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拉站在挤满人群的桥上,感到所有目光都放在她身上,等待着她决定野猪的命运。她双颊烧烫,因为她并不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但也还是很高兴父亲注意到她,尤其当他把选择权交在她手中时,她感到无比骄傲。
然而同时,她肩上担负着重责大任。不论是哪个选择都会决定她人民的命运。虽然她痛恨潘德夏人,可是也不想担下使她人民陷入一场打不赢的战争,如此沉重责任。可是另一方面,她也不想退步,此时退步会帮总督君团壮胆,也会让她的人民玷辱,尤其是在安温和其他人才刚挺身而出后。
她发觉她父亲是充满智慧的:把决定权放在她手里,使人民们看起来是他们做出决定,而非总督军团,这个举动为人民们保住面子。她也发现另一个父亲把决定权讬付给她的原因:他一定知道现在这个状况需要一个第三方的声音保住所有人的面子——而他选择凯拉是最合宜的。他清楚她并不冲动,适合当调解的声音。随着她深思越久,她越能理解为什么父亲选择她:并不是为了激起一场战争——他大可让安温做出这个决定——而是带他的人民避开战争。
她做了选择。
「这只野兽受了诅咒。」她淡淡地说,「它几乎杀死我的兄弟,又是来自荊棘之林,还是在我们禁止狩猎的寒冬之月前夕杀的。把它带回我们的门口是错的——它应被在野外腐烂风化,那才是属于它的地方。」
她嘲讽地转向总督军团。
「把它带去给你的总督大人。」她笑着说,「帮我们解决麻烦。」
总督军团的士兵把目光从她身上转到野兽上,脸色一变,他们现在苦著脸好像吃到腐烂的食物般,看起来他们不再想要这头死兽。
凯拉看到安温和其他人看着她,眼里充满赞赏与感谢,特別是她父亲。她办到了。她保住了人民的面子,也带他们避开了一场战争,同时更赏了潘德夏一巴掌。
她的兄弟们把野猪扔在地上,重重地砰得一声摔在雪中。他们低头缩脑地往后一站,肩膀摆明着作痛。
所有眼光现在转到总督军团身上,他们不知所措地呆站著。显然凯拉的话狠狠地打击了他们。他们现在盯着那头野兽,像那是某种从大地的肠胃中抓出来的污秽物。摆明了,他们已经不想要它。现在这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反而对它失去了欲望。
经过一阵漫长而紧绷的沉默后,他们的指挥官终于指示人马扛起那头死兽,然后转身皱著眉头烦躁地离去,好似知道自己被打败了。
人群散了,紧张的气氛也消失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许多她父亲的战士们都讚许地靠近她,把手放在她肩上。
「做得好,」安温说,赞赏地看着她。「总有一天,妳会成一个很好的统治者。」
村民回到了自己的路上,喧嚣吵闹声又回到这里,而紧张气氛已完全消散。凯拉回头寻找著父亲的双眼,她发现他站在几尺之外,也在看着她。在他部下前,他对凯拉总是有所保留,这次也是一样-父亲还是面无表情。但他轻轻地对凯拉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点头是对她的称赞。
往后看,看见安温和维达握着他们的矛,心跳开始加快。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她问安温。她知道他跟他父亲剩下的人一样,都要前往训练场。
安温紧张地看了她父亲一眼,心知他不会赞成。
「风雪加大了,」安温终于回答,「天也已经黑了。」
「这阻止不了你。」凯拉反驳。
安温露齿一笑。
「对,阻止不了。」他承认道。
安温又看了她父亲一眼,凯拉回头,看见父亲摇了摇头后就转身返回堡内。
安温叹了口气。
