惊道:“里面的狮子老虎可凶狠得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见到人,立刻扑了出来……”石破天急于救人,不耐烦听他东拉西扯,倒提他身子,头下脚上的用力摇晃,当当两声,他身上掉下两枚钥匙。石破天大喜,将那人放在一边,拾起钥匙,便去插入石门上的铁锁孔中,喀喀喀的转了几下,铁锁便即打开。

那人一声“啊哟”,转身便逃。石破天心想:“给他逃了出去通风报信,多有未便。”抢上去将他一把抓过,丢入先前监禁自己的那间石室,连那副带着长炼的足镣手铐也一起投了进去,然后关上石门,上了锁,再回到甬道彼端的石门处,探头进内,叫道:“石庄主、石夫人,你们在这里吗?”

他叫了两声,室中没半点声息。石破天将门拉得大开,却见里面隔着丈许之处,又有一道石门,心道:“是了,怪不得有两枚钥匙。”

于是取过另一枚钥匙,打开第二道石门,刚将石门拉开数寸,叫得一声“石庄主……”,便听得室中有人破口大骂:“龟儿子,龟孙子,乌龟王八蛋,我一个个把你们千刀割、万刀剐的,叫你们不得好死……”又听得铁炼声呛啷啷直响。这人骂声语音重浊,嗓子嘶哑,与石清清亮的江南口音截然不同。

石破天心道:“石庄主夫妇虽不在这里,但此人既给雪山派关着,也不妨救他出来。”便道:“你不用骂了,我来救你出去。”

那人继续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胡说八道欺骗老子?我……我把你的狗头颈扭得断断地……”

石破天微微一笑,心道:“这人脾气好大。给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石牢之中,也真难怪他生气。”当即闪身进内,说道:“你也给戴上了足镣手铐么?”刚问得这句话,黑暗中便听得呼的一声,一件沉重的物事向头顶击落。

石破天闪身向左,避开了这一击,立足未定,后心要穴已让一把抓住,跟着一条粗大的手臂扼了他咽喉,用力收紧。这人力道凌厉之极,石破天登时便觉呼吸为艰,耳中嗡嗡嗡直响,却又隐隐听得那人在“乌龟儿子王八蛋”的乱骂。

石破天好意救人,万料不到对方竟会出手加害,在这黑囚牢中陡逢如此厉害的高手,一着先机既失,立时便为所制,暗叫:“这一下可死了!”无可奈何之中,只有运气于颈,与对方手臂硬挺。喉头肌肉柔软,决不及手臂的劲力,但他内力浑厚之极,猛力挺出,竟将那人的手臂推开了几分。他急速吸了口气,待那人手臂再度收紧,他右手已反将上来,一把格开,身子向外窜出,说道:“我是想救你出去,干么对我动粗?”

那人“咦”的一声,什是惊异,道:“你……你是谁?内力可还真不弱。”向石破天呆呆瞪视,过了半晌,又“咦”的一声,喝问:“臭小子,你是谁?”

石破天道:“我……我……”一时不知该当自承是“狗杂种”,还是继续冒充石中玉。那人怒道:“你自然是你,难道没名没姓么?”石破天道:“我把你先救了出去,别的慢慢再说不迟。”那人嘿嘿冷笑,说道:“你救我?嘿嘿,那岂不笑掉了天下人的下巴。我是何人也?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一点点三脚猫的本领,也能救我?”

这时第二道石门打开了一半,日光透将进来,只见那人满脸花白胡子,身材魁梧,背脊微弓,倒似这间小小石室装不下他这个大身子似的,眼光耀如闪电,威猛无俦。

石破天见他目光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心下不禁发毛:“适才那雪山弟子说这里关着狮子老虎,这人的模样倒真像是头猛兽。”不敢再和他多说什么,只道:“我去找钥匙来,给你打开足镣手铐。”

那人怒道:“谁要你来讨好?我是自愿留在这里静修,否则的话,天下焉能有人关得我住?你这小子没带眼睛,还道我是给人关在这里的,是不是?嘿嘿,爷爷今天若不是脾气挺好,单凭这一句话,便将你斩成十七廿八段。”双手摇晃,将铁炼摇得当当直响,道:“爷爷只消性起,一下子就将这铁炼崩断了。这些足镣手铐,在我眼中只不过是豆腐一般。”

石破天并不相信,寻思:“这人神情说话倒似是个疯子。他既不愿我相救,倘若我硬要给他打开铐镣,他反会打我。他武功什高,我斗他不过,还是去救石庄主、石夫人要紧。”便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了。”

那人怒道:“滚你妈的臭鸭蛋,爷爷纵横天下,从未遇过敌手,要你这小子来救我?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唐,放天下之大狗屁……”

石破天道:“得罪,得罪,对不住。那我就不来救爷爷了。”轻轻带上两道石门,沿着甬道走了出去。

甬道什长,转了个弯,又行十馀丈才到尽头,只见左右各有一门。他推了推左边那门,牢牢关着,推右边那门时,却应手而开,进门后是间小厅,进厅中没行得几步,便听得左首传来兵刃相交之声,乒乒乓乓的斗得什是激烈。

石破天心道:“原来石庄主兀自在和人相斗。”忙循声而前。

打斗声从左首传来,一时却找不到门户,他系念石清、闵柔的安危,眼见左首的板壁并不什厚,肩头撞去,板壁立破,兵刃声登时大盛,眼前也是一间小小厅堂,四个白衣汉子各使长剑,正在围攻两个女子。

石破天一见这两个女子,情不自禁的大声叫道:“师父,阿綉!”

