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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究竟是谁更勇敢?面对明知不可为之事,有不惧玉石俱焚而为之的人,也有明哲保身而不为的人,前者也许一生戛然而止,后者或许一世郁郁寡欢。在我看来,他们都既是愚者,也是智者,却不知谁是勇者,因为舍命一搏和画地为牢,同样需要巨大的勇气来支持。

面对禾仁康的求婚,我只有两个选择,在惊涛骇浪般狂喜的冲击下,恐惧的情绪被适当地诱发了出来,使得我恢复了一丝犹如孤舟般纤弱的理智,在心里迅速演算了两个结果。

接受他,我的生活将会翻天覆地,前功尽弃。

拒绝他,那么一切维持现状,足以攻守兼备。

经过并不算严密但也合乎最优生存概率的计算,我选择了拒绝他。

我不是孤家寡人,没有不顾一切的资格,理智是个好东西,每个拖家带口的成年人都应该拥有。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停止,我不敢回头看,怕自己的意志因为禾仁康的眼神轻易摧毁,实际上我不看也猜得到,他现在望着我的眼睛里应该是风雪环绕的山巅,湿润的、空灵的,又冷又孤寂。

“艾希——”他的嗓音发颤,“我只有你。”

——我知道。

禾仁康的孤独是不需要言语的,他站在人海里,像是被日光屏蔽,他站在夜幕下,像是活在没有星空的平行宇宙。

“对不起——不对。”我停下来,昂首挺胸,我不能道歉,那样会对不起南冰,我转过身直视他,“不应该是我道歉!你不能一边哭着说需要我,一边打我。身为一个人,就算我犯了错,也应该得到公正的审判,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对我动用私刑。”

禾仁康没有说话,他只是凝视我,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猫。

和离不开人的狗不一样,猫是自由而冷漠的,所以一旦它对人产生了留恋,更叫人心碎。

我不是一个好人,我有伤害杨牧央的经验,想要伤口快速凝结的方法,就是同归于尽,不留余地。

“你走吧,我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你了。”见到禾仁康又上前一步,“别跟过来。”我撂下狠话,“你知道我是丁兆冬的女朋友,他应该不会想看见我们在一起的样子。”

3

站在走廊里,我频频回头看,确定禾仁康没有跟上来之后,才掏出房卡打开了丁兆冬的房门,熟悉的气息立即向我袭来,清冷的、干燥的,香草混合着咖啡豆的气味。

房间里放眼望去,和我最后看的一眼没有区别,我怀疑即使几十年上百年过去,这里也会是这副被冰冻保存的模样,我轻手轻脚往里走,生怕惊醒了冰系魔法的妖兽。

“有人吗?……丁兆冬?”我站在客厅中央试着轻声呼唤。平时我很少对他直呼其名,偶尔开玩笑会叫一声“丁老板”,因为跟他之间的关系太微妙,所以我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叫“兆冬”太亲热,叫“丁兆冬”又显得不自量力,毕竟于他,我是处于匍匐的位置。

楼下静悄悄的,茶几上放着敞开的医药箱和一个空杯子,我看见被取出来的退烧药,最后我在楼上的卧室里找到了正在睡觉的丁兆冬。

他睡得很浅,鼻腔里轻哼出声,似乎备受煎熬地不断翻转身体,我的手刚摸上他的额头就把他惊醒了,却是我被吓到轻呼出声,因为他抓得很用力,双眼紧张地瞪着我。

“跑啊!”他叫。

“跑什么?”我也被感染了惊慌,如果他是一条哈士奇的话,现在已经被我一鼓作气抱起来冲到了一楼。

丁兆冬的双眼从震荡中重新聚焦,看清楚了是我并不是什么凶鬼恶灵之后,先是明显的安心,接着又像是熬过了余震之后,平静地扫视一片废墟,“艾希?”他无奈又焦躁地叹息,“怎么是你……”

我对他的口气感到不满,“不然是谁?”

他说:“梦见我妈了。”

我想起他的父母葬身火海,半秒的语塞后立即转移了话题:“你吃了吗?”

