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顾时逸还是答应去踏青了,因为在饭桌上,徐月直接向贺夕南发问,林荟荟表示大家都会去,贺夕南左右为难,顾时逸干脆替她答应下来。
踏青的地点在田河村,由于路途遥远,计划在那儿住一天。正好,胡洛儿家大伯在那边有一处院落,养着些鸡鸭牛羊,种着些瓜果蔬菜。大伯最近到思城办事,田河村的房子就空了出来,胡洛儿表示他们可以去住。
假期第一天,平时早起惯了的贺夕南是真的起不来,顾时逸打了三四个电话也没接到,最后还是贺夕北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把她喊醒的。
“实在困就别去了。”贺妈妈帮她收拾东西,见夕南兴致不高,有些担忧,“答应人家了的。”夕南弯腰系好鞋带,背上包赶紧出门,顾时逸站在路口等她,晨光熹微,少年在微光中冲她笑。
在发车前最后一分钟,他俩赶到了客运站,上车后发现只剩两个位子——没有连在一块,一个是胡洛儿旁边,一个是林荟荟旁。
贺夕南站在过道上略有迟疑,司机大叔催促他们赶快坐好,顾时逸迈开步子,走到胡洛儿旁边的空位坐下。贺夕南只得坐在林荟荟旁。
“起晚了?活该吧!”宋琳卿坐在夕南后面,伸长脖子朝前和夕南讲话,贺夕南无端有些委屈,也不好发作,只是闷闷不乐地看向窗外。
手机突然振动,夕南划开屏幕,发现是顾时逸的短信:
“你不喜欢和她坐嘛,别想太多。”
切,贺夕南心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可内心的阴霾却一点点散开了。
田河村在思城东部,背靠思城的最高峰——峡允山,面临澜石江的一条支流——金溪江。峡允山山顶有一潭碧水,沿着山涧溪流而下,因地势陡峭,在汇入金溪江出形成一个扇形冲击平原,田河村就位于此依衫伴水之地。
到田河村的路况不太好,尽管都是二级路面,可因为是山区,所以山路延绵,弯道特别多,对于会晕车的人来说,是个噩梦。
半路司机停靠休息时,夕南就有些吃不消了,蔫蔫的,蹲在一旁不讲话。
林荟荟和宋琳卿在和胡洛儿讨论到了之后怎么分配房间,没顾得上理夕南。夕南低着头看地数蚂蚁,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帆布鞋,她抬头,顾时逸顶着阳光,低头看着她。
“怎么了?”顾时逸有些担忧,“不舒服啊?”
夕南摇摇头,打算站起来,可蹲太久腿有点麻,一时起不来。
顾时逸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扶她,刚站起来的夕南感到一阵眩晕,跌了两步,顾时逸见她似是要摔倒,索性一把抱住了她。
微风吹过,带来乡间特有的芳香,树叶沙沙,阳光透过树叶投射,投映出婆娑斑驳的影子。
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索性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偏,暂时没人看见。
“咳咳……”夕南轻咳,顾时逸如梦初醒,赶忙放开她,“以……以后……小心点。”难得地,自认为魅力无敌的顾少爷有些结巴,不知是晒的还是羞的,脸上竟有两抹红晕。
稍作休息后,继续上路,夕南还在回味那个一不小心促成的拥抱,回味着那微妙的触感和一瞬间飙升的心跳。
“班长,换下。”夕南正回味着,肇事者顾时逸背着包走到她们跟前,扬扬车票跟林荟荟说。
林荟荟奸笑地看着他,顾时逸也不反驳,好像在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快给我换吧。