那二人正是史婆婆和阿綉。

史婆婆手持单刀,阿綉挥舞长剑,但见她二人头发散乱,每人身上都已带了几处伤,血溅衣襟,情势危殆。二人听得石破天的叫声,但四名汉子攻得什紧,剑法凌厉,竟没馀暇转头来看。但听得阿綉一声惊呼,肩头又中了一剑。

石破天不及多想,疾扑而上,向那急攻阿綉的中年人背心抓去。那人斜身闪开,回了一剑。石破天左掌拍出,劲风到处,将那人长剑激开,右手发掌攻向另一个老者。

那老者后发先至,剑尖已刺向他小腹,剑招迅捷无伦。幸好石破天当日曾由史婆婆指点过雪山派剑法的精要,知道这一招“岭上双梅”虽是一招,却是两刺,一剑刺出后跟着又再刺一剑,当即小腹一缩,避开了第一剑,立即左手掠下,伸中指弹出。那老者的第二剑恰好于此时刺到,便如长剑伸过去凑他手指一般,铮的一声响,剑刃断为两截。那老者只震得半身酸麻,连半截剑也拿揑不住,撒手丢下,立时纵身跃开,已吓得脸色大变。

石破天左手探出,抓住了攻向阿綉的一人后腰,提将起来,挥向另一人的长剑。那人大惊,急忙缩剑,石破天乘势出掌,正中他胸膛。那人蹬蹬蹬连退三步,身子晃了几下,终于坐倒。

石破天将手中的汉子向第四人掷出,去势奇急。那人正与史婆婆拚斗,待要闪避,却已不及,给飞来那人重重撞中,两人立时口喷鲜血,双双昏晕。

四名白衣汉子遭石破天于顷刻间打得一败涂地,其中只那老者并未受伤,眼见石破天这等神威,已惊得心胆俱裂,说道:“你……你……”突然纵身急奔,意欲夺门而出。史婆婆叫道:“别放他走了!”石破天左腿横扫,正中那老者下盘。那老者两腿膝盖关节一齐震脱,摔在地下。

史婆婆笑道:“好徒儿,我金乌派的开山大弟子果然了得!”阿綉脸色苍白,按住了肩头创口,一双妙目凝视着石破天,目光中掩不住喜悦无限。

石破天道:“师父,阿綉心肝宝贝,你们都好吗?”他这些日子中,日里晚间,叫的便是“阿綉心肝宝贝”,把这六个字念得滚瓜烂熟,这时见到,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史婆婆匆匆为阿綉包扎创口,跟着阿綉撕下自己裙边,给婆婆包扎剑伤。幸好二人剑伤均不什重,并无大碍。石破天又道:“在紫烟岛上找不到你们,我日夜想念,今日重会,那真好……最好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阿綉先前听他一开口便叫自己“心肝宝贝”,在婆婆面前这么叫法,不由得大感羞愧,又听他这么说,苍白的脸上更堆起满脸红晕,低下头去。他知石破天性子淳朴,不善言词,这几句话实是发自肺腑,虽当着婆婆之面吐露真情,未免令人腼腆,但心中确也欢喜不胜。

史婆婆嘿嘿一笑,说道:“你若能立下大功,这件事也未始不能办到,就算是婆婆亲口许给你好了。”阿綉的头垂得更低,羞得耳根子也都红了。

石破天却尚未明白这便是史婆婆许婚,问道:“师父许什么?”史婆婆笑道:“我把这孙女儿给了你做老婆,你要不要?想不想?欢不欢喜?”石破天又惊又喜,道:“我……我……我自然要,自然想得很,欢喜得很。我不见了你们,天天就在想要阿綉做老婆……”史婆婆道:“不过,你先得出力立一件大功劳。雪山派中发生了重大内变,咱们先得去救一个人。”石破天道:“是啊,我正要去救石庄主和石夫人,咱们快去寻找。”他一想到石清、闵柔身处险地,登时便心急如焚。

史婆婆道:“石清夫妇也到了凌霄城中吗?咱们平了内乱,石清夫妇的事稀松平常。阿綉,先将这四人宰了罢?”

阿綉提起长剑,只见那老者和倚在墙壁上那人的目光之中,都露出乞怜之色,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她得祖母许婚,正自喜悦不胜,殊无杀人之意,说道:“婆婆,这几人不是主谋,不如暂且饶下,待审问明白,再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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