他一怔,显然是被我如此僵硬的“灵机一动”弄蒙了。

我尴尬地赔笑,边试图用手抠开正紧紧握着我手腕的手指,“烧几天了?要去医院吗?”

丁兆冬猛地一拽,使我倒在他身边,“陪我睡会儿。”

他入睡得很快,也睡得很沉,干瞪眼的我被他搂了没十分钟,就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很烫,因为贴得很近,几乎是在给我的脸蒸桑拿,快被清蒸的我把他船桨似的长胳膊从身上拨开时,他皱了一下眉,倒也没醒。

我从冰箱里弄了些冰块做成冰袋放在丁兆冬头上后,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能找到的食材还是我之前买的那些香菇、香肠和面条等干货,仿佛这段时间他都靠喝水活着,我打开冻格拿出牛排,切碎后熬了香菇牛肉粥。

等开锅期间,我给丁兆冬换了两趟冰袋,看他浑身湿透了,我费力地脱掉他的上衣,用干毛巾擦了擦,这人太壮了,哪儿都死沉,抬胳膊时简直与抬杠铃无异,弄得我也满头是汗。

他哼哼了两声,老实得像是被打了麻醉枪的老虎,没了攻击力的大猫还是挺可爱的,我忍不住趴在床头,端详他的脸,轻轻捏着下嘴唇弹了弹,紧闭着眼的他恼火地喷出一口气,我笑出声,在这头没打着火的龙睁开眼之前远远跑开。

粥煮好后,又慢火炖了半小时,我也拿不准丁兆冬什么时候起床,便端到桌上想着由它自然放凉好了,我留张纸条就走。

第一个字那一横还没落笔,丁兆冬就悄无声息地从楼上下来了,他拉开椅子在我面前落座,眯着眼敲了敲桌面,示意我给他盛粥。

我说:“太烫了,等会儿放凉了喝。”

他不置可否,侧过脸来托着下巴看我,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我忍不了他激光似的高温视线,盛了一碗粥推到他眼前,“那你喝吧,别怪我没提醒。”

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碗沿后就嫌弃地皱眉,“啧。”他冲我命令道,“吹吹。”

4

花了两个小时喂丁兆冬喝完一整锅粥后,我也算体验过了当奶奶的感觉,他在椅子上也就老实地坐了十来分钟,然后就开始走动,先是换了件干净的T恤,接着打电话给江子芸交代一些工作,边打开电脑查收邮件,又去书柜里翻找文件,我追着这个腿长一米八的熊孩子喂饭,几乎跑完了八百米。

看着丁兆冬赤脚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以手掌搓揉着眉心,他的刘海塌下来,伴随着簌簌作响的文件翻动声似流沙般流进指缝,突然之间,那些我们分离的时间被压缩得无影无踪,仿佛我是第一次走进这间客厅,又从来没有离去。

他抬起头来与我四目相对时,这熟悉的感觉如同我与自己那颗长歪的智齿,我们针锋相对,又相安无事,偶尔被它刮出一丝甜腥,惹我烦忧、无奈,却又安心。

与他对视不过三秒,我就莫名不自在了,于是端着空碗转身走去厨房,“我去洗碗。”。

他突然站起来说:“先洗我。”

5

在浴室里,丁兆冬理所当然地要和我做爱,但是并没有进行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病怏怏的体力不支,还是因为我心不在焉的扫了兴,我们前戏匆忙,默契全无,只好提前谢幕。

丁兆冬在水汽缭绕里,欲言又止又满腹怨言地瞪着我,最后转过身去把浴帘一拽,自顾自洗起澡来。

我无所谓地扯过浴巾边把自己擦干净边往外走,心里记挂着禾仁康,从落地窗前往外看,由于视野被树木遮挡,也看不见他离开没有。

“离了我以后,你还活得挺好。”

丁兆冬走路没有声音,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头发,轻抚我的后脖颈,然后一手握住了我的脖子,被猎豹咬住静脉,就是我现在的感觉。

“我不过是个随叫随到的奴隶。”我挺直腰背,视死如归,“既然主子没想起来使唤我,做奴隶的也是人,也得打理好自己的日子。”

“哦?倒怨起我来了。”

“我不敢。”

“你是我花了五十万买的,没忘了吧?”