本来坐的有些懒散的夕南立马正襟危坐,挺直身板,侧身,假装看外面的风景。顾时逸坐下后也有些拘谨,掏出iPod开始听歌。
渐渐地,随着日头高上,夕南的困意上来了,忍也忍不住,迷迷糊糊中司机一个拐弯,“咣当”一声,头砸在窗户上了。
贺夕南发出的动静有点大,醒着的人基本都凑过来看她,看得夕南有些害羞,瞌睡醒了大半。
“唉。”顾时逸叹了口气,含笑看她,“小爷就在这,要靠你靠吧。”他拍拍自己的肩膀,“本来就傻,再撞撞就更傻了。”
贺夕南摇摇头,“瞌睡都撞没了。”
顾时逸闻言,点点头,然后趁夕南不注意塞了一只耳机过去,夕南也没有反抗,一起坐车一起分享音乐什么的,对于十六七岁的少女来说,简直是必杀好不好。
车子又开始减速,慢慢地摇,不知不觉中,夕南又睡着了,正当她的头又要向车窗倒去时,顾时逸眼疾手快,小心翼翼地扶了一把,让夕南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此后的路程,少年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动作轻盈谨慎,时不时地撇头看看他肩头的少女一张熟睡的脸,一种由心底而生的柔软盛满他的胸腔。
待贺夕南醒来,车子已经快到田河村了。
还不等她从“靠着顾时逸睡着”了的震惊中醒来,就被窗外的美景给折服了。
跨越了高山,眼前顿时开阔起来,田河村在一个冲击的平缓地带,映入眼帘的先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在太阳光芒照射下,闪闪发光。
还有一栋栋黑瓦白墙的房子,点缀在其间,好似一副印在明信片上的画。
金溪江绕着村子缓缓流过,流水清澈,流速也不快,缓缓地,温柔地,微风轻抚下,翻出一小朵一小朵的浪花。
乡间的空气自然是比城市清新不少的。
一下车,贺夕南狠狠吸了一口气,有几分陶醉,一路来的倦意荡然无存。
宋琳卿和刘桥如胶似漆,分都分不开,林荟荟又在和胡洛儿研究路线,其他同学也不是太熟,贺夕南左顾右盼,最终还是乖乖跟着顾时逸走。
到胡洛儿的大伯家,要穿过一片油菜花田。走到边上时,几个女孩子脸色变了。这油菜花田远处看是真的美,黄灿灿的,中间还有小蜜蜂。可走近一看,或许是田河村前几天连续下雨的缘故,田间的土壤有些泥泞,走下去肯定要把衣服鞋子弄脏。
连宋琳卿和林荟荟都有些不愿意,询问着能能绕路。
贺夕南却眼睛都亮了,也不顾自己穿了一双小白鞋,跳下田埂,那油菜花竟长得很高,几乎到她的腰间了。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夕南乐的合不拢嘴,半哄半骗把林荟荟和宋琳卿拉下来,见她两像踩到地雷似的小心翼翼,夕南放肆大笑。
远处是一栋栋黑瓦白墙的小屋,再远处是温柔流过的金溪江,再再远处是蓝的似水洗牛仔般的天,和天上懒洋洋的云;近一点,是一片及人腰高的油菜花田,再近一点是田间飞舞采蜜的蜜蜂,再再近一点是贺夕南发自内心真诚的笑颜。
人与景融为一体。
不远处的顾时逸手持iPod,捕捉下了这一刻,很久很久,这张照片一直夹在他的本子里。
好说歹说,大家总算克服心理阴影,下田走路。
一路上,花草作伴,莺鸟为歌,踏青踏青,踏的是大好青春。
胡洛儿大伯家很宽敞,一个四方形的院落整整齐齐,有四五间空房也干干净净。
众人到达时已是下午时分,虽然兴趣高涨,但都已饥肠辘辘。
林荟荟作为班长,有条不紊地下达着人物,女生比较多,分成两组,一组去收拾房间,一组去做饭;男生负责生火砍柴,挑水等体力活。
贺夕南本想去收拾房间混混日子,却被林荟荟逮了回来,“同学们,我们今天晚餐的主厨是贺夕南,大家能不能吃上饭,就靠她了。”
夕南这才知道,原来林荟荟和宋琳卿在她睡着时,已经筹划好了一切。
“哟,主厨。”林荟荟吩咐顾时逸去打水,临走前他冲夕南开玩笑,“能不能行啊?”
