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敏中和周长海回到县委招待所。下了车,向敏中说下午想去弟弟家看看,明天再回汝平市向李书记汇报。向敏中问是不是让吴小斌开车先将他送回市里,周长海说不必,他也想到县公安局看看,到那找辆车回去。两人说好后就此分手。
向敏中家所在的玉泉村到县城只需半小时的路程。这是一个保护完好的明清时期的村落,汝湾县正在筹划着将它开发成旅游景点。
车开到村口,向敏中和吴小斌改为步行。向敏中兴致勃勃地走上了村口那座有名的彩虹桥,此桥始建于宋代,因唐诗“秋水夹明净,双桥落彩虹”而得名,800多年的风风雨雨将桥身冲刷得痕迹斑斑,桥下绿水轻流,清澈见底。向敏中凭栏眺望,远岸水车吱吱,层层叠叠的寻常人家炊烟袅袅,在暮色中显得古朴而淡雅。他油然生起一种久远的亲情。桥上古风犹存,可再也见不到昔日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几百年过去了,古老的廊桥日复一日静静地俯瞰着波澜不惊的水面,似在嗟叹似水流年,岁月蹉跎。
下了彩虹桥,前面突兀排列着十几棵百年老樟,向敏中走到一棵腰杆粗壮的老樟下,深情地抬头观望。二十年前,他常在这棵树下诵诗习文,迎接统考。如今这老樟树长得更加枝繁叶茂遮天蔽日,他心里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慰藉与温馨。
朝前缓行,可见一座座白墙黛瓦的斑驳老屋密密匝匝,一个个翘起的飞檐高高扬起,似在昭示着主人昔日的辉煌。这些明清时期的古老宅第,既充满舒朗淡雅的韵味,又蕴含着清美繁复的特性,看上去古朴而神奇。他穿行在狭长幽深的青石板铺就的巷道里,目光在一个个石库门房、碑楼门面、门楣窗棂的画上停歇:“五谷丰登”“年年有鱼”“花开富贵”“鳌鱼吐云”“龙凤呈祥”。这些精雕细刻的图案,工艺精湛,栩栩如生,包含着几百年来汝湾先人们的祈求与祝愿。看着这些雕饰,仿佛触摸到岁月风雨的痕迹,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一个个少郎才俊的身影。他们身背行囊与家人作揖告别,不再回头留恋家人担忧而牵挂的目光,而是迎着风雨,踩着这青石板铺就的小路,或是进京赶考,或是远途经商……终于,青灯黄卷换取了紫袍玉带,商海搏击获得了玉器丰仓,因此,他们搬回了一个个“司马第”“天官上卿”“驾睦堂”“九世同居楼”的金字招牌,并描朱镶金炫耀地镂刻上门庭。这是汝湾人几百年的梦想与追求,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走到一栋民居房前,向敏中在门上敲了几下。一会儿,只听见吱呀一声,两扇门被拉开,迎面站着一位三十余岁的妇女。
“是我呀,翠兰。”
“哥,今天怎么回来了?”翠兰惊喜地说道,忙将两位让了进去。
进了院子,便闻到一种幽幽的清香。院子里种着两棵桂花树,一棵长得挺拔高大,另一棵弯着腰肢向这棵倾斜,仿佛依偎在它的怀里,浓密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已分不清哪些枝叶是长在哪棵树上的。屋檐下摆放着一些农具杂物,错落有致,小小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敏华不在家吗?”迈进正屋的厅堂,向敏中问道。
“下午他要上两节课。也快回来了。”翠兰拿过抹布,在饭桌和长条凳上擦了擦,“你们先坐坐,我给你们泡茶去。”
向敏中环顾老屋的四周,看见墙面上石灰块不少已脱落,天花板的边缘留下一块块污水印出的痕迹。地面上看得出新铺了一层水泥,面前这张漆成暗红色的饭桌两条腿上都钉上了一截小木块。
吴小斌见屋子如此简陋,对向敏中说道:“局长,看来你弟弟小两口日子过得蛮清贫的。”
“是呀,敏华在县城一中任副校长,月工资也只有千把块钱,而且现在县一级教师的工资总是拖欠。翠兰在家搞搞刺绣,时不时地拿一些到县里去卖,收入也少得可怜。他们还要供养一个在外省读大学的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当年你在县里当县委书记,怎么没帮着改善一下?”