“我记得。”

“我比较喜欢主动的女人。”他贴上我的耳朵,舔了一下,“你最好也记住了。”

他的舌尖好烫,像一把烤透了的火钳子,我瑟缩了一下,他发出嗤笑声,似乎为自己成功调戏了猎物而洋洋自得。

“那五万块钱呢——”我转过身,突然发问,“你为什么要通过南冰借给我?”

他果然愣了一下,我成功地反客为主,禁不住也得意地笑出声。

“所以?”他以反问代答,很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提这一出,也没准备好应对。

我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着挑衅道:“我怀疑你对我一见钟情。”

“哦?”他微微皱眉,但是嘴角却浮着玩味的浅笑,“我不记得你以前有这么自恋。”

“有人告诉我,第一眼爱上的人,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坑。”我笑得有些破罐破摔的放肆,“可是我不爱你,所以你只能用钱把我留在身边。”

“保持住这个嚣张气焰。”丁兆冬一把把我抱起来,转身扔在了床上,“挺有新鲜感的。”

他向往常一样压上来时,我一反常态地闪身骑在了他身上,一手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以整个身体的重量迫使这头野兽仰面躺倒。

我已经不再是猎物,并不是我立志要做猎人,而是我的人生走到这一步,也只能殊死搏斗了。

还在发烧的丁兆冬明显体力不如从前,躺在我身下一动不动,说话时直喘气还要嘴硬:“你倒是挺照顾病号。”

“我只是在照顾老人家。”我刻意地媚笑。

“有爱心的小姑娘。”他的双手摸上我的腿。

这瞬间,我难免想起禾仁康,他总是老气横秋地叫我“小姑娘”——

禾仁康向我求婚了——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最想与他共度余生的那个人,清清楚楚地向我求婚了。

这枚苦涩糖果填满的炮弹,在横跨太平洋之后终于在我体内爆炸。

眼泪代替我被轰炸得七零八落的魂魄,雷雨般砸在丁兆冬的胸口,这突如其来的恢弘气势几乎要把他砸出坑来。

丁兆冬的双手动作停滞,瞪大了原本迷蒙的双眼,即刻退烧般视线清晰地聚焦在我脸上,甩下一句“神经病”后,抓着我就要扔到一边,企图翻身坐起来。

在这一步退让的话,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崩溃,就再没有勇气提起刀来了,所以我压上去凶狠地吻他,双手掐着他温度还未褪去的脖子,主动扭起腰来,像是手握利刃,刺入拔出,我要赢。

我不要禾仁康了,我紧闭双眼,看见了漆黑的乌云卷动,禾仁康站在漩涡中心,悲伤地看着我,最后被聚拢的黑潮带走。

已经杂乱无章的心里,有妈妈和南冰住在里面就足够了,我没有余力再去关注更多,我这么年轻,又这么贪婪,我需要的是可以冷静交锋的丁兆冬,而不是叫我舍生忘死的禾仁康,人生苦战,我要赢,会拖累我的,我不要。

丁兆冬长出一口气,汗珠密布的大腿痉挛般颤了颤,脖子上被我留下了明显吻痕的他,此刻看起来像被乱箭贯穿般不堪一击。

我把他沾满汗水的刘海捋了上去,面对他难得居高临下地笑了:“你输了。”

“我还想输得更彻底一些。”他伸长手勾住我的脖子,撑起上半身来轻柔地吻我。

6

在天边的火烧云蔓延开之前,禽兽丁先生终于恢复了西装革履的人模样,他要打电话订餐厅被我拦下了,我觉得他大病初愈,应该吃些清淡的家常菜。

如果丁兆冬没有坚持要陪我一起去超市买菜,那么接下来的一幕就不会这么尴尬,我的心脏也不用吓到连连打嗝。

当丁兆冬打开门时,他一定想不到禾仁康会坐在外面,所以他现在整个人凝固了,当禾仁康抬起脸来欣喜地看着我时,他也转过脸来似在质问地看着我,而我因为心脏还在蹦迪,“呃……呃……呃……”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整理不出来。

“哥,艾希。”禾仁康站起来,提起他脚边的两大袋子食材,冲我们羞涩一笑,“我买了菜,你们应该还没吃晚饭吧?”

