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人族最强大的道统之一,一代代的不间断传承,让这个古老的宗派成为人族修道者神往之地。
每逢天宗论道大会之时,道山群峰就是一片盛世之相,不论是其他两大道统的弟子,还是游历四海的散修,亦或是小宗派的弟子掌教也会一同赴会。
在道山对面十多里外另有一座妙山——什么山。,两者之间相隔不远,犹如两个隔空斗法的高手在相互对峙。
什么山上一人灰发飘扬,傲然立在山腰,默不作声的直视对面那座不断有人潮涌去的山峰。
“老鬼,听那伙人说,那个小鬼头死了,你还是再找个人顶数吧。”
什么山轻轻晃动,撼山露出头来,也在注视着道山。
“不必了,他回不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两个月不见,齐伯庸苍老了十几岁,他明明只比莫一兮大三岁,看相貌却是与风清扬同代。
“你真的决定了?小妹的仇还未报。”
久久不曾得到回答,撼山巨大的鬼头缩回地下,齐伯庸纵身一跃踏着云天,他要去参加道宗的论道大会,为人宗正名了!
……
期望的日子终于到了,可是慕留却没有丝毫兴奋的样子。很悠闲的找来几根藤条将银月冥虎的腿骨绑在自己的身上,不急不缓的踏着步子,朝着那望不到的群山走去。
一袭黑衣,身背丈高白骨,像是一个踏破红尘的苦行僧。
即便背负着上千斤重的兽骨,也丝毫不减慢速度,慕留已经不是在奔跑了,倒像是在低空飞行。
加上有赤血秃鹫的帮忙,只用了半日的功夫,慕留终于到了兽骨边缘。
来参加论道大会的人太多了,有修士,更有商贩,在道山之下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城镇,其中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慕留已经看的清升起的炊烟,只要再刮过守护天宗的最后三道大岭,就能抵达小镇。
到底第一道大岭时慕留一愣,他竟然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袭洗不干净的灰衣,嘴角噙着和煦的笑意。
“慕留师弟,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张百忍似乎是等了很久,痴心醉于山河景色中。扰乱他心神的是慕留身上,混杂着人血与兽血的血腥气。
“师兄,你看我背负的是什么?”
慕留岂能不知他的来意,他只是诧异张百忍与他无缘无故,为何要来劝他不要上天宗。
“背负的是什么?”
张百忍不解其意,笑道:“百忍愚钝,只看到师弟背负的是白骨棒。”
“你错了,师兄。”
慕留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俯瞰山河,朗声道:“我背负的是慕家六十三条人命,是血海深仇。”
他的神色坚韧,没有泄露一丝杀机,却叫张百忍心头一震。似乎早就料到这结局一般,张百忍喟叹一声,跃下山崖。
他受人之托前来说服慕留,不让他上天宗赴死。可是在慕留到来的那刻,张百忍就知道自己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跨过第一岭,达到第二道大岭时又有一人在等候慕留,正是云飞长老。
云飞长老曾在兽骨山脉杀阵中受了重伤,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来一趟。
“我知道你因为答应了齐伯庸什么,所以非要去天宗不可。可是你讲义气,齐伯庸未必会念旧情。只要你败了,又或者你露出败相,他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你若是就此离去,他不能把你怎么样,报仇的事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慕留,这道山上不得!”
云飞长老竭力劝说,不想慕留枉死在道山之中。他的神色激动,显然是爱惜慕留之才。
慕留摇摇头,淡淡道:“我不会败。”
这次他没有等云飞长老开口,将身一跃跳下山崖,不给云飞长老再开口的机会。云飞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兀自长叹一声,身化长虹回山去了。
到了第三道大岭上,慕留终于可以一窥天宗全貌,这次终于没有人来劝说他。
通畅的大路之上,身着黑衣的慕留缓缓走动,背后的白骨十分醒目。路道上,偶尔来往的车马都忍不住停下,投下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街道上的充斥着散修们的叫卖声,他们将自身游历得来的宝贝拿来与别人交换。
“天哪,那个人怎么背着一根骨头在身上,他不是要拿那根骨头当武器吧?”