“不太行。”夕南白了他一眼,“赶快去,回来帮我。”
贺夕南对吃的很有研究,厨艺也了得。顾妈妈特别喜欢她,初中没那么忙的时候,经常教夕南做饭,久而久之,贺夕南的厨艺有超过两家妈妈的趋势。
“要鸡吗?”胡洛儿上前问夕南,“大伯说他家养的都是土鸡。”
“好啊。”夕南点点头,系上围裙,“哪位同学会杀鸡处理的?来一下。”
“我来吧。”宋琳卿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见夕南看着她,脸上写着“别来捣乱”。
“贺夕南,你瞧不起人是吧?”宋琳卿笑笑,开始磨刀,夕南心中一乐,“哪能呢。宋姐姐你加油。小心刘桥看见了你的淑女形象全毁哦。”
“宋,我帮你烧水?”刘桥压根不在意贺夕南的话,自顾自地走上前,“给你找个碗放血?”
宋琳卿得意地看着夕南,夕南含泪吞了一把狗粮。
胡洛儿又带领着徐月和几个女生去菜地拔菜,贺夕南和林荟荟在主厨忙活。
“整几个菜呢?”林荟荟见夕南在淘米,便上前帮忙。
夕南摇摇头,“你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多人,根本忙不过来。煮个鸡汤,再炒俩小菜,极限了。宋琳卿,鸡杀两只!”贺夕南轻车熟路地把饭蒸上,“林荟荟,碍手碍脚的,出去。”她开玩笑道,“哟。”林荟荟哼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也就乐的清闲,到处转悠去了。
宋琳卿表面上看起来文文静静是个淑女,其实真的很剽悍。随着公鸡的悲号,贺夕南知道她处理好了。果然,不一会儿,宋琳卿抬着一盆砍好的鸡肉和一盆新鲜的鸡血进来了。
“勇士……!”贺夕南见鸡血已经凝结,便知道他们已经加了盐,“挺有经验啊。”夕南赞叹道。
宋琳卿说什么也要看夕南怎么煮鸡,夕南只得说这道菜叫‘滚水土鸡’。
先炒制后在倒入烧开的水中炖两个小时,这样煮出来的鸡肉不仅有鲜美之味,还有炒制过的香味。
至于鸡血,夕南也想好了,这也可以做一道菜。
她从罐子里掏出一碗酸菜,细细切碎,然后放在一旁待用,准备等所有小菜都炒完后再用鸡血煮汤。
这时,胡洛儿带了一篮子菜进来了,其中最多的就是土豆。
顾时逸也回来了,顾时逸看过夕南做饭,也吃过夕南做饭,算是这些人中间最了解夕南水平的人。他看了看一旁炖着的鸡汤,忍不住赞叹一句:“‘滚水土鸡汤’?可以啊你。”
宋琳卿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顾时逸自然而然地开始削皮切土豆丝儿,“我妈教她的。”
他这随口一说,厨房里的所有人都炸了。
大家见他俩和谐的很,在厨房分工明确,一个掌勺一个切菜的,纷纷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对视过后,一群人讪讪走出厨房,不愿意当别人的背景。
连胡洛儿,都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
“唔。”贺夕南悄悄打开锅盖,盛了一勺鸡汤,心满意足。她看了看一旁切菜的顾时逸,整颗心都柔软下来了。余晖透过老旧的门框倾倒进来,有些刺眼,少年的眉眼隐匿在光满之中,只看得见他的轮廓,稍稍弓着腰,认真地对着面前一块案板。
夕南打了一勺鸡汤,悄悄走过去,献宝似的凑到他跟前,“尝尝。”
顾时逸唑了一口,“咸了。”他淡淡地说,夕南懊恼,有他这么毁气氛的吗?
顾时逸见夕南皱眉,笑了起来,“逗你的逗你的,好喝极了。”他认真地说,“想喝一辈子的那种好喝。”夕南大脑停机了那么一会,然后为了掩藏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和一报顾时逸毁气氛的仇,她道:“给你家当一辈子厨子?”
