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梳洗完毕,照惯例,去太后那边请安。
今儿一进万寿殿,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萧杀的很,没进里屋,便觉的一股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
安素心里叹口气,抬步进去,看个究竟。
皇上竟然也在!立在太后身边,门神一样的身板,关键是,也是门神一样的表情和眼神,就是一凶神恶煞。
安素施礼请安。
娘娘们都在,许久不露面的贤妃淑妃也都坐到了自己该坐的地方。
安素挨个问侯完,太后结了冰的脸依旧挂着寒霜。
王皇后倒是一脸同情,那同情背后隐着不甘和失望。
安素瞧这情形,不禁伸手摸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
“安美人,别坐了,你倒是说说,犯了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郑贵妃冷冷的开口,脸上有故不做掩饰的得意之色。
安素刚要落座的屁股只得又抬起来,不解的盯着她。
“别装了,你根本就没来月信,为什么要贴朱砂印?这不是欺君之罪么?”王皇后急不可耐的说道。
“这?你们也知道?”安素一脸的惊讶,惊讶的真实,小小的脸庞瞬间流下成串的冷汗。
皇上本来凶恶的脸有些动容,瞧她的眼神变的温柔。
“拉出去,乱棍打死。”郑贵妃傲气的挥挥手,大义凛然。
“慢着,要打死也要让她口服心服不是,总要听听她的理由才好下判断,再说了,这月信之事,有准日子有不准日子的,不能单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说她欺君罢?”坐在郑贵妃对面的贤妃开口,口气柔弱却傲气,不输郑