7

此时此刻的气氛温馨得诡异,像是美国灾难片的开场,灶上的牛奶锅在咕噜噜作响,烤吐司的香气充盈了房间,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全家人毛茸茸的头顶,爸爸妈妈和小孩子们边打哈欠边相互道着早安,然后下一秒,主角的眼前一黑,天崩地裂,怪兽出笼,地动山摇,世界末日。

禾仁康在洗菜,丁兆冬在摆放碗碟,我在准备做孜然牛肉的调料,他俩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的双手重复着抓揉肉片的动作,同时留心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我回过神来时,肉碎得都快能包饺子了。

“哥,你帮我拿个篓来装扁豆吧。”

“你用这个碗。”

“不行,得沥水。”

“拿去。”

“哥,你把培根拿出来。”

“自己拿。”

“那你打蛋。”

“不会。”

两个男人的琐碎对话混在水流声和电视嘈杂声里,伴随着塑料袋搓揉声,碗碟磕碰声,饱含着一种过日子的朴实感,特别温情,特别岁月静好,衬得我特别多余,而我也真的很想趁两人气氛融洽时,悄悄退出这场戏,避开灾难片的高潮。

8

最后我们做了一桌子菜,因为禾仁康买的食材太多,他和丁兆冬像是在竞技似地把菜全洗了,带包装的全拆了,现在面对比十口人家过年还要丰盛的餐桌,我有点儿慌,想要打电话把南冰和许雯雯,还有向海和怪兽,甚至杨牧央都叫来——

啊,突然间,我意识到——除了南冰,其他人都从我的地图上走丢了。

突然间地,有转瞬即逝的寂寞感轻轻擦过我的心尖。

“哥,你吃过艾希做的孜然烤土豆吗?”禾仁康对丁兆冬说,“有肉的味道,比肉还好吃。”

他的语气很平和,只是丁兆冬没有接话,短暂的沉默使得空气立刻绷紧了,他于是端着碗傻笑,往嘴里拨了一口冒着热气的饭,在顶灯下,一双眼珠子像是从墨汁里捞出来的玉,潮湿、温润,黑得透亮。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禾仁康继续对丁兆冬说,“你一到换季就容易发烧,去年我不是给你列了个单子,照那上面吃药能好得快些。”

丁兆冬还是闷不出声,我也埋首吃饭,虽然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却也味同嚼蜡,眼前这个场面对我来说实在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感觉味觉全被剥离,视觉和听觉也模模糊糊快走远了。

禾仁康见丁兆冬不理他,也不气馁,倾身要去摸他的额头试探温度。

丁兆冬躲开他的手后,终于开口:“不用你操心,有艾希在。”

像是作揖了半天后终于被主人搭理的小狗,禾仁康笑了:“嗯,多亏有艾希。”

“你来干什么?”丁兆冬放下碗筷,眼神冷酷地盯着禾仁康,他的发问意味着我们终于进入正题了。

“我来找艾希的——”没想到禾仁康毫不避讳地接下了这个迎面球,他一脸无辜地看着丁兆冬补充道,“如果我知道你生病了,那我早就上来看你了,应该猜到的,好些天没见你出门。”见到丁兆冬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他继续把坑挖得更大,“我在你楼下搭了帐篷,等了好多天,因为我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艾希。”

站在坑里的我快被埋到胸口了,我忙不迭给丁兆冬夹了一筷子腊味扁豆丝,胡言乱语地转移了话题,“菜够吗?要不要我煎两个蛋给你们吃?”

