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道伟岸的身影出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见战王夏修皓轻轻踏出一步横跨数里,瞬间便到了风延波身前。这等境界,让风延波也自叹不如。
“参见战王!”
不论是龙甲骑还是狂血军团,亦或是城楼上涌满的数万百姓,皆俯首向着夏修皓问安。这个男人是康治国百姓心目中的神,无论是谁人麾下的军队,见到战王都要叩首问安,这是规矩。
洋洋洒洒数万人齐齐跪地,依旧站着的不过寥寥数人。夏九歌擦干眼泪扭捏着走到夏修皓跟前,夏九幽也收起杀气与夏修皓并肩而立。
风延波回身忘了一眼舒文城所在,暗道:“只怕城主要沉不住气了,这戏,越来越好看了。”
这并非是慕留第一次见夏修皓,初见时的夏修皓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可是只过去了三年,这个无所不能的战神竟然苍老的像是一位六十岁的老者。
修士世界的年岁很难判定,修为强大的修士甚至可以活几百岁。而夏修皓看样子苍老,实际年龄只有四十多死,比起他数百年的寿命,还很年轻。
“大胆贼子,见到战王还不跪!”
龙甲骑少尉杜轩见慕留竟然毫无敬畏之心的直视战王,扬声一喝。慕留手臂上青筋暴起,嘴角抽搐,恨不得咬碎满口银牙。
战王的气势太强,即便他并未刻意打压慕留,也让他如负山般喘不过气来。夏九歌正要开口,只听慕留声音沙哑着寒声道:“你扪心自问,受的起我这一跪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即便数万人都被战王的威压惊得瑟瑟发抖,听到慕留的话顿时让众人心中一紧。城楼上有人低声骂道:“这孽种真是不知好歹,跟慕老贼一个德行。”
“放肆,战王为康治国流了多少血才换今天的盛世,你不仅不感恩。”
“那是他的盛世,与我慕家无关。”
慕留双眼像是注了血一般通红,被指甲刺破的手心还在滴滴答答的流血:“你流的血为你换来了护国之王的地位,那我慕家流的血呢?”
即便慕留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战王夏修皓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时城中一个高喊道:“你父不过是个通敌卖国的老贼罢了,老贼那是咎由自取,岂能与忠肝义胆的战王相比?”
“哈哈哈,好一个忠肝义胆!”
慕留仰天大笑,眼眶中却盈满泪水,他分明是在笑,可是声音却无比凄凉。夏九歌心中纠结不已,但还是气不过慕留对自己的父亲不敬,神色复杂的说道:“慕留我二哥将你打下是你二人的事,不应该牵扯我爹爹。你救了我,不跪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不应该对我爹爹不敬。”
听到夏九歌的话,慕留笑得更放肆了,风延波被他浸染,神色也有些悲戚起来。忽然慕留收住了笑声,神色黯然又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所以你是说,我应该跪倒在这个灭我满门的人脚下?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恩戴德,谢谢你爹的不杀之恩!”
“什么,难道当年杀尽慕老贼一家的是战王?”
“从那个余孽口中说出,应该不假,当年素问战王与慕老贼政见不合,没过多久慕老贼就被满门屠戮。后来国主派人到慕家收尸,意外发现了慕家通敌的书信。”
听闻这个骇人的秘密,战都百姓都沉不住气了,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夏九歌呆呆的看着慕留,他的话冲击力太强了,让夏九歌心神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眼泪却止不住的落泪。
“我父有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卷护身,却依旧被人斩杀。能破开丹书铁卷的神兵,在康治国只有一件,那就是国之圣兵太皇剑,而能催动太皇的剑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之所以一夜苍老数十岁,就是以精血祭祀太皇剑强行破开丹书铁卷所致。我虽然三年不见你,可也知道你三年来鲜有露面!”
慕留面色苍白,身形不稳晃了又晃,接着说道:“我父曾说过康治国只需要再等十年,就可以横扫辽煞国。他教导我日后参军一定要冲在最前头,不可辱没慕家的名声。当年你还是个士卒的时候,是他们口中的老贼一步步提拔你成为掌管天下兵马大权的大将军!可你,你竟然杀了他!”