「他们正在準备一个壮观的盛宴,」他说,「妳该回去了。」
凯拉自己能闻到,空气里都是浓浓的上好烧烤的香味,她也看见她兄弟们和村民们都转身往回走,全部都赶着去準备节庆。
「餐点可以晚点吃,」她说,「训练不能等,让我去。」
维达笑着摇摇头。
「妳确定妳是个女孩而不是个战士?」维达问。
「我不能两个都是?」她回答。
安温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摇了摇头。
「说得好,」他说。「妳爸会剥了我的皮。」
接着,好不容易,他点头同意。
「妳永远不接受「不」这个答案。」他下结论,「而且妳比我一半的部下都还有心,我想我们可以再多一个有心人。」
*
凯拉奔跑穿过被白雪覆盖的大地,紧紧跟在安温、维达和几个她父亲的战士后面,而李奥则一如往常地伴随着她。风雪逐渐增强,但是她不在乎。她感觉既自由又兴奋,就如每一次经过那座在石墙上通往训练场的低弧形开口——斗士之门一样。看着天空在眼前展开,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跑向这个全世界她最爱的地方。在这里,延伸远处的丘陵现在被雪遮盖著,四周都被海北石环绕,这个场有大约四分之一里深和宽。她看着男人锻练著、骑着马与对方相互交错、瞄準远方目标以提升自己,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对她来说生活就应该如此。
训练场是保留给他父亲的战士的,女人和未满十八岁的男孩以及那些没受到邀请的都不允许进来这里。布兰丹和布拉克斯顿每天都不耐烦地等待着受邀,但凯拉怀疑他们永远都不会收到。斗士之门是给那些荣耀以及身经百战的勇士们,而不是给她哥哥们这种吹牛大王。
凯拉跑步穿越训练场,这里比地球上任何地方都使她更快乐和有活力。这里的活力能量非常强烈,场上充满了她父亲最好的勇士们,所有几十人都穿着有少许差异的铠甲-他们来自艾斯卡隆不同的地区,全都是慢慢被吸引到她父亲的堡垒。有人是来自南方的堤布思和莱匹斯,也有中部,大多都是来自首都——安卓斯,但也有来自寇斯的山区,还有来自厄尔的西部人,另外还有来自图西斯河的儿女以及他们的邻居——艾希佛斯。也有一部分的人是从伊尔湖和远方的埃佛洛瀑布。所有的人都穿着不同颜色和铠甲也挥舞着不一样的武器。他们都是艾斯卡隆人但各自代表着自己来自的堡垒。他们所散发的能量令人炫目。
她父亲是原国王底下最强而最受尊敬的人,他也是这个时期和这个破碎的王国中唯一可以团结人群的人。事实上,当原国王连场仗都没打就投降时,人们都推举她父亲接下王冠,带领他们开战。渐渐地,原国王最好的战士们都前来投靠他。随着实力一天一天壮大,佛理斯的力量直逼首都。凯拉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总督军团觉得需要借由贬低来压制他们。
在艾斯卡隆別的地区,潘德夏底下的总督大人们不允许骑士们自由集结,他们害怕会引起革命。但佛理斯这里却不一样。在这里,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必须允许如此行为因为他们需要最好的人来保护火炎之墙。
凯拉转身往外看。在墙和无尽的雪白丘陵之外的远方,地平线的边境,就算有著绵绵大雪,她还是勉强可以看见火炎之墙模糊的光芒。这道火焰墙保护著艾斯卡隆东边的边境。那是一道深五十尺且高达好几百尺燃烧得亮眼的火焰墙,照亮了整个夜晚。随着天越来越黑,其轮廓在地平线上越加明显。整道墙接近五十里长,火炎之墙是唯一挡在艾斯卡隆和野蛮巨魔国度之间的东西。