“好啊,兆冬哥很喜欢吃鸡蛋。”禾仁康并不觉得我的言行有多愚蠢,他对我肯定地点头,“我们刚跑到广东去打工的那时候,穷得吃不起肉,他就骗我说鸡蛋比肉更有营养。”

“这是事实。”丁兆冬说完,吃掉了我给他夹的菜。

禾仁康指着丁兆冬对我说:“最开始是他做饭,端出来的东西没有人敢认。”

“你也没少吃。”丁兆冬的语气里难得地透出一丝怀念往事的暖意,“那时候我还怕你长不高。”

“结果我也没长过你。”

“那你是没办法,我基因好。”丁兆冬笑了,“不看看我爸比你爸高半头?你已经是基因突变了。”

禾仁康也笑了,在丁兆冬面前的他和在我面前的他不太一样,没有那么遗世独立,身上那股子化不开的忧郁气质也消散不少,天才的光环淡了,像个有家可回的调皮男孩儿。

“后来我实在忍不了就自己学着做饭了,没想到我挺有天赋的。”禾仁康问我,“艾希,好吃吗?”

“好吃。”我点点头,丁兆冬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每个吃过的人都说好吃,当时还有人说要给我开家饭店。”

我不想再惹来丁兆冬的怒火,所以尽量把话题与自己扯开关系:“那时候你们肯定认识了很多朋友。”

“很多,小青,红姨,关哥……”禾仁康突然兴奋起来,又抛物线般低落,“很多,每个人的名字我都记得——”

他现在的表情,让我胆寒,因为他打我的时候,面部就是这样轻微抽搐。

“尤其是贞荣。”禾仁康笑盈盈地望向丁兆冬,盖在刘海下的眉毛似乎不受控制地轻轻挑了两下,“多亏他,改变了我们的人生,对吗?哥。”

“开什么饭店——”丁兆冬很突兀地接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他没有迎上禾仁康的视线,而是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很明显的充满了对他们来说,我是个外人的意味。

我也不想过多深入他们的往事,冥冥之中,我感觉那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天然的自保本能叫我快打住,往回走,不要因为好奇而沿着他们的足迹去探寻,去找死。

“我给你们盛汤吧。”我边说着起身,却被禾仁康伸手拉住。

“我感觉好幸福。”禾仁康握着我的手,对丁兆冬说,“哥,我希望以后我们三个人也能这样一起吃饭,一起过日子。”

“好啊。”丁兆冬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头也不抬地说,“只要我想抱她的时候,你别碍我的眼就行。”

“我喜欢艾希。”禾仁康说,“哥,我要娶她。”

面对这枚突兀爆炸的深海鱼雷,我肺里的氧气瞬间被抽干了,而丁兆冬却像是坐在钢铁碉堡里般,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才放下筷子,冷哼:“别他×胡闹。”

“我是认真的。你和艾希,是我在世界上最爱的人。”禾仁康的眼睛亮晶晶的,天真得犹如在宣誓的小朋友,“等我和艾希结婚了,我们三个搬到一起住,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也许他是天生迟钝才无知无畏,竟意识不到铡刀已经贴上了我们的脖子——丁兆冬双手按在了桌面上——我知道那是猛兽要爆发前的克制动作。

“你告诉他——”丁兆冬大发慈悲地看着我,似要留给我们一条生路,“你是谁的女人?”

没等我说话,禾仁康抢先说:“她不爱你。”

我和丁兆冬同时看向他,我的表情是惊恐,他是震怒,而禾仁康还是那副高中生向女朋友的父亲认罪般的严肃表情,“哥,你不要生气,请你和艾希和平分手吧,她爱的是我。”

丁兆冬凶狠地瞪着禾仁康,强忍着没发作地长叹一口气,以关心的口吻问道:“康儿,你是不是没按时吃药?”