向敏中淡淡地笑了笑:“为他俩的事我们闹过不少意见。一是要我给县教育局长打招呼让向敏华任县一中的校长,我没答应。二是要我帮忙把翠兰的农村户口转为县城户口,并让她到县供销社上班,我也没答应。特别是我调离汝湾时,他们要我把县委分给我的房子留给他们,我考虑再三,还是退给了县委。县委缺房的干部多着呢。那房子是新盖的,当时,我弟弟也有这想法,可一直不敢吭声。是翠兰到我这开口说的,我回绝了她,只是拿了点钱给他俩把这旧房子重新整修了一下。为这事他们对我有气,好长时间都不与我往来了。”
吴小斌不好意思地说:“局长,当初我还带头吵着闹着问你要房子,给你增加那么多麻烦。”
“你们的要求也是对的,是组织上亏欠你们了,你在局里工作这么多年,还住在十几平方米的阁楼里。但是文化局不同别的局,他们财大气粗,房子一栋接一栋地盖;而文化局穷,没有钱,房子一时盖不起来啊。”
“这栋老屋应该很多年了吧?”吴小斌问道。
“有100余年历史了,是曾祖父遗留下来的。曾祖父在清末读过私塾,几次乡试未中,后来被县里的中学聘为教员。民国十二年,他请来风水先生为他堪舆测地,选定了这依山傍水的玉泉村,用积攒的钱建造了这栋房子。”
“哥,来喝茶。”
翠兰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桌上,然后又到里屋端来一盘盛得满满的花生,笑嘻嘻地说:“哥,你俩坐坐,我到镇上去买点猪肉,再买瓶好酒,晚上你和敏华好好聊聊。”
“你不要忙上忙下了,就随菜便饭吧。”向敏中说。
“那哪成呀?哥在省城当官,整天一定是嘴不离鱼肉,今天到弟弟这,也总得好好招待一下呀。”
“翠兰,一家人还这么见外,多烧几个蔬菜就行了。家里酿了水酒吗?我特爱喝。”
“水酒是有的。荤菜还是要买一点的,不然,敏华要责怪我的。”说着,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看着翠兰走出去的背影,吴小斌回头对向敏中说:“看得出,你弟弟两口子日子虽过得清贫,但挺恩爱的。”
“是呀,我看现在还有如此纯洁感情的夫妻越来越少了。”向敏中起身跨上二楼的阶梯,走进了父母住过的房间,在父母的遗像前驻足。母亲因患风湿病,常年瘫在床上,是父亲含辛茹苦地把他哥俩拉扯大。看着眼前这些原封不动摆放的旧家具,他们慈祥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
记得那年恰逢中考,他名落孙山。听到他中考落榜的消息,父亲正在院子里砍柴,他脸上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可嘴里还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儿,要不去市里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向敏中紧绷的神经略为松弛了下来。吃过晚饭,一位也未考上的同学上门说同村的几个同学也没考上,这一消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他的压力。当时他想法比较单纯,认为在农村考不上,去市里复读一年是天经地义的事。也许正是这种幼稚的想法,让他在接下来的一年复读生涯里因求学而数次落泪。
去省城二中上学,刚开始一切还很顺利。到学校报名交钱,按照他的分数交了580元,然后他就回家等开学。城里二中有他家的一个远亲,在学校任副校长,父亲带他去了远亲家并送了两瓶四特酒,希望亲戚照应一下。他满口答应帮着办学籍,父亲和向敏中就满意地回家了。过了不久,原毕业学校的老师也来到他家,殷切地劝他回校复读。新班主任是同村的一位老教师,但他去省城里上学的主意已定,婉言谢绝了。
刚从农村迈向城市的每一步他都感觉既新鲜又艰难,他小心翼翼地适应它的节奏。但好景不长,汝平市教委很快下达了一个通知:农村中学来的学生除非具有非农户口,否则必须回原毕业学校复读,要不然不能参加中考。但公布了这个通知后马上又有新的说法:城市中学往往“神通广大”,可以为来自农村但成绩好的同学留一部分名额,他们不用回去。
但他成绩很一般,并不在被留之列,只有卷铺盖走人了。回到家向父亲说明原因,父亲毕竟有点文化,深知农村与城市的利弊,哪怕有一丝机会也不会放弃。他又通过在城里某派出所工作的熟人帮他儿子办了假非农户口,学校规定只要能蒙混过关就行。父亲回来后兴奋地说:“户口办好了,我问过你们校长和班主任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上学了。”这次父亲虽花了不少钱,但他显得颇有成就感。
能继续待在城里的中学,他觉得很庆幸,但不到一个月又出事了。教委再次作出规定:所有学生不论户籍都必须回原毕业学校考试。紧接着又说:这项措施仍不会影响那些早先被留下的人。但这又一次殃及他。学校宣布,他们这批人可以不回农村去上学但必须回去考试,而且还要交够1000元的代培费。