气急攻心,慕留面色煞白如死人一般“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夏九歌身子一软被夏九幽揽住,空气中弥漫着一阵肃杀之气。靠近战王的兵士身子差点埋进土里,他们能感受到战王的威压越来越强,心中苦不堪言。
“就算真是战王所为又如何,战王替国除掉慕老贼,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就是就是,我们应该感谢战王早早斩杀了慕家上下,才没有酿成大祸!这样说来,战王未卜先知,一定是受了上苍的指引!”
“你若是跪地认错,我可以饶你不死。”
夏修皓饶有兴致的看着慕留,显然不曾将慕留的话放在心里。在他眼里,慕留只是大一号的蝼蚁罢了,可是蝼蚁终究是蝼蚁,大一号的蝼蚁也还是蝼蚁。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你若是不杀我,来日我一定杀尽天下姓夏的!”
慕留“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来,冷肃的看着夏修皓。闻言夏修皓面色淡然的轻轻踏了一步,法华境强者的恐怖气息宛如气浪般席卷开来!
“啵”的一声轻响,慕留脚下的微微荡起一丝尘土,宛如重岳般的威压加持在他的身体之上。
“嘎吱”一声,那气息太强了,让慕留的身躯猛地一震,双膝都陡然一弯差点跪下。可就是这样慕留双眼血红,咬牙硬抗这威压,只是身骨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力量,周身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
风延波诧异的看着战王,心道:“他在暗暗向慕留施压,想要破他道心。若是慕留受不住压力,真的跪倒,那他这一辈子注定要活在夏家的阴影下了。”
正如风延波所想,慕留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可言,肩上如山般沉重压得他的脚几乎陷入地下。
“有点意思。”
夏修皓脸上露出笑意,以他施加的威压,即便是开辟辟海的修士也很难承受,慕留能支撑这么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也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慢慢的,慕留的脸上开始显露一丝狰狞的神色,他的七窍开始流血,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皮肤开始有微微的血汗渗出,不久便结成一层血痂,让他宛如一个血人般骇人。
风延波想施以援手,可是战王的气机早就锁定了他,一旦他敢出手,绝对会被无情绞杀!
“莫说夏修皓出手,就算是夏九幽出手我也没有一分胜算。”
筑基境与法华境的超级强者根本就是人神之差,有云泥之别!若非肉身跨过筑基,他早就被压得跪下了。
“爹爹,女儿被枯骨道人追杀,是慕留舍身救我一命,请爹爹放过他。”
夏九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乞求夏修皓罢手,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慕留的气息极度萎靡,若是再不住手,只怕。
听到夏九歌的央求声,夏修皓抹去脸上的笑意,淡淡道:“九歌,他是国之重犯,留不得。”
“可是,可是女儿的身子都被他看光了!”
这下夏修皓终于不淡定了,眉头皱了皱,负手而立俯视身子弯曲却仍不愿跪下的慕留,淡淡道:“既然你救了我女儿一命,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走吧。”
在战都数万百姓于狂血军团的注目下,慕留的身子微微颤动,无尽的怒火燎烧着他的身体让他恨不得冲上去活活咬死夏修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就算是将夏修皓扒皮抽筋也不足以让他宽慰,可是这时他反倒清醒了起来。
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看了夏家父子三人,最终慕留再没有说一句话,他的步子缓慢无力,朝着舒文城艰难走去。
他当然可以冲上去狠狠唾骂夏家,更可以不辱没慕家名声死在夏修皓手下。可是他要的不是壮志烈节,他要的是夏家人的命,唯有忍,唯有活下来,才能将夏家赐予的一切,百倍奉还!
“战王真是宅心仁厚,我要是慕家这个孽种见到战王如此仁德,一定羞愧的引刀自刎!”
“还说什么慕家风骨,真是好笑,原来慕家风骨就是逃跑啊。这种风骨,不要也罢!”
“慕老贼一家真是对得起我们对他们的期盼,老贼卖国,小儿懦弱废物,真是狗父有贼子啊,哈哈哈!”
听着战都城上数万百姓的谩骂风延波却是心绪难平:“能隐忍不发,从心智上来说夏九幽已经比不上他了。我若是夏家,一定会杀了他,恶狼在榻,何以寝焉?”
突然原本喧闹的战都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地平线上除了慕留的身影,竟然又出现一个苍老的人影。那人像是迎合天地大道的律动一般,每跨出一步天地微微一震,就连九霄上的云彩也为之一振!
眼看慕留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地平线上,一道宛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音传来,回荡在众人的脑海之中挥散不去。
“他年若得雪冤仇,血染康治战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