“那个少年让我感到厌恶,他身上的血气太重了。”
对于行人好奇的目光,慕留一律视而不见,脚步不轻不重。他身后的白骨有千斤之重,却延迟不了他的脚步。所过之处,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显然从容不迫。
不论是强大的散修,亦或是弱小的弟子,到了慕留跟前总会不由自主的远离。凡人甚至感到丝丝的压迫感,刺鼻的血腥味让他们感到不安。
直到横穿小镇,慕留终于停下脚步,抬头仰望那座巨大的山门。山门下有几十个天宗弟子严正以待,提防有二心的闲人混入。
他脚下踩着的,是蔓延到视线尽头的青石台阶,一眼望去,宛如通向天穹的天梯。他能感受到从古老石阶中传来的剑鸣之声,混杂着昊天钟响,令人迷醉心怡。
一个天宗弟子看着慕留,眉头一皱,想要阻拦却在与慕留对视一眼之后生生抽回了手。
“慕留,是慕留,他没死!”
等到慕留踏到山腰,那个弟子才心有余悸的仰望那道背影,他明明听到慕留已经身死兽骨山脉,可是现在他竟然活了,还比以前更强大!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弟子也都惊讶的张大嘴,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漫漫石阶的尽头,云雾缭绕,云雾之后,是百丈宽的巨大道场。由清一色的巨石铺成,显得古朴大气,在道场一旁竖立着几十个栩栩如生的雕像,是历代天宗之主的神像。
整个道场四周,密密麻麻的站满数万人,就连天空中都有数不清的鸟兽挥翅飘在空中。
在道场的顶端,衍生几十个高耸的石座,能列位石座的无一不是当世有名的高手。而石座之后有着一座古朴的巨殿,承圣阁!
石座前立着一个祭奠先人所用的四方石鼎,石鼎中香灰已满,一炷香快要燃尽。
莫一兮也出关参加天宗盛事,儒家也有几位长老赶来凑热闹,顺便带自己弟子前来历练一番。大雷音寺的古佛正襟危坐,皆闭目养身,悉心诵经念佛。
圣女月婵与风清扬并坐在第一排,有些心不在焉。风清扬时不时扫过人群,想看看慕留是不是藏在人群中,可惜没能发现他的影子。
“齐伯庸,你人宗的传承者如果在香燃尽之前不到,就算作你人宗认输。”
执法长老两眼如鹰,紧盯着那柱即将燃尽的香火。人群也不再喧闹,静静等候香火燃尽。
“他若不来,我代人宗一战。”
齐伯庸斜躺在石座上呡酒,他的位置很微妙,在第一排最后一座,这并非是天宗嫌隙他,而是他自己选择的位置,不想跟天宗同流。
“荒唐,根据古约,除非是你人宗当代弟子,否则没有出手的资格。当年你还假模假样的找几个人来凑数,现在要割下脸面自己出手了么!”
风清扬生怕这厮说到做到,出声呵斥。
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知是谁起哄,干嚎一嗓子道:“嘿,这样的人宗还有存在的必要吗,还不如乖乖将山还来,交出道统的好。”
有人附和道:“要我说也是,人宗没落了几百年,还死皮赖脸守着祖山不放,未免太不厚道了。想当年要不是天宗出手,人宗哪儿还有道统可言?”
这两人的话极具煽动性,顿时引动众人的喧哗,原本静谧的抱朴峰顿时人声鼎沸,变得热闹起来。
“齐伯庸,香火烧尽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眼看香火烧尽,执法长老豁然起身,冷眼直视齐伯庸。他曾被门中弟子私下议论惧怕齐伯庸,所以特意证明自己的无所畏惧。
“唔,原来你也喝了酒,还是老眼昏花,你哪只眼睛看到香火烧光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执法长老,齐伯庸有些不耐烦,他不置可否的眯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酒气入肺,呛的脸色通红,剧烈的咳嗽起来。
执法长老气的咬牙,却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得说道:“好,我就不信他能在香火燃尽之前赶到。”
“人宗慕留,前来拜会!”
执法长老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后传来一道不卑不亢的声音。突然一个白影掠过众人的视线,“咚”的一声重重砸在道场中央。
霎时间石屑乱箭,众人纷纷支起光幕抵挡,不想被弄得灰头土脸。烟尘慢慢散去,一个巨大的白骨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而在白骨之上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年负手而立,傲然道:“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