他陷入了困难的抉择,他不想再让家里掏钱了,但他又不情愿回农村去考。他就又收拾东西回家征求父母意见。
时值隆冬,母亲的病情加重,父亲正忙着写几副对联拿到街上去卖点钱,见他提包回来很惊愕。他说明了原因,这一次从未骂过他的父亲一听就火了,瞪着两眼说:“不让上就别上了,农村中学也别去了,为了你家里花了多少钱!”他知道这也是父亲的气话,眼泪禁不住流下来。见他哭了,父亲有些后悔,便安慰他说:“哭啥?交足钱再回去上吧,家里不是不供你,你可别不争气!”他知道父亲骂他不是因为钱,而是希望他真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第二天拂晓,他又踏上了回城的汽车。由于前几个月忙于奔波,他一直都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和父亲都天真地以为那位任副校长的远亲已经帮着办了新的学籍,事实上那都是他的客套话。学籍并没办成,当得知这一真相时,他真的急了!如果不及时办理,他就将失去考试资格。尽管那时他已经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不久前的一次统考中,考了全班第8名;但由于不在被留学生之列,他唯一能求助的就是他的原毕业学校。
尽管原毕业学校那位班主任是向敏中的同村,但因为当初拒绝了他的邀请,向敏中去找他时,他态度冷淡,只说尽力给办,但不一定行。这次他不敢回去跟父亲说,怕他伤心。回到家,他越想越难受,担心这一年的努力白费,眼泪又流了下来。他还是把这事与母亲说了。母亲神色紧张地点拨了一下说:“你不送点礼,他怎么不为难你?”他恍然大悟,像得了根救命稻草一样,来到老校门口的小卖部,犹豫了一会儿,用母亲私下给的钱,买了一箱白酒和一条香烟。那是他唯一的一次送礼,感觉自己很丑陋。当他鼓足了勇气敲开原班主任的家门,看到他抱着东西班主任有点诧异,但语气明显和善了许多。他感到忸怩和酸楚,话没说两句,鼻子一酸,就哭了。直到班主任以肯定的语气答应帮忙,他才起身告别。
走出班主任家,天已经快黑了。已是初春,他擦干泪痕,裹了大衣,感到一丝凉意,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暗想属于自己的春天也该不远了吧!
后来得知班主任并没有收下那些东西,也许是碍于面子,他将东西又送回了向敏中家,父亲知道向敏中哭的事情很心疼。
悲伤与不甘让他发奋努力,第二次中考他与重点中学的分数线只差两分,若去读就必须交4800元的委培费。他不敢告诉父亲,但父亲还是知道了,然后又去借钱了。
就这样,高中的三年,他一直活在复读生和委培生的双重身份下,他感觉很苦很累。第二年刚考完的那天傍晚,他伏在书桌上冥思苦想,精神怎么也振作不起来。有了第一次落榜,他在为第二次的考试成绩而揪心。楼下几次传来父亲催他下去吃饭的喊声,可他的身子却怎么也挪动不起来。
一会儿,楼梯上响起父亲缓缓的脚步声,父亲两手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他把饭放到他面前要他吃了。他看到饭碗里压着个荷包蛋,但他食不甘味,仍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父亲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在桌上铺开,然后揭开桌上的砚台,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挥笔写下了一句诗:
玉在椟中求善价,
钗于奁内待时飞。
他突然起身抱住了父亲,眼泪直往下淌。
果不其然,不久向敏中接到了汝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弟弟这年也参加了高考,被汝平建筑工程大学录取。这下父亲可犯难了,一下要负担两个人的读书费用,母亲常年患病又需要服药。父亲怎么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一连三日,父亲眉头紧锁,兄弟俩也是整日沉默不语,母亲只是躺在床上流泪。父亲想尽了一切办法,也只能是仰天长叹。
第四天,父亲把哥儿俩叫到身边,说是要把家里的这套房子卖掉,供他俩去读书,他和母亲去租一间小一点的房子住。听到父亲要卖这房子,只见弟弟咚的一声跪下,抱住了父亲的双腿,哭着说:“房子是我们家祖传的,不能卖,这大学我就不去上了。”
那年由于弟弟的主动谦让,向敏中得以入省城高等学府深造,而弟弟继续随父亲在家务农。两年后,县里招考一批乡村教师,他应试入选。
想起这些往事,向敏中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有些模糊,他掏出手帕在父亲遗像的镜框上擦了擦,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哥,哥,我回来了。”这时,楼下传来弟弟的喊声。
