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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1

网上经常有一些“十大感动中国的图片”“十大让你热泪盈眶的瞬间”什么的,大部分是一些山村里的穷孩子赤着脚,消防队员满脸黑灰地在睡觉,拾破烂的爷爷展示一双布满伤痕的手,也许是他们的生活离我太远了,又或是我连自己的生活都自顾不暇,这些图片并不能感动我,也不能让我热泪盈眶,倒是有一张,映入眼帘的瞬间就把我戳得千疮百孔,决堤的眼泪差点儿没把我呛死,那是有关母亲的。

在病房里,一个七十四岁的老人,俯身对躺在病床上的一个九十四岁的老人说:“妈妈,我们回家了。”

我“嗷”地一声哭了出来,南冰吓到裤子都来不及提就从洗手间冲出来关心我,于是我就抱着半个屁股还露在外面的她抽泣:“你看看,你看这个老人,无论她多老,只要她妈妈还在世上一天,她就还是个孩子,你懂吗?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只要我妈妈还活着,即使我已经老得牙齿也没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了,但我还是个有地儿撒娇的孩子,如果世上没有可以被我叫妈妈的人了,那我就只能做一个大人,直到成为一个老人了。

南冰为了强忍住白眼,于是眼睛微微有些抽搐地看着我,却还要故作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发,宠溺地说:“好了,乖,你妈妈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最好长命百岁……”我把眼泪蹭在南冰的肚子上。

我并不想活到很老,因为害怕孤独终老,如果我的寿命太长,长到要送走亲人、爱人和朋友,那么我剩下的时间,也不足以去再与一个人建立感情来获得陪伴,我只会陷入无限冗长的悲伤里孤独等死,那么我多出来的这十年又或是二十年的时间反而成了诅咒,我情愿拿来填补给他们,均匀地分一分,大家掐着表一起死,甚至于我先走一步更好,因为我是承受不了离别之重的自私鬼。

2

到了店里以后,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子芸正在熟练地收银,新来的服务员小妹对我爱答不理地却对她毕恭毕敬,可见江子芸和我妈的关系真是熟络到堪比母女了,她见了我指指楼上说:“快上去,你妈正在休息,她不肯去医院。”

“谢谢你。”我诚恳地连连道谢还是觉得不够,毕竟昨晚上我还对她大呼小叫,今天她却不计前嫌替我照顾妈妈,“那个……”我又转回身,对她说,“我以后不会再跟禾仁康见面了,你放心。”

江子芸头也不抬地说:“来不及了,你已经招惹他了。”

我不想与她争执,心急如焚地跑上楼去。

妈妈正平躺在床上休息,看起来状态不错,她见我进来,立即动作利落地坐了起来,但我还是忙冲过去扶住她,看她的面色还算红润,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回事儿啊?”我急道,“怎么好端端会晕倒?还不肯去医院?”

她说:“救护车来过了,给我看了心电图测了下血压,收了一百八。”

“你犯得着心疼钱吗?钱能比身体重要了?我们挣钱可不是为了好好活着吗?”

“不是,这孩子,你先别急,听我说。”她坐直了,拍了拍床示意我坐到她身边,“我自个儿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儿,老早就看过,医生也说了,只要缓口气歇一歇就行。”

我坐到床上,以担忧的眼神给她施压,坦白从宽。

“最开始我就是感觉心里慌,人年纪大了总是要有些毛病的,你**姐说晕倒真的夸张了,我就是有时候站不稳,昏了那一下子,然后就好了。”妈妈也不扭捏,她轻描淡写地说,“医生说是先天性心脏病。”

话音一落,我吓得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大了三圈。

妈妈忙摆手说:“别想得那么吓人,就是心律失常而已。”

她详细说起经过,大约两个月前,周拓感觉腿脚不太舒服,就想去医院照一下X光看看旧伤的问题,因为他也很在意她最近老犯晕的毛病,所以提议她做一个全身检查,结果就查出了心脏病。

“你不信我,还不信医生说的话了?”妈妈说着,翻身从床头柜里掏出病例来,“人家说了,只要我别累着就行,几乎不影响生活。”

我翻了翻,医生的字迹能看明白的不多,就算全看懂了我也不了解其描述的严重程度,于是追问:“你别骗我,你绝对不能瞒着我,真的没事儿?”