顾时逸一头黑线,转而又坏笑起来,“嗯,一辈子的厨子。”
贺夕南默默转身,心里不服,都这样了还被撩到,真是技不如人啊。
傍晚太阳快落下之时,院子里终于摆上了饭菜。
一群人早就饿得不行,看见鸡汤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
贺夕南以她的厨艺,折服了这群刚认识没几个月的高中同学。
席间,邱子奇感叹着谁娶了贺夕南简直是太幸福了。
林荟荟“啧啧”一声,“什么娶不娶的啊?没见人家都已经琴瑟和鸣了吗?”
贺夕南大囧,追着要打林荟荟,邱子奇恍然大悟,举起自己面前的饭碗,打了一勺鸡汤,“顾时逸,恭喜你啊。”
顾时逸笑笑,举起碗来和他碰了一下,全场又开始起哄。
“夕南,你真是不够意思。”突然,徐月开口道,喧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啊?”贺夕南对徐月印象很不错,想了想自己也没得罪她吧,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徐月看似开玩笑,实在讽刺:“前段时间我问你你还说你和顾时逸没什么,使我们小题大做了。可现在都琴瑟和鸣,能给我们做一桌饭了。真是不够意思。”
徐月很明显就是在替胡洛儿出头,胡洛儿也笑笑,“月月,别这样嘛。这么好的男朋友,谁不想藏着掖着啊。”胡洛儿这番话很是大度,巧妙地化解了尴尬,贺夕南知道解释无用,也就没讲话。
可徐月不乐意,来了劲:“噗哈哈哈哈。没有啦,我是前几天听我理科班的同学说夕南初中时候就有cp了,什么‘贺夕南宥’,响彻之行中学呢。”
贺夕南一个头两个大,心说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表面上却还是得体的微笑,“那是我同学啊,名字正好凑上而已。”
顾时逸这一次没有黑脸,饶有兴趣地围观着,也不着急。
徐月又道:“谣言可才不会空穴来风呢。”话里有话。
林荟荟和宋琳卿生气了,站起来想要讲话,贺夕南拦住,“啊。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顾时逸啊。”她笑了笑,“我和顾时逸什么关系你们问他啊,好冤啊为什么老是揪着我不放?是我一天到晚粘着他还是怎么了?”
贺夕南心中十分清明,心说让爸爸来教你们如何优雅的撕逼。
“……”徐月短暂沉默,“夕南,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和顾时逸什么关系我们都看得出来,没必要故意不承认。”
“不是。”贺夕南一头雾水,转身问顾时逸,“我和你什么关系啊?”
顾时逸没想到贺夕南会把这个炸药包丢到自己这里来,想了想,“早说过了嘛,青梅竹马嘛。”
“你……”徐月还想说什么,被胡洛儿拦住,“好啦好啦,大家都吃饱了,来玩游戏吧。”
胡洛儿强行岔开话题,林荟荟也适时切入,赶紧转移话题。
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击鼓传花,落到谁手里谁就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第一轮是林荟荟击鼓,鼓声停时,矿泉水瓶落在胡洛儿手里。
“真心话。”胡洛儿道。
“喜欢顾时逸吗?”人群中不知是谁发问,气氛又再次陷入微妙之中。
“咳,友情提示,真心话不能撒谎哦。”林荟荟补刀。
黑暗中,顾时逸“啧”了一声,转头看夕南,见夕南也看着他,目光灼灼,借着夜色,不加掩藏。
“……”胡洛儿沉默片刻。
“喜欢。”
人群中有人开始吹口哨,唯恐天下不乱。
顾时逸笑着开口:“爸爸万人迷。在座的各位谁不喜欢爸爸?站起来,打哭你信不信?”
这看似放荡不羁的语气,实在是不着痕迹地在帮胡洛儿解围,胡洛儿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顾时逸没做理会。
游戏继续,下一轮中招的是刘桥。
大家起哄着让他和宋琳卿对视十秒,没想到人家这十秒对视得情意绵绵,在座的所有人无形中被撒一把狗粮。
……
夜色迷离,掩盖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少男少女的小心思,借着游戏多多少少透露出些许。是真心还是玩笑?有多少真心是借着玩笑之口而出?
夜色太迷离,少年的心思你别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