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喝了茶晕厥是真,茶里东西确是自己有放过东西也是真,那只不过是喝了让老太君想睡觉的茶水,对身体并无害处。她想着若是老太君力不从心,便会将掌家权归还于她。只是她苏如兰怎么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狠劲往腰间一掐,抬头泪眼朦胧的样子看向贤亲王,往前跪行两步,连连磕头在地,“王爷,如兰委屈,虽这两日伺候老太君是来得勤,亲手端茶奉水,却也不至于忘了谁是要紧的人。哪里敢害老太君,王爷明察”。
粉面桃腮的美人在面前梨花带雨,气也消了大半,扶住苏如兰的同时冷面瞪向一旁跪地的丫鬟,阴沉着语气,“你这般胡乱冤枉王妃,若没有证据便乱棍打死,也不必麻烦人伢婆”。
泡茶丫头一听哪里还受得住,迭忙爬上前,一手抱住贤亲王的金履靴,“王爷明查,真的是王妃让奴婢每天在茶里放一些东西进去,说是对老太君有好处,又说……说”。
贤亲王踢脚又要踹,那丫头慌了神遮住心口一躲,讨饶着开口,“王爷……王妃还叮嘱奴婢一次少些,这样必不会让人发现了去”。
苏如兰被贤亲王扶起来之后心中就有了底,在听了丫头的话,捏了帕子擦擦眼角泪花,“妾当这丫头说的什么,左不过是如兰看着老太君睡眠不好,爱起夜,才翻书学来的方子,每日在茶中放一点,可助好眠。”
贤亲王听完心里松了劲,到底是两个孩子的娘,牵住柔若无骨的小手对泡茶丫头道,“既然是助眠,便去领二十板子小惩大诫”
慕晴早已在门边留意外间的动静,听到贤亲王态度稍有缓和,不急不慢的问着太医:“若只是助安眠的药物,如何老太君中毒了呢。”
慕晴从小胆小如鼠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是万万不敢说话的,贤亲王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慕晴,却发现她大气沉稳,他这个女儿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太医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捏着胡须。沉吟了片刻:“这……”未说完,雪姨娘身旁的小丫鬟机警的拿来了药渣。太医谨慎的又捏起茶叶渣细细检查,点点头:“大人,微臣敢打包票,就是这个药物的缘故,加之用的时间过长,方才只因量少,又被老太君喝了许多才不容易检查,刚才微臣细细研磨才发现。”
说话间贤亲王已经拨开雪姨娘焦急的询问,“如今可怎么好?”太医看着茶碗拧拧眉:“这茶本来不打紧,药也却有安神之效,却不合适老太君的体质,加之老太君长期饮用,施针可以一试但只怕也难办。”
太医为难的看着苏如兰,语重心长一句,“王妃,是药三分毒啊”。
苏如兰被惊的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怎么会,不过是安神的补药”。
贤亲王此刻心情烦躁,只让人拿住苏如兰不让她胡言乱语,命太医速速医治。
太医取出针包,沿着百汇等穴位施针,昏迷的老太君立时吃力的眨眨眼皮,嗓子里含糊着音:“水……。”
雪姨娘紧着倒了一杯小心伺候老太君喝下,贤亲王上前看着人醒了,长舒一口气让人去账房支些银两给太医。
送走了人,贤亲王坐在老太君床边唤一声:“娘”,老太君好歹顺下了这口气,换了个姿势歪在榻上,眉头紧皱,沙哑着嗓子问道,“苏如兰呢?”
贤亲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太医的话,劝解一句:“娘……您好生将养着,如兰的事等您好了再说。”
老太君闭了闭眼,直接摆手示意贤亲王止嘴,“太医说的我听了个七八成,不用……嘶”。
一出气,老太君拧了眉头,捣了口气才续上话:“你顾着大哥和娴儿,我知道,可是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让我怎么放心她,今天是我倒好,要是你呢?我的儿。”
老太君说得泪眼婆娑,一手轻拍着贤亲王的手背,慢慢哽咽着,一手掀起袖口擦着眼泪。
贤亲王一听这话便也不掺和,让人带了苏如兰。
苏如兰忐忑着心思看了床上,她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补药怎就成了毒药。
“苏氏,一直没还给你管家权你是怨我的吧?”老太君垂着眉目,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地,屋里寂静无声,苏如兰求助的目光看向贤亲王,却只收到一声冷哼。
老太君抬眸睨了一眼,一甩巾帕:“罢,今儿你也不用跟我儿这痴缠撒娇,我还做得了主。”