向敏中赶忙下了楼,见弟弟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面色灰白,神情有些忧郁。
“等了好久吗?”向敏华边问着,边把塑抖袋放到饭桌上,可没放稳,袋子朝一边倒下,从袋口掉出几本花花绿绿的图书。
向敏中躬身拾起来看了看书名,有《城市恋人》《浪漫花季》《情爱青春》,都是一些青少年爱看的言情小说,现在流行称之为“口袋本”。
“这些书从哪来的?”向敏中问道。
“别提了。”向敏华愤愤地说道,“下午上语文课,我让学生朗读课文,发现一男生手里装模作样地拿着课本,却在低头看着一本言情小说。我把它缴了上来翻了翻,哎呀,里面大段大段男女寻欢作乐的描写简直不堪入目。然后我对全班同学说,如果书包里有类似这种小说的全部交上来,谁知交上来的足足有二三十本,装了这满满的一袋子。像这样的小说在学生中流传,真是误人子弟啊。”
“唉,别说这个。”吴小斌在一旁插言道,“我女儿所在的红岭中学旁边有家冷饮店,竟公然打出广告,出售什么‘初夜迷情’‘初恋之吻’的冷饮。生意还跑火得不得了。”
向敏华接着说:“我对我们中学的高三年级的学生做过调查,起码有四五成的学生在谈恋爱。现在女中学生做人流的现象也时有发生,而且有低龄化的趋势。前不久,我校有个16岁的女同学,她母亲觉得她越来越胖了,看她整日萎靡不振,而且还不时呕吐,便带她去医院,医生告诉她,她女儿已怀孕四个月了。”
听了这些话,向敏中感到非常的惊讶,他想到世风日下、现实的残酷、个人力量在世俗下的渺小,心里又多少泛起一种悲哀和无奈。
“你们学校开设了生理卫生课吗?”向敏中说道,“应该加强学生青春期的性教育。”
“课虽然开设了,但有的老师在讲生理特征时自己也羞答答的一带而过,学生需要的是直观形象的讲解。我最近在写一本有关性教育的书,书名就叫《花季雨季》,我想书出后再配制性知识教育光盘,专门讲述男女生理特征、青春期性发育等内容,我还要把解说词写得专业点,但又不失幽默,并配以相关图解、中学生形象、卡通人物等。”
向敏中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弟弟点了点头。
“我已写好了前言部分,哥,你帮我看看吧。”说着,他从包里取出一叠样稿,递到了向敏中的手上。
向敏中接过样稿,仔细地看了起来:
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子宫内膜就像是一片肥沃的土壤,而受精卵则是一粒美丽的种子……
敏华弟文笔流畅,词藻优美,如涓涓细水款款流过,向敏中一口气将前言读完,连声说:“好,好。赶快写,写好后我给你联系一家出版社出版。”
“到时免不了麻烦哥了。”向敏华说。
向敏中从公文包里拿出那本《时代人杰》,递给向敏华问道:“这上面主编的名字写着你的,是你吗?”
向敏华看了看杂志,脸上顿时一阵潮红,点了点头说:“是我。”
向敏中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你是怎么去担任主编的?”
“哦,两个月前的一天,县委胡棕明书记到学校找到我,他还带来一个瘦高个儿的涂总,介绍说是鑫凯丰文化娱乐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时代人杰杂志社社长,说《时代人杰》杂志是经济旅游开发区主办的,现正缺一主编,他想来想去,觉得我挺合适,特邀请我去兼任主编。”
说话间,翠兰提着一篮子菜回来了,见他们说到这事,她插嘴道:“这胡书记也真够意思,在开发区为敏华弄了间宽敞的办公室,让他在那编稿,还每月发他5000元的工资呢。这回可好了,萍儿读大学的钱不用愁了。我琢磨着这一定是胡书记给咱哥面子,因为哥在县里时他是县长,你是书记,是老搭档嘛。”说着,翠兰略擦了擦脸上的汗,欣喜的神情一直洋溢在脸上。
向敏中正色道:“这5000元的工资可不好拿呀,《时代人杰》只不过是一本机关内部刊物,是用于内部交流的连续性内部资料,不能登广告,没有赢利的,他哪来这么多钱给你发那么高的工资?敏华呀,你要好好想想,我看还是离开《时代人杰》,不要以后生出什么是非。”
向敏华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他陷入极度的矛盾之中。场面一时显得尴尬。
“哎呀,有哥在这怕什么?”翠兰故意提高嗓门说,“哥不是管着这档子事吗?只要哥照顾着点,什么事都不会有。”
“翠兰,话可不能这么说……”向敏中正欲说下去,突然听到手机响了,是顾云打来的,说是儿子放假了,吵着想去叔叔家陪那京巴狗。向敏中正好看见京巴正围着自己打转,时不时地朝他甩甩尾巴,他顺手摸了摸京巴的头笑着答应了,并把这事告诉了弟弟两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