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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投亲,遇见1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一队载满货物的商队沿着山路缓慢前行,从山顶望去,陡峭的山路上,队伍宛如蛇形攀爬,移动得极其缓慢。好在队形齐整,马匹训练有素,无任何意外事故发生。

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商队才从山间行至了山脚。

身着蓝色男式小袖圆领长衫,用纶巾盘起长发做少年人打扮的林菀坐在一辆货车上,忍受着暑热,偏着头侧着身在车帘下方躲着刺眼的光线,手上握着一块木头仔细研究着,似乎已经对旅途的艰辛习惯了。

此刻走在商队为首的刘管事,用洪亮的嗓音告知众人:“前方驿站到了,大伙儿喝点茶水休息一会儿再走。”

林菀打起精神,从车上跳了下来,跟随着大队人马来到驿站小亭,帮着驿站店家给诸位商队成员添茶倒水。

“小郎君,你也坐下来喝些茶水吧。”

林菀客气一笑,学着男声粗着嗓子回话:“我一会儿再喝不迟,倒是诸位大哥辛苦了,着紧休息一会儿罢。还有,你们要吃些什么,尽管告知我去通知店家拿些来。”

四十出头的商队管事摸摸胡须,对林菀的懂事面露几分赞赏,撩起衣摆坐下时候叮嘱她道:“这会儿没到饭点就不准备吃食了,你去问店家准备五十个馒头、二十斤牛肉、五斤花生,再打些酒,今天夜里在前方山林过夜的时候吃。”

“好呢!”林菀勤快的跑腿,回来后,又管着给每位行脚商人灌了水不说,还查看马匹草料妥当否。真真是方方面面到位,赢得了众人一致好评。

可是众人哪里知道,林菀只是想借着多做点事情麻木自己,让自己不去想那些心酸的悲伤往事,不再总是担忧着生死为卜的娘和未知的前路而已。

这一会子忙下来,林菀累得满头大汗,待用清水清洗一把额头伤口已经愈合的脸后,露出原本俊俏模样,驿站老爹小女儿看见了,脸上羞红了几分。

“小郎君,你也吃些茶吧。”

身着浅黄色短衫襦裙的小娘子,端了茶水上前来,细致的问候林菀。

林菀感激一笑,憨厚回道:“谢谢小娘子。”

“小郎君客气了。”小娘子脸颊更红了,林菀有些不解,递还茶汤之时喃喃道:“姑娘莫不是中暑了,脸怎地如此红?”

旁边一位行商大哥从茅房出来瞧见了这一幕,用胳膊肘捅捅林菀,熟稔的打趣她道:“人家小娘子是看上你了,要不,你就留在这驿站做个上门女婿得了!”

“哎呀,沈二哥你这是说什么呢,人家可是女……”林菀刚想表明自己的身份,顿时意识到不妥,不安的瞧了一眼那小娘子。

小娘子见林菀瞄她显然没有意识到林菀说错话,反而被这一瞥弄得羞愧难当,转身走了。

沈二哥见到好戏散场,一边撩着汗衫透气,一边追问林菀:“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林菀只得岔开话题:“我说人家女娇娥可能早已经许了人家,你就不怕胡乱编排,遭人家爹痛骂一顿?当心这驿站老爹给你茶里下药……”

“坏小子,看不出你这几日装得挺深的,居然还知道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沈二哥沉下脸来肃穆道:“当心我告诉商队管事你不学好,仔细他不让你坐车厢,让你和我们一块儿走路来着。”

“啊……”林菀哭丧着个脸,佯装害怕了起来,“好哥哥你别乱嚼舌根,我这小短腿走不过你们的。”

看着林菀哭丧着脸的模样,沈二哥忍不住继续逗她:“那就要看你如何表现了,如若今晚在树林过夜的时候你赶着给我捶捶背、捏捏肩,我倒可以考虑考虑……”

“你们在干嘛呢,休息够了就出发了。”好在这时,商队刘管事适时打断了两人,打破了林菀的窘迫。

林菀赶紧绕开想要继续打趣她的沈二哥,回了货车上,继续和一堆货物挤在一起,虽然这车上拥挤了点,她只能将腿放在车厢外面,但这样总强过让她和粗狂汉子们一起走路来得强。

此刻日头已经偏西,却依然热得伤心,林菀很不能学着众汉子们也敞开衣衫,沈二哥见了她焦躁的模样,先是劝她敞开衣衫凉快凉快,再见林菀尴尬的一笑了之,以为林菀身体有疾不好袒胸露乳,便好心递给她一把小纸扇。

林菀十分感激的对沈二哥一笑,沈二哥得此鼓励,加快了步子,跟上林菀所乘坐的货车,和林菀聊起家常来:“我老爹在这次商队出发前便给我定下了村头牛家的大娘子,我们两从小亲梅竹马,感情好着呢。等这一趟行程走完,我就回家娶媳妇,到时候有机会请你来喝喜酒啊!”