“哎哟,真没事儿。”她急得一拍大腿,脸上却又流露出想安抚我的笑容,“真不骗你,你看我这岁数也活够了,不至于怕死的——”她不擅长撒谎,所以我知道她是在说实话,因为怕我不相信而着急得口不择言起来。

“不准你这么说!”我打断她,“你不可以老,不可以病,什么叫这把岁数了,你的好日子这不是才刚开始吗?要知道肯德基爷爷六十六岁才创业,我一个叫李鸽的朋友,她妈快六十了还谈着三个男朋友。”

“好好,你看你,还是这么性急……”妈妈缩着肩膀,委屈地看着我,“一言不合就发火。”

我板着脸看她这一张兔子讨好狼似的脸,绷不住笑了,还行,我妈妈身上一点儿老人气也没有,别看她眼角笑起来褶子有三道了,却洋溢着好单纯好不做作的少女气息,和那些上了年纪就烫发搓麻将的“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所以我相信她无论多老,身边也不会缺爷们儿,也相信她一定会长命百岁,因为历经那么多风雨之后,她也没有对这世间失望。

“既然医生都叫你别操劳,我看你就别对这家店太上心了,反正有周拓在不是。”我说,“你都干了大半辈子工人了,本来就是该退休,好好享受的时候。”

“对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话题,妈妈突然神秘兮兮地说,“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

她转过身去从柜子里摸出什么来,在胸口捂了一阵才笑眯眯地递给我——

是离婚证——

“哇……这……这……”我一时感慨万千,再抬眼看妈妈,她眼角清晰地有一行泪落下来,可是脸上却是暖融融的笑。

为了这个笑容,我等得太久了,付出得太多了,可是好值得,早知道妈妈这个含泪的笑,会比落日余晖更和煦而美丽,我情愿付出得更多,也不愿意等这么久,无论多少年之后,我也不会忘记今天这一刻。

妈妈这一笑,稳固了我存在于世的意义。

3

下楼吃饭时,我强烈反对妈妈亲自下厨,于是她交代新来的厨子炒两个我喜欢的菜,又问江子芸爱吃什么,最后还是坚持给我们做了炸酱面。

原本店里是就请了一个厨子和一个服务员,妈妈和周拓都会做饭,经常下厨帮忙,看到这个新来的炒菜小伙子,我才想起来要问:“周拓上哪儿去了?”

妈妈端着碗,夹一筷子菜放我饭上,又转过头对江子芸说,“芸芸,阿姨就不给你夹菜了,多吃呀,今天谢谢你了。”才低头边吃自己的边随口回答我,“他回廊坊了。”

我奇怪地问:“这都去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淡淡地说:“不回来了,我跟他分了。”

我忘了嚼嘴里的菜,张着嘴半晌生出一个“啊?”字。

“我们年纪还是差得有点儿大。”

“跟年纪没关系吧,你们就是太在乎外人的眼光。”我说,“我看你们挺好的,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也不会因为他闹到离婚。”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那是你们小年轻那一套。”妈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一眼江子芸,见她对我们母女的对话也没什么反应,才舒了口气对我继续说,“我们都讲适合不适合,不适合就散了。”

“明明很适合的,多可惜。”

妈妈笑着逗我:“以前没见你这么看得上周师傅呀?”