就算如此,每年还是有很多巨魔突破火炎之墙到艾斯卡隆肆虐,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勇敢的勇士-看守者-守护著火炎之墙,艾斯卡隆定会沦为巨魔的奴隸。惧水的巨魔们只能从陆地攻击艾斯卡隆,而火炎之墙是唯一把他们挡在外的事物。潘德夏需要看守者们轮班站岗和来回巡逻。也有其他人扎驻在火炎之墙那里,像是被征招入伍的役男、奴隸和罪犯,但他父亲的人马在那地方是唯一真正的军人,也只有他们知道如何保卫火炎之墙。
为了回报给佛理斯,潘德夏允许佛理斯和其人民一点点自由,像是拥有训练场和真正的武器-让他们稍微体验一下自由,就算是假的,这也让他们感觉像是自由的战士。他们全都知道,他们并非自由之身。他们活在一个自由和奴役的尴尬平衡之间,没有人忍受得了这种情况。
但至少在斗士之门这里,这些男人们能像他们过去一样自由,当著可以竞争、锻鍊、和磨练自己技术的战士。他们都是艾斯卡隆最好的勇士,比任何潘德夏可以拿出手的人都好,他们也都经历过火炎之墙-所有人都在离火炎之墙一天以内骑乘距离的地方站过岗。凯拉最渴望做的就是加入他们的队伍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以及扎驻在火炎之墙以击退入侵的巨魔和保卫她的王国。
当然,她知道那永远都不会被允许。她还太年轻,而且还是个女孩。这队伍中没有任何女孩,就算有,她父亲也不会允许她加入。当她多年前开始来训练场看她父亲的手下时,他们都跟她父亲一样把她当小孩看待,他们被她的出现逗乐,好似多了一个观众观看他们。但当男人们离开后,她会单独留下来,每日每夜地用男人们的武器和标靶在空荡荡的训练场上锻鍊。一开始,隔日男人们回来时,总对标靶上的箭痕感到惊讶。箭箭都是刻在靶心上,他们对此更是大吃一惊。但逐渐地,他们也习惯了。
凯拉开始得到他们的尊重,尤其是在她可以加入队伍的特別时节。在经过了两年后的现在,他们都知道她可以击中许多人无法办到的目标,而他们对她的态度从忍受转化为別的感情:尊敬她。当然,她从来没像这些男人一样,真正的打过一场仗,也从没杀死人,或者看守火焰和在战斗时遇到巨魔。她也无法挥舞长剑或斧头或者战戟,也没办法像这些男人一样近身格斗。她完全缺乏他们的体力和力量,她对此深深婉惜。
不过,凯拉发现她对两种武器具有天分,两种都使她克服身形和性別成为一个强大的对手,分別是她的弓和长手杖。前者她很自然地就开始用,而后者则是她几个月亮前偶然发现的武器。那时她双手举不起长剑,而男人们都因为她无能挥舞一把剑取笑着她,为了侮辱她,其中一人讥讽地扔给她一把手杖。
「换成长手杖看你举不举得起来!」他喊道,而其他人笑了出来。凯拉永远忘不了她当时有多羞愧。
刚开始时,她父亲的人马都把她的长手杖当作笑话,毕竟他们都只有在训练时用长手杖这个武器。这些英勇的男人是可以举着双手剑以及斧头和战戟,轻轻松松一举劈开一棵树。杖对他们来说是玩具,这也让凯拉得到更少的尊敬。
但她已把这个笑话转化成一个意想不到的凶狠武器——也使人畏惧。许多她父亲的人马都无法抵挡这把杖。凯拉之前没想到杖如此轻,更没想到她竟然天生就很会使用这把武器,速度快到当对方士兵还在举剑时,她已经快速杖击在对方身上。不只一两个男人在跟她对打后被打的满身瘀青,就这样,一次一击的,凯拉赢回了众人对她的尊敬。
经过无数次自我训练和教学后,凯拉精通了令男人们眼花撩乱,无法理解的招数。他们开始对她的杖法感兴趣,而她也愿意教他们。在凯拉眼里,弓与杖能互补也一样重要:弓可以使用在远距离战斗中,而杖则是在近身战中。
凯拉另外发现一个男人们缺乏的先天优势:她很灵敏。她像一只游在笨重鲨鱼群中的小小桃花鱼,当这群成年男子充满极大力量的同时,凯拉可以在他们身边轻跳、跃入空中、甚至完美地在他们头顶上翻了一个圈之后以脚著地。当她的灵巧和她的杖法结合后,这成为了一个致命的组合。
「她在这里干什么?」一阵粗暴的声音传来。