林菀用纸扇扇着风道:“喜酒我是喝不成了,这次投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先恭喜你!”

“可惜了,结识你这么一个可爱投缘的小兄弟,却很快就要分别。”沈二哥满脸沮丧,摇头叹息起来。

林菀见此,便琢磨着给这沈二哥准备份贺礼,想了想身边并没有什么值钱物事,她重新拿起了木头,接着又从周麽麽给她准备的包袱里找出了那天她逃命十分用过的雕刻工具,一把“翁管形”的坯刀,几下便在木头上刻画出一个人物的脑袋来,接着仰头望向沈二哥:“沈二哥你给我说说你家媳妇的模样儿吧。”

“行啊。”沈二哥面色顿时温柔下来,愉快地回忆起自家媳妇来:“她的脸蛋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宛如新月般的眼睛,望着我时总是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平时就算穿着粗布衣服,做着刺绣洒扫的活儿也美得不得了……”

“然后呢?”林菀一边做着手中的活儿,一边抬头,却见沈二哥猛倒向她的方向,面色惊惧而痛苦,在他的胸口插着一只弩箭!他伸手握住那只弩箭,一副不甘心和不敢相信的样子,“扑通”一声撞在车轱辘上,摔倒在了地上。

“啊……啊……沈二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莞儿啊!”林菀从车上跳下来,扶起他,沈二哥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林菀的脸庞,林菀却顾不得这么多,大声招呼前面毫无察觉的众人:“快来人啊,沈二哥被箭射中了!”

而沈二哥似乎知道自己没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提醒起林菀来:“林兄弟你赶紧跑吧,树林有匪徒埋伏……”话还没有说完,沈二哥就脑袋一歪,死在了林菀怀里,而他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林菀不敢相信刚才还和自己讲着自己媳妇的沈二哥就这样去了,想着沈二哥对自己的一路关切和照顾,她情绪十分激动,抱着他的身躯不停摇晃:“沈二哥你醒醒啊,不要这样啊……”

前方终于有人发现情况不对,慌忙跑了过来查看,只是沈二哥哪里还有气在?林菀被吓坏了,眼泪跟着流下:“你醒醒啊沈二哥,你家的娘子还在等着你回去娶他啊,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沈二哥这是我刚刚为你雕刻的你家娘子的人像,你快起来看看啊……”林菀说着将木雕塞向沈二哥怀里,只是沈二哥哪里还有动静,此刻已然是死透了。接受这个事实的林菀忍不住悲痛异常,扑在沈二哥身上大哭起来。

当下的她全然恢复了柔嫩的女音,悲切异常,引人侧目。

“大家快拿武器,有贼人偷袭!”商队刘管事看过沈二哥的情况后,立刻从货物车上拿出刀剑来提醒大家,此时,只听前方一片树林里更传来一片“呜呜”箭响,竟然是真有大批匪徒埋伏于前方。

“林菀你赶紧逃命去吧!”刘管事和沈二哥一样,颇有几分真心关切着林菀,大难当头,不忘提醒起身单力薄的林菀来。林菀见着周围来不及躲藏的人被箭射中,纷纷倒下,便明了事态严重,也不啰嗦,当即抓起随身包袱就向来时路上经过的一片树林跑去。

远攻过后,后方顿时响起杀声震天,林菀虽不敢回头看,却也能够从恶徒来袭时砍杀众人那副张狂万分的响动中,判断出对方实力要强过商队许多。

惊惧与担忧双重折磨中,林菀逃跑得战战兢兢地,生怕后方的弩箭一把射中自己,再也见不到周麽麽一面打听娘的信息。

她料定此刻停下,必定会死得更快,只能咬牙控制内心的害怕一路拔腿向前,只是那鲜血的气息一直尾随着她,让她几乎呕吐。

林菀一路跑进密林,不敢停歇。

仓皇之中,越跑越深入树林。

就在此时,她脚下一空,踩中一团树枝的地方霎时出现一个缺口,紧接着,那团树枝随着她一起下沉,还来不及弄清楚状况,林菀就感觉一只脚被一样尖锐的物体刺中,随即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便至脚心传来,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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