“主要是以后没人陪你了,我不放心。”

见我叹一口气,妈妈也叹一口气,却是挺释然的态度。

她说:“人要活很久的,身边陪你的人啊换那么一个两个,很正常,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懂了,你们年轻人谈恋爱啊动不动就要死要活,还是活得不够久,见得不够多,慢慢地就习惯了,来来去去,很正常,没必要哭天喊地的,身边换了谁都不至于活不下去,换了谁不是陪你慢慢变老?一样的,换了谁都一样。”

我差点儿就被妈妈说服了,因为这些中老年人讲话总是透着他们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的气场,如同在下副本前用经验恐吓我们这些新手的老玩家,不过我马上就找出了漏洞来反驳:“才不一样,你觉得陪你的人是谁都无所谓,那你为什么会讨厌爸爸?你觉得跟周拓分开也无所谓,只能说明你也不是很爱他。”

“那你爱丁兆冬吗?”她突然问我,“还是爱那个画家?”

我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转脸怒瞪江子芸,她翻个白眼不做声,继续淡定地吃饭。

“你这孩子,跟丁兆冬分手了也不告诉我。”妈妈皱眉。

“没分手。”

“那你不是和那个画家在一起了吗?”

“没在一起。”

“哦,那你就还是爱丁兆冬咯?”

“不爱。”我端起碗猛扒拉一口饭道,“好好,我不管你了,你也别问了。”

“这孩子,我真是搞不懂了。”妈妈疑惑地看一眼江子芸,“她现在到底跟谁好了?”

江子芸倒是冲我笑起来了:“阿姨问你话呢,怎么不说清楚呀?”

“吃你的饭!”我撇过眼去不看她。

“我是希望你能跟丁兆冬好好的。”妈妈突然放下碗筷,很是正经得有些庄重地看着我说,“他人真的是好,帮了我们这么多的忙……”

她的语气诚恳中带着歉意,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些愧疚,她的言下之意藏得并不深,说好点儿是希望我懂得知恩图报,说难听点儿其实就是卖女还债。

“我知道啊。”我闷声闷气地点头。

我们母女都欠丁兆冬太多了,我真想哪天有全部还上的能力。

4

其实丁兆冬真的很幼稚,自从那个尴尬的雨夜之后,他又很久没联系我了,回想了一下,每一次我们之间闹出不愉快,他就对我置之不理,这个情商和初中男生差不多,小学生反而更利落些,他们会主动挑明,“我生气了我对你有如下不满还请你更正……”

“你在生我的气?”我发短信给他。

隔了很久才得到他充满怨气的一句:“没有。”

——只有青春期的男生才会这么作!成年人就算不能冷静客观好歹也会客套两句。

“那上周六我问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做,你至今没回复我。”我追击。

“不吃。”他完美闪避。

这话,没法接了。我趴在床上端着手机,干脆不拉家常了,硬生生地直奔主题:“之前拜托你的事情,谢谢。”

废那么多话,我就为了能顺其自然地道个谢,等了两分钟见他没反应,我也无所谓地扔了手机,反正心事已了,我该干吗干吗去了。

在同一本杂志供稿的画手,兴致盎然地跑来告诉我,赵碧琪已经离职了,这件事现在是整个圈子的话题,原来她利用职务之便做了几本合集书,盗用了许多插画和文章,稿酬全部进了自己的口袋,现在那些作者联名闹起来了,赵碧琪在北京出版圈里再也混不下去,已经打包回了老家。

此外《云踪瑰迹》说是涉及版权问题,已经全部从市面上回收,出版总监亲自打电话向我道歉,和我商量要不要重签一份合同重新出版,我拒绝了,毕竟是第一本书,我决定慎重对待,选择更靠谱的合作方。

听起来像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但我知道离不开丁兆冬在背后的推动,比起绝品装备,他更像是我的外挂,难以想象没有他,我在这个遍地是BUG的丛林社会里会是什么处境,应该是走出新手村只为增加别人经验值的炮灰。