凯拉站在安温和维达旁在训练场的边缘,她听到一阵马蹄声,她转身看剑麦特恩伴随着几个士兵朋友,手持一把剑,重重地呼吸着,才刚从场上回来。他鄙视地看着凯拉,而凯拉的胃缩紧了一下。在她父亲所有的战士中,麦特恩是唯一不喜欢她的人。不知什么原因,从第一次他见到凯拉开始,他就讨厌凯拉。
「女孩,你该回你父亲的堡垒去了。」他说,「好跟那些年轻愚昧的女孩们一起準备盛宴。」
李奥,站在凯拉身边,开始对麦特恩咆啸,而凯拉把她的手放在它头上安抚和压抑著它。
「还有,为什么这只狼可以在我们的场地里?」麦特恩加了一句。
安温和维达冷冷地看了麦特恩一眼,选择站在凯拉这一边。而凯拉回笑了一下,她知道她有安温和维达保护,麦特恩无法强迫她离开。
「或许你该回到训练场中了。」凯拉语带讽刺的反驳,「而不是担心一个年轻且愚昧的女孩的行踪。」
麦特恩满脸通红,无法回嘴。他準备气冲冲地离开,但离开前还是不忘狠狠攻击凯拉最后一下。
「今天是用矛。」他说,「你最好不要挡到真正的男人投掷真正武器。」
他转身骑马与其他人离去,凯拉望着他背影,而她原本在这里感到的愉快都被他的出现扰乱。
安温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放了只手在她肩上。
「战士的第一门课,」他说,「就是学着与厌恶你的人共存。无论你喜不喜欢,你会发现你需要肩并肩与他们一起战斗,把你的性命拖付给他们。常常,你最大的敌人是在里面的人当中,而不是外面的人。」
「还有,那些无法战斗的就是爱说嘴。」一个声音道。
凯拉回头看见艾瑟菲尔笑着走近他们,马上就像平常一样帮她说话。艾瑟菲尔,一个高而兇猛的光头黑长胡子男人,就像安温和维达一样,对凯拉总是特別照顾。他是最好的剑士之一,很少人能超越他,每次都会为她挺身而出。凯拉总是对他的出现感到安心。
「他就是爱说。」他补充道,「如果麦特恩是一个更好的战士,那与其注意別人,他一定会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安温、维达和艾瑟菲尔跃上他们的马,与其他人一同离去。凯拉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反思著。为什么人们有恨?她想。她不知道她是否有了解这个问题的一天。
他们冲刺穿越训练场,驰逐著画著回路。凯拉惊叹地观察高大的战马,迫切期待她可能拥有一匹的一天。她看着男人们沿着石墙绕圈,马匹时而在雪中打滑。男人们抓起随侍递上的矛,在他们绕圈时,把矛掷向远方的目标:掛在树梢上的盾。击中时,金属就会传出响亮当的一声。
凯拉可以看出来,在马背上投掷比看上去要困难,不只一个战士漏掉了目标,尤其是当他们瞄準较小的盾时。在击中盾的人中,只有少数几人有达到红心:像是安温、维达、艾瑟菲尔和另外几人。她注意到麦特恩好几次没有击中,他喘气咒骂,不时还瞟向凯拉,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凯拉拿出长手杖开始舞玩着,试图借此保持温度。长手杖转过她的头,一次又一次,一圈又一圈,她把杖舞得像有生命似。她把杖插入假想敌人中,挡住假想的攻击,换手,经过她的颈部,接着绕过她的腰。这把杖就如她的第三只手。长手杖的木头在多年雕塑下显得陈旧。
当男人们在场上绕着圈时,凯拉跑去训练场中她自己的小练习场,位于一个男人们排斥的小角落,但凯拉很喜爱能够独自拥有这个地方。在这里,小件的铠甲用绳子掛在小树林中,分別在不同高度。而凯拉跑过去,假装每个目标是个对手,用手杖一一攻击。随着她跑过小树林,空气中充满了她砍击、旋转、和闪躲目标往她身上撞回来时的锵啷声。在她脑里,她壮烈的攻击以及防备著,成功地打赢了一个军团的假想敌。