说着目光柔和下来,看向一旁的雪姨娘垂着的眉眼,细致体贴,德容言功都是不错的,就是出身低了些。一把牵了旁边雪姨娘的手,看着苏如兰,向着全屋子的人宣告:“以前王妃管理中馈的时候,雪姨娘也是在一旁耳濡目染,日后这当家做主的事就让雪姨娘管,你回去好生反思己过吧。”
说吧扬了扬手,示意屋内人出去,兀自躺了下去。
苏如兰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愤恨地看着雪姨娘,软软的唤一声老太君,只恨不能抓破她的脸,压下火气行了一礼只得退出去。
站在一侧的慕晴眉眼淡淡地看着苏如兰离去的方向,眸光轻敛,压抑住想要发笑的唇角。
屋外夜风习习,略一侧耳,还能听见风过树叶沙沙的响声。慕晴回眸看了一眼身旁的剪影,语调平然,“回吧。”
剪影冲她点点头,双手轻搭,扶上慕晴的袖口。慕晴略微恭身,朝不远处床榻上那人淡淡地行了一礼,莲步轻移缓缓行至门口。
雪姨娘站在床榻旁,袖中的一双手紧揪着丝帕,面上却波澜不惊。目光循着苏如兰离开的方向,便一直停留在慕晴身上。
雪姨娘盯着她,面色凝重,未曾料前面只脚准备踏出屋子的慕晴忽地顿住了脚,慢慢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雪姨娘心下一愣,触电般地收回神色,垂眸转过身去。
慕晴勾唇微然一笑,雪姨娘心中所想她怎会不知,只是这出戏对她慕晴来说,无关紧要,而对雪姨娘来说,却是翻身立命的最佳时机。
好在雪姨娘没有让她失望,好戏一旦开始,便再难收场,如今怕是她想退也再难退得出去了。
拾脚悠然踏出房门,屋外星光点点,夜风清凉,灯笼中的烛火随着罩底的流苏挂饰,有些飘忽地左右不定,暗夜下,长长的走廊宛若延绵弯曲的乌龙,石柱拦腰,平铺而去。
回到自己的屋子,剪影连忙点着了火烛,幽若的灯光渐渐弥漫了整间屋子,一片宏亮。
知道慕晴畏寒,剪影自顾地沏了热汤,微笑着捧到慕晴手中,双目泛着光,火烛下,一张小脸绯红,盯着慕晴欲言又止。
“小姐,为何雪姨娘今天会帮咱们的忙?”终是憋不住话的小丫头,见慕晴心情尚好,弱弱地还是问出了声。
慕晴双手捧着瓷碗,掌心不断地有热度从碗壁传来,兀自笑笑,腾出一手轻捏了捏小丫头红彤彤的脸蛋儿。“哦?我怎么不知道,雪姨娘帮我们什么忙了?”
故作无知地鼓圆双目,瞅着眼前的剪影,心中笑作一团。
剪影皱着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的事情一般,两眼瞪得更大,忽地嘴角一撇,垂着眼睑,低下头去。她就知道,小姐不会告诉她。
看着剪影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一般,慕晴嘴角一咧,“好了,告诉你就是了,这么委屈,倒像是我欺负你了。”
慕晴捧着瓷碗,缓缓饮下碗中的热汤,身上顿时暖流横溢,一片温暖。
“当初雪姨娘被封作姨娘时,腹中怀有一子,那时苏如兰还不是侧妃,为了争宠,下药毒害雪姨娘,幸得我爹发现得及时,才救了雪姨娘一命,可是那孩子,终是没有保住。”
淡淡的语调听上去有些伤感,剪影抬眸望去,却见慕晴一眸秋水般的眸子,萦满倦意,莫名地有些令人心疼。
忽地,慕晴眸中一亮,唇角肆意挽出一个如花般的笑容,“雪姨娘忍气吞声地在王府蛰伏了十多年,虽然明面上不说,可是心中对苏如兰的怨恨,却是比谁都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扳倒苏如兰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剪影听得心惊胆战,方才故作委屈的一张小脸已然皱成一团,看着眼前的小姐,心中一半佩服一半敬畏,不知从何时起,小姐竟变得如此通晓她人心思,百转千回,将她人动向了如指掌。
一旁扯过慕晴的衣袖,皱眉又问,“那苏侧妃真的下毒了吗?”
慕晴兀自一叹,低笑出声,寒夜里,清凉如水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令人耳目发寒。
“苏如兰确实有让丫鬟下药,不过是安眠的药。其实真正的毒药是被雪姨娘涂抹在老太君每日理佛用的那串佛珠上,老太君每日理佛,毒药通过手指皮肤渗透血管,每日如此,时间一久便会发作。今日太医验证的那碗茶,确实只有安眠的药。但是这个太医乃是太医院里的医正,为人最是心高气傲。老太君的佛珠早被雪姨娘收了起来,太医检查完全屋都没有发现毒从何来,只好推脱到这安眠药之上,正如这太医所说,是药三分毒啊。”
若不是苏如兰存着夺回中馈的心思,在老太君茶里下安神的药。也不会被雪姨娘钻了空子。不过她还有一点没说,这太医院各太医的资料却是楚洛轩给她的。
说到最后,剪影心中已经不是一个震惊可以形容,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层层叠叠。
慕晴垂着眼,心中说不出高兴还是难过,今日一事铺展开来,苏如兰怕是已经彻底失去了老太君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