可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总做不到全心全意地感恩戴德,丁兆冬是吾之蜜糖却是汝之砒霜,一想到他迫使禾仁康做的那些事情,我就有些天旋地转的恶心,一切都有因果,禾仁康为什么缺乏安全感?系铃人是丁兆冬,他使他变得偏执、郁郁、狂躁、脆弱,是一个死结,他解不了。

想知道禾仁康的近况,可是他没有注册任何社交网络,我没处去寻,倒是许雯雯最近有些铺天盖地地钻入我视野。

现在她叫许安吉,打开微博就能在右侧的主播排行榜上看见她,也出现在一些网页中的夹缝小广告里,她有时是秘书有时是护士的装扮,如果不是总摆出双手聚拢挤着胸的经典姿势,我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她已经是个大美女了,就是旁边的广告词实在是Low穿地心,“大大大还能更大,大力打爆出大神装”是什么?又黄又暴力。

即使已经换上了混血女神的皮囊,她骨子里的品味还是令人堪忧,我随手点进她的直播间,看着她的锥子脸想,如果我是她的经纪人,一定不会让她接这些掉身价的工作。

她正在与粉丝分享减肥秘诀,“减肥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业,我和我最好的两个闺蜜,会互相监督……”——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是在说我和南冰——“先说清楚,她俩都没有我漂亮哟。”——哦,应该不是说我和南冰——“我们三个约好晚上过了八点,谁都不可以吃东西,谁吃谁罚款一百块。”

她说的就是我和南冰呀!不过当时是她要求我们监督她不能吃,她违规了不止一次,但我们可是一分钱也没见过。

许雯雯说来说去,都是曾经发生于我们仨之间的趣事儿,看来是还没交到新朋友,就她那摧古拉朽的奇葩性格,当时如果不是逮着善良的我和南冰不撒手,在学校里也是一个同性朋友都没有。

开着她的直播边听边画画的感觉挺有意思的,像是许雯雯就在屋子里,和以前一样贴着面膜在抠脚,她坐在我身边回忆了许多往事,像是我们去便利店里买好炖,盛了满满三大碗后才发现三个人都没带钱包,店里还不给手机支付,我们就端着碗排一排站门口打电话叫向海、杨杨和怪兽过来拯救女朋友。

还有一次,我们去吃火锅,有一对情侣占了四人的皮革沙发座,吃完了也不走在那儿腻腻乎乎地亲热,导致我们只能坐旁边木桌椅也就算了,光天化日地公然交配多辣眼睛、多倒胃口,于是我们就开始超大声模仿两个人的言行举止,许雯雯的那一声声浪叫啊仿佛这整间店的男人都把她这样那样过了,那对小情侣要是没被逼走,我和南冰也感觉快活不下去了。

最后得益于许雯雯释放自我的倾情演出,情侣走了,别的食客也匆匆走了,我们三个占了半拉店的面积。

想起那一幕,我吭哧吭哧笑起来,笑完了之后,突然有些伤感,看一眼屏幕上的脸,就像往事回不去,这个许安吉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于是关了直播,专心画画,我又不是个老年人,没时间沉湎于过去,眼下最重要,许雯雯都甩下往事朝前走了,我更没道理去怀念。

5

白天看了会儿许雯雯的直播,这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就像是分手之后还偷偷跟踪前任的网络动态被抓包的感觉,正想着如何狡辩自己并没有特意关注她,许雯雯第一句话就是:“艾希,我要结婚了。”

“哈?”这话说得太突然了,我回应得也很尴尬,“为什么?”