「杀死任何人没?」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
凯拉看到麦特恩骑着马过来,对她讥讽的笑着,然后就骑马离开。她气得生烟,希望有人能纠正他。
当凯拉看见战士们结束使用矛,下马在空地上围成一圈时,她决定休息一下。战士的随侍冲向前,递上他们用厚橡木做的木剑,几乎跟铁一样沉。凯拉待在边缘,看着他们準备与对方战斗,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她多希望可以加入他们。
在他们开始前,安温站进中间,面向所有人。
「在节日这天,我们多了一样特別的奖励。」他宣布,「胜利者在盛宴时可以随意尽情地吃!」
一阵兴奋的叫喊紧接响起,随着战士们攻击对方,他们木剑所发出的喀答声传遍了四周,牵引著对方一会向前一会往后。
一阵阵号角声为这场练习打着拍子,每当有战士被击中,号角就会响起,而那个战士就被送到边缘。号角声不停响起,很快地,队伍越来越小,大多数的人都站在旁边观看着。
凯拉跟他们在边上一起看着,虽然她并不被允许参加,她还是被训练兴奋得全身发烫。更何况今天是她生日,她满十五岁了,她感觉已準备好。到提出申诉的时候了。
「让我加入他们!」她求著站在附近观看的安温。
安温摇摇头,双眼从没离开场内的动作。
「今天我满十五岁了!」她坚持著,「允许我战斗吧!」
安温怀疑地瞄了她一眼。
「这是给男人的训练场,」麦特恩帮腔,他输了一分后在旁边站著「不是年轻女孩。你可以跟随侍坐在一起,在我们要求时递个水过来。」
凯拉满脸通红。
「你是怕输给一个女孩吗?」她站稳了后反驳道,体内有股怒气。说到底她是她父亲的女儿,没有任何人可以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有些男人暗暗笑着,这次换麦特恩满脸通红。
「她说得没错,」维达帮腔,「或许我们该让她试试。我们能损失什么?」
「用什么来练?」麦特恩回嘴。
「我的手杖!」凯拉叫道「对上你的木剑。」
麦特恩笑了。
「那可真是个奇景。」他说。
所有目光转向安温,他站在那,决定著。
「你受伤的话,你父亲会杀了我。」他说。
「我不会受伤的。」她请求道。
他站在那里许久像是永恒。终于,他叹了口气。
「那我看不出会有什么大碍。」他说,「如果这样做可以使你不吵,只要这些人都不反对就可以。」他加上一句,转向士兵们。
「啊呀!」几十个父亲的战士齐声喊道,全都热烈地支持她。凯拉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看见他们对她的敬佩,跟他们对父亲是同等的敬爱。凯拉没有太多朋友,而这些战士们对她而言就是全世界。
麦特恩嗤之以鼻。
「那就让这女孩出糗吧。」他说,「搞不好终于可以教她一课。」
号角声响起,当一个士兵离开圈子时,凯拉马上补了上去。
凯拉感到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完全没预料到如此。她发现正面对着她的对手:一个三十来岁,高而结实的男人,一个她打从父亲早期就认识的强壮战士。从观察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好的战士,但也过於自信。每次都在战斗刚开始就攻击,太过冲动。
他转向安温,皱起眉头。
「这是汙辱吗?」他问,「我不跟女孩战斗。」
「你逃避跟我战斗才是对你最大的汙辱。」凯拉忿忿不平的回道,「我跟你一样有双手和腿,如果你不跟我战斗,那就认输吧!」
他眨眨眼睛,皱起眉头。
「很好。」他说,「你打输后不要跑去找你父亲哭诉。」
