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寒露反映粼粼月霜,清冷成双。
越喜奢华,不说满皇宫的牡丹铺满花圃,抑或是花了大价钱大人力培植不服水土的桃花源枝桠上星罗错落的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就连覆在珠子上头的帕子,吐丝的冰蚕只存活于极北苦寒之处,制成的丝绢再烈的光亮透过也恍若锦缎拂面般的柔美,一匹之价都不下千金。入夜后因地制宜,月光洒落毫无遮掩之处便以缵金丝的仕女图宫灯里点上人鱼膏烛,长明万年不知是否为真,但是在司时长几百年的记忆里,五步灯明的局面便从未歇过。
以往,再奢靡的景致也是暖的,正宫大殿里陛下的龙气腾腾,以明眼人的目光看这里便是恍若白昼。可是如今,平时昂首的太监们都成群结队躬身毕恭毕敬一般,就连立如雕像的铁兵卫,重重盔甲之下的肉体凡胎也被一阵一阵的阴风吹得直哆嗦。
司时长便是这个明眼人,北天央帝星紫薇垣昏暗,主星增星闪烁不明,并着周围四象帝星也有脱离轨道的,四年前便觉得星象不稳,不想今日却一下子苗头如燎原之势迸发。
大晚上的,虎群,黑衣人,加上一对孤男寡女,很是诡异地在一个山洞前对峙。不是那种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就是很是干脆利落地,沉默,一旁的整群老虎早就齐刷刷地蹲了下来,舔着爪子,猫儿一般地看着这群人,沉默,连虎啸都没有一声。不过也亏了这群旁观者,蹲在这里偌大的林子连鸟鸣都没有一声,更是让这沉默坐实了名头。
沉默本就是难熬,何况冷场的还是自己的对手。不过最难熬的,嘶,怕就是隐在枝桠上的悦然,两面都是高手,他是一动也不敢动,跟蛇一般地把自己身形扭曲,他觉得自己身上的骨头就像是在油锅里炸的酥酥的麻花。
这沉默就像是用笔在无尽的白纸上不眠不休地画一道直线,倏然声响,就能将画线的笔颤抖,将直线尖锐地聚齐几个峰峦般的凹凸。
也正是一声鸟鸣似的哨响,声音曲折来回了一个打弯,本来安安静静蹲在自己的地盘上装乖乖花猫的虎群恍若嗅到了鲜肉味一般躁动不安,一只只的撩起獠牙,抬起前脚,似乎是下一刻就能把面前的几个塞牙缝的填进肚里变成肉馅。
地面上的妩笑,曹轩并上一大堆颤抖着举着一把冷兵器装样子的黑衣人全都慌了神。
“阁下,你还真是想同归于尽么?”曹轩虽是个战场上杀出来的武将,沙场舔血刃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是面对这毫不掩饰地野生最为原始的血腥杀戮,王字下面的两只眼都是满满地饥饿,身体还是冷不住地打颤。
妩笑这下子也慌了神,这群虎的暴怒可不是在她的意料之内。不过身为死士,必得有一份
冷静一份自觉。冷静的想一下现下遇到的事的最坏后果,自觉地在这个所谓得最坏后果发生时保住自己主子的性命。
自己的主子……妩笑下意识地撇了悦然卧身的枝桠,心里头怎么觉得这么不情愿。
司时长时常说,妩笑,你做不成一个合格的死士。她常常不以为然,可是下一瞬,她忽然就明白了这句话。
“哎哟,我说哪里来的两只小豆包,跑来勾引我家的小猫,原来是你们两个。”
这声音凭空冒出,操捏着不男不女高亢而又嘶哑的音调。眼下平地里傻站着的几个人底子都不弱,却硬是没寻觅出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声音的源头。
这声音又传了出来,像是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声音在来回晃荡碰撞。“要不是这个漂亮的小豆包,我还真没发觉这场破戏除了奴家~还有另一个观众~”
本来就是不男不女个四不像的声音,待着个奴家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喷出来,自以为宛转悠扬的音调却硬生生被这口中的戏中人抖出了一身身的鸡皮疙瘩。
妩笑听得这个声音,先是觉得恶心,胃里一阵阵的翻涌胃酸,嗓子口都弥散着一股子酸味。再者就发现了不妙,他口中的小豆包,莫不是她和殿下?
等悦然两脚踏上了几个时辰不曾踏上的土地,他才也把刚刚飘荡不知到何处的思绪拉回了脑子。已经在树枝上盘踞了不知道多久,悦然的后领在就被汗沾湿蔫耷耷地粘在自己的后脑勺上,当时只觉得一阵风钻进了粘稠的衣领,整个身子就似乎被大力抛了起来,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被抛到了地面,天已暗,只看见自己的衣领被一直淬血的玉手捏着,许是用了力道的缘故,那手指节如翠竹般节节分明,在月色下,白的竟恍惚觉得透明着反光,色同月。
悦然被揪在了黑暗里,自是看不清,在妩笑看来确是上半面被暗影斑驳得遮住了颜面,下面衣领艳红,总觉得一触碰便是一手的血水,上面繁复地绣着紫色的艳丽牡丹,衣摆纹路翩然地像花瓣一般盖住了同色的绣鞋,连鞋底的纳面都是血红的。
那人的声音一出现,狂躁的虎群却又乖乖的坐了回去,讨好地向那人影呜咽,一副没底线的狗腿样子,白瞎了额头上那个王字。
“嘶,小豆包,你身上的凶煞气怎么这么重啊。”
悦然只觉得什么凉凉的东西偶尔地碰一下自己裸露在外头的皮肤,一点一顿的,痒痒挠挠,本就是猥亵的不堪举动,悦然却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
曹轩许是被吓得脑子有点钝,竟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不怕死地要求了一句:“这位大人,您的事请自便,还请放在下离去,我缮国君上定然厚谢大人。”
“嗯?”
明明只是一个有些疑惑得尾音,并不见什么动作。却莫名的让在场的活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待哆嗦之后,神智却被那群重回暴虐的老虎召回,那群老虎似乎是得了什么指令,一步一步的踏进了半圆的守卫圈。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