禾仁康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你不是说过你欠我的,你会还我?”他的声线开始不稳,“我、我想要艾希——”

桌腿磨蹭地板的声音——

对丁兆冬的行为模式太熟悉,在他猛地起身前一秒,我就预示到了,条件反射地弹起来想伸手护住禾仁康,却因为桌子被挡住。

碗碟因为桌面倾斜而摔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响声——

丁兆冬没有动拳头,而是对禾仁康猛力一推又一拽,揪着他的领子,逼视着他的双眼道:“我看你是犯病了。”

“你放开他——”我绕过桌子,冲向丁兆冬。

他背冲着我,不等我靠近就把禾仁康一甩手扔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我用尽全力给了丁兆冬的后背一巴掌,就像打在铜墙铁壁上,他纹丝不动,而被推倒在地上的禾仁康却几乎是半死的样子。

禾仁康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两条细得仿佛从来不走路的腿止不住地发颤,“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他身体本来就弱,这会儿说话声也气若游丝,“哥,你把艾希让给我……”

“是,所以你长大了,知道跟我抢东西了?”强壮的丁兆冬对待禾仁康的态度,完全是大人占着优势欺负孩子只为好玩,他一抬手又轻松地使得刚站稳的他摔在地上,“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大人?滚回去好好吃药。”

禾仁康再次站起来,又被丁兆冬抬起一脚踹到地上,禾仁康又试图爬起来的动作惹怒了丁兆冬,他一脚踢得比一脚用力,如此反复,我一直在试图拉开他,尖叫着:“住手!你疯了吗?”

蜷缩在地上的禾仁康开始抽泣,像个无助的孤儿般自言自语:“你说过的,你说你会对我好,明明我很听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不准哭!”丁兆冬怒不可遏地又踹一脚,“你这鬼样子,像什么话。”

纤瘦的禾仁康像一条吉娃娃般被踢出去直撞到了墙才停下来,他哭哭啼啼地用手支撑着地面想坐起来时,我看见他的手被地上的碎碟子割伤,流了满手的血。

我心疼得五脏六腑都碎了,气血上涌地咬了丁兆冬的手臂,当他吃疼得转过身来时,“去你×的,丁兆冬!”我不假思索地抡起胳膊给了他正面一大巴掌,“你伤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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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尔·盖茨说:“一个优秀的员工,应该是一个积极主动去做事,积极主动去提高自身技能的人。这样的员工,不必依靠管理手段去触发他的主观能动性。” 在现代职场,过去那种听命行事的工作作风已不再受到重视,懂得积极主动工作的员工将备受青睐。在工作中,只要认定那是你要做的事,哪怕看上去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要敢于接受挑战,立刻采取行动,而不必等上司做出交待,只有这样,才能在竞争中不被淘汰。 现在对于许多领域的市场来说,激烈的竞争环境、越来越多的变数、紧张的商业节奏,都要求员工不能事事等上司交待。那些只依靠把上司交待的事情做好的员工,就好像站在危险的流沙上,迟早会被淘汰。
  • 基督山伯爵(上卷)

    基督山伯爵(上卷)

    小说主要讲述的十九世纪一位名叫爱德蒙·堂泰斯的大副受到陷害后的悲惨遭遇以及日后以基督山伯爵身份成功复仇的故事。
  •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译林人文精选)

    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译林人文精选)

    《论人类不平的起源和基础》采用1876年典藏版法文原著,在此版本上进行翻译。译文尊重卢梭当年应第戎学院征文而执笔的写作原意和部分词汇的专业用法,更加精准流畅。开篇导读,帮助读者对卢梭以及对这部著作进行一个提纲概括式的了解,减轻名著入门难的障碍。本版《论人类不平的起源和基础》新增卢梭当时于论文写成后又添加的19个补充注释,使读者更加全面的了解卢梭在写作过程中的哲学思辨,延伸的知识也令本著作更加立体。还收录当年日内瓦著名博物学家博纳(Bonnet)以菲洛普利(Philopolis)的笔名写信反对《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后,卢梭亲自雄辩答复博纳质疑的回信,是值得收藏的经典版本。
  • 清纱仙侣

    清纱仙侣

    几世轮回,换不回一个完整的你。作品上部分完结撒花,这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 龙魔血帝

    龙魔血帝

    生来隐疾困前程,盖因魔龙盘神魂。龙血浇灌神魔体,孤单逆乱破乾坤。原本想要平凡度过一生的少年,却不断被卷入种种漩涡之中,从此他便改变人生的轨道。什么是道?吾之言行即是道。什么是仁?顺我心意即是仁。不尊道不顺仁者,虽远必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