他开始全速攻击,就像凯拉猜想的一样。他使劲举高木剑,瞄準她的肩膀直直击落。这是一个凯拉预料到的招式,她看过他在训练中使用多次,而这个招式总不小心被他手臂的动作透露出来。他的木剑非常有力,但在她的杖旁显得又重又笨拙。
凯拉仔细地看着他,沉住气直到最后一刻时,她往旁一踏,让那有力的一击直落在她旁边。一个动作下,她挥起她的杖重敲了男人的肩头。
他呻吟著蹒跚到一旁。他震惊地站在那,同时也烦躁地认输。
「还有人吗?」凯拉烈嘴笑着问道,转身面对一圈的男人。
大多数人都笑着,显然为她感到骄傲,也很骄傲看到她成长到这个程度。当然这除了麦特恩,他眉头正深锁著,他看起来他正要下场挑战凯拉。这时,另一个士兵突然出现,很认真地要对抗凯拉。这个男人比较矮也比较宽,有著不整齐的红胡须和一对兇猛的眼睛。她从这个战士拿剑的方式就可以看出,这男人比她上一个对手更加小心。她认为这是一个称赞:终于,他们开始认真看待她。
男人开始攻击,而凯拉不知道为何,但由于某些原因,她轻易地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好像她的直觉带着她。她发现她比这群穿着沉重盔甲和拿着厚重木剑的男人要轻盈和灵活的多。他们都是为了力量而战,他们也期待敌人会对战和格档他们的攻击。然而凯拉对于闪躲他们感到愉悅,也拒绝跟随他们的期待战斗。他们是为了力量而战——但她是为了速度。
凯拉的长手杖在手中舞动如身上的一部分,她旋转手杖快到她的对手没时间反应。对手木剑只挥到一半,凯拉已经出现他后面。新对手一个弓步,往她胸口击去。但她只是往旁一站,用她的杖一挑,紧接着重击对手的手腕使他的剑从手中掉落。她接着他头上一敲,结束了这一局。
号角响起,凯拉又得一分。而那对手吓呆地看着她,摀著额头,剑则躺在地上。凯拉看着她的成果,对于她还是站立著,她自己也大吃一惊。
凯拉成为挑战的对象。现在男人们不再犹豫,排起队来準备跟她切磋技巧。
大雪狂啸,火炬在暮色中点亮。凯拉继续跟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战斗著,他们不再脸带微笑,现在他们的神情变得极为认真、困惑、接着彻底的恼火,因为没有人能碰著她——所有人都被她打败了。对付其中一人时,趁他正突击刺杀,凯拉跃过他的头部,转了一圈落在他身后给他肩膀一击。对于另外一人,她闪躲,接着往地上一滚,在把杖换到另一手后,出人意料外地以左手果断一击。面对每个对手,她都有结合了一部分体操选手以及一部分剑士的不同招式。如此一来,就没有人能预料她的动作。这些男人都垂头丧气地走向边界,每一个都对被迫认输感到不可思议。
很快地,只剩少数男人还在场上。凯拉站在圈子的中间,深呼吸着,往四周寻找下一个对手。安温、维达和艾瑟菲尔站在边上带着赞赏的神情看着她。如果她的父亲无法目睹这一切,为她感到骄傲,那至少这些男人会。
凯拉又击败了一个对手,这一个是因为膝盖后方的一击,而号角再度响起。终于,在没有別人面对她时,麦特恩站进了圈内。
「这些小孩的把戏。」他边嫌边走向她,「你可以舞一块木头。但在战场上这对妳没好处。当妳与一把真正的剑对抗时,木杖会被砍成两半。」
「是吗?」她毫不惧怕地回问,感到她身上所流着父亲的血正在窜流着,她也知道,尤其在现在所有的人看着她时,她必须站起来面对这个恶霸。
「那何不试试?」她刺激著麦特恩。
麦特恩吃惊地眨著眼看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接着,他瞇起双眼。
「为什么?」他反击「这样妳就可以跑去寻求妳父亲保护吗?」
「我不需要我父亲,或任何其他人的保护。」她回答「无论发生甚么事,这是只介于你我之间。」
麦特恩往安温看去,显然对于帮自己挖了一个爬不出来的洞感到不自在。
安温怒视回去,看以来也很困扰。