许雯雯说过,除非嫁入豪门,否则她不会结婚的——

“和谁?”我问,总不至于才刚完成整容就钓到了高富帅吧,这速度简直快到可以出教程——

“还能是谁?”她说,“我就在以前我们经常聚的烤串店,你出来见见我吧……”她话语顿了顿,“你不来,我不走。”

6

到了季姐烤串店里,抬眼就见到了戴着口罩和墨镜的许雯雯,她没有被季姐认出来,因为季姐很热情地招呼我,感慨地问怎么就我一个人来了?很久没见到我们一伙人了,我成熟地一笑道,“大家都太忙了。”

其实有一瞬间,我好想抱着这个朴实的大姐说,“姐,我们这些人,已经散了。”

许雯雯坐的是我们六个人每次来都会坐的那张角落靠窗的大长桌,没了我和南冰陪她,没了喝酒划拳的向海和怪兽,也没了可以调戏的杨牧央,瘦了好多的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像是从墙脚长出来的花骨朵儿,特别可怜,也惹得旁边的男人时不时投以关切的目光。

我坐下便问:“你感冒了?”

她双眼立即精神地一亮,做作地扭着身子说:“人家在微博好歹有十万粉丝好吗?被认出来多尴尬。”

“哦。”我翻个白眼,招手叫服务员点单,边问,“这顿是你请客吧?”

“看看,你看看。”她拍了拍身边的黄色杀手包,“正品,一万七。”

“所以你现在不差钱了?”我转脸对服务员说,“鸡胗五串,茄子一串,香菇两串……”

等我点完,许雯雯挥挥手对服务员说:“得得得,都上十串。”

“我靠,现在我们就去三里屯吃牛排行不行?”

“来日方长,下回再讹我吧。”店内油烟太大,她被口罩闷得上不来气,终于忍不住取下来了。

“不怕被粉丝认出来了?”我笑到半截就笑意凝固了,因为她取下眼镜后露出了左眼的瘀青,“你怎么回事儿?白天看你直播还好好——”没说完,我呛了一下,只好喝水掩饰自己。

许雯雯叹口气,翻了个属于我们仨的招牌白眼,“我知道你的微博ID好吗?每次你进来我都看得见,不然你以为我能想起来打你电话?你是谁啊?本姑奶奶现在是明星了好不好?”

“你是有什么代表作了吗?大明星。”我回以白眼。

她却把话题跳出了三米远:“南冰还是没原谅我?”

我说:“下辈子吧。”

“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她苦笑,“她是南冰。”

在昏暗的光线里,许雯雯脸上的整容痕迹并不明显,这苦涩一笑,颇有些九十年代香港电影女明星般的媚态。

“你终于实现梦想了,恭喜你。”我说,“但是才刚刚有些红起来,就结婚吗?”

“网红而已,不过指不定哪天我就去演戏了,我签了一家网红孵化公司,张老板说会好好培养我的,以后你少跟人提我以前的事情,人家现在叫许安吉,重生了。”她学着南冰的样子一甩头发,美是美的,就是气场差之千里,“我现在不是普通女人了,启旬特别没安全感,所以才求着我结婚。”

“怎么是跟他?”我惊讶。

“不然呢?”许雯雯嘴角一扯,眼神黯淡下来,“他可是知道我的过去还愿意娶我的男人。”

“你考虑清楚,我觉得他不靠谱,他那个人对你——”由于许雯雯面露不悦,于是我适时地闭嘴了,“那你告诉我,你脸上的伤不是他的杰作就行。”

“不是他,是一个在影视圈里挺有资源的老板,他其实很喜欢我的,不是故意要打我,要不是因为我不争气……”她吞吞吐吐,最后敷衍,“很复杂的,你别管了。”

我知道她还是老样子,依附着什么人,才能一步步登天,可是偏偏我也没资格多嘴,只有活得洒脱纯粹如南冰才能正气凛然地骂醒她,但她不会管她的,因为她坚信个人选择各人负责,所以我也低头默默吃起了烤串。

“我结婚的时候,你要到场。”许雯雯挑剔地从铁签子上摘着一颗颗油腻腻的鸡心,最后还是嫌弃地放下了,轻描淡写地对我说,“你一定要到场,因为我没什么朋友。”

不能看她的脸,会心软。我头也不抬地咬一口烤馒头片,模棱两可地说:“看情况吧,指不定到时候南冰也原谅你了。”

结账之后又等了一会儿,许雯雯指着窗外由远及近的一台日系小轿车说:“启旬来接我了。”

我还记得那台车,就是苏启旬之前在车展上看上的那一款,不用问也知道是许雯雯给他买的,我皱起眉头,更加质疑他娶她的目的。

“要送你回去吗?”许雯雯边起身边问。

“不需要,我说好了要去接南冰下班。”我摇手道,“她现在在咖啡店打工,学东西呢。”

“哦,她跟向海……”她别过脸去,犹豫地问,“还好吗?”