「我们在这里只用木剑练习。」他喊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的看管下受伤——尤其是我们统帅的女儿。」
但麦特恩脸色突然一沉。
「这女孩想要真正的武器。」他语调冷静的说,「那我们应该让她试试。她说不定就会学到永生难忘的一课。」
片刻不等,麦特恩穿过训练场,从刀鞘中抽出他真正的剑,在空气中传出咻的一声,然后暴风似的回来。所有人鸦雀无声,紧张的气压在空中变得非常厚重,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凯拉面对着麦特恩,尽管寒冷和阵阵风吹著边上的火炬,她还是感到手心冒汗。她可以感觉到雪变成了冰,在她脚下咖啦作响。她强迫自己专心和集中注意力,她知道这回合非比寻常。
麦特恩放出了一个尖锐的吼叫试图威吓她,接着开始进攻。他高高举起剑,剑光在火光下微微闪着。她清楚,麦特恩跟別的战士不同,他的战法更加不可预料也不荣誉,他是一个为生存而战而非输赢的男人。凯拉被他马上往她胸口的一砍吓到。
凯拉往旁一躲,而刀锋就从旁边划过。
战士们愤怒地抽了口气,而安温、维达和艾瑟菲尔纷纷往前一踏。
「麦特恩!」安温冒火的吼道,準备停止这场争斗。
「不!」凯拉喊回去,继续集中注意力在麦特恩身上,她深深吸气著,而麦特恩再次冲向她。「让我们打!」
凯拉早就看见这个动作,与其往旁边闪,她侧身挥起她杖挡住了他刀片的侧边,这样打歪了他的剑同时也保护她的手杖。在同一个动作中,她把握住空档,往旁一挥,刺中了他的腹腔穴道。
他抽了口气,单脚跪到地上,而号角响起。
这时传了了一阵欢呼声,所有男人都骄傲地看着她站在麦特恩旁,她是胜利者。
麦特恩恼火地往上看她——不像其他人选择认输,突然对她展开攻击,举起他的剑挥舞着。
凯拉没有预料到这个动作,以为麦特恩会光荣的承认败仗。随着他往她靠近,凯拉发现,在情况紧急下,她并没有太多招式可以用。她没办法及时闪开。
凯拉往地上一潜,往旁边滚去,同时挥舞手杖扫中了麦特恩的后膝,从他底下把他绊倒。
他背朝下地倒入雪中,剑从手中飞开——凯拉马上站起来跨在他身上,用杖的尖端朝下抵著他的喉咙。同时,李奥跳跃到凯拉身旁,离麦特恩的脸只有几寸距离咆啸著,口水滴在麦特恩的脸颊上,只等待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去。
麦特恩往上看,嘴唇渗血,吓傻后终于安份下来。
「你羞辱了我父亲的军团,」凯拉怒火燃烧著,「现在你对于我的小棍子有甚么看法?」
一阵压抑的沉默垄罩著所有人,凯拉的杖还是抵著麦特恩,有一部分的她想举起杖然后一棍打下去,或放开李奥攻击他。没有人何一个男人试图停止这一切,也没有人要帮助他。
麦特恩发现他被所有人孤立,他朝上看着,眼里带着真正的恐惧。
「凯拉!」
一个严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所有的目光都往回看,她父亲突然出现走进圈内,穿着他的皮草,被十几个人伴随着,不满地看着凯拉。
他停在离她几尺的地方,瞪着她。她已经可以想像父亲的说教。在两人面对僵持时,麦特恩从底下爬出来然后快速地溜走,她搞不懂为什么父亲训斥她而不是麦特恩,这使她生气。场上剩下这对父亲和女儿互瞪的愤怒僵局。她跟她父亲一样固执,也不愿意让步。
终于,她父亲默默的转身往堡垒前去,他的人马跟随着,他知道凯拉会跟上来。随着所有男人在她父亲后面离开后,紧张气氛终于被打破,而凯拉也勉强加入行列。她开始在雪中跋涉,看着远处堡垒的灯火,她知道进去后一定会有一顿训话——但她不在乎。
不过父亲接不接受,就在这天,她已被他的人马们接纳——这对她来说是唯一重要的事。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