我不做声,她立即明白了,转身远去。

隔着窗,我看见穿一身品牌的苏启旬下了车,他故作帅气地斜倚着车门,搂住迎面而来的许雯雯就是热吻一通,仿佛一场秀,等周围没人可以展示了,才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我对着远去的汽车做出干呕状,恨不能马上找南冰一起吐槽这个拙劣的山寨偶像剧现场,然后想到自己竟然会为猪油蒙了心的许雯雯感到难过,又控制不住地生起自己的气来。

7

南冰打工的咖啡店是某个明星开的,要不是李鸽介绍,一般人不会聘用,里面的服务生都是星二代,他们课余之间去体验老百姓生活的,不过我们家南冰在里面可是一点儿也不违和,冲她那长相,八卦杂志随便写她是哪个海内外影后的私生女都会有人信。

我走到店外,看着通透大落地窗里正在垂首凝听客人要求的南冰,像是一副被装裱的海报,正要欣赏一会儿,因为身边路人的窃窃私语,我才注意到偷窥的变态不止我一个,在墙角阴影里还站着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路人的侧目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太俊美了,如同历经千里依旧屹立于罗马的阿波罗神像,无数岁月在他身上折叠出斑驳浓厚的油彩。

“向海……”我叫出这个名字,感觉像是从故纸堆里抽出了一本尘封已久的书,抖落了一地尘埃,呛得人要双眼生泪。

他转过来看我一眼,视线停顿了有一秒之后,仿佛并不相识般,面无表情地驮着背转过身去。

“等一下!”我不及思考地冲上去,拉住正欲远去的他。

他再一次转过身来,整张脸暴露在霓虹灯下,原本就因为眼窝太深而深陷在阴影中的双眼,如今更是被浓重的黑眼圈包裹,如同乌云笼着月光,他端详我时,只有微弱的光芒在喘息般一闪一闪,终于恍如隔世般开口道:“艾希啊?”

“你怎么在这里?”我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透了的问题,可是也没别的话好说。

“看看我的南冰啊,看看她好不好。”他咧嘴一笑,落魄的笑容里还剩下一丝丝玩世不恭的味道。

“你……你……”——“你要不要去见见南冰,和她说说话?”——这样自作主张的话,我当然不能说,面对名为“南冰与向海”的孽缘,我只能是个局外人,所以最后硬生生憋出一句,“好久不见,你好吗?”

“我不好。”向海笑笑,“我好不了了。”

我无言以对,双手插兜的他轻轻挣开我的手,留恋地远远看一眼南冰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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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年,年轻的高中语文老师申明莫名其妙的成为杀人嫌犯。不久,他被杀死在学校附近的“魔女区”,杀人凶手与动机如同谜雾……多年以后,当年命案的相关人——谷秋莎、谷长龙、申援朝、路中岳、贺年、马力和欧阳小枝等,纷纷陷入不幸的命运!惶恐的人们传言,申明阴魂不散,开始绝望的复仇!而种种迹象显示,出生于1995年底的神秘少年司望,带着复仇的使命来到人世!难道,转世重生真有此事?纤弱的少年,如何玩转阴险狡诈的成人世界?究竟,谁是申明最爱的人,谁毁掉了他的一生?杀死他的恶鬼究竟是谁?为什么?司望就是申明吗?他会成为新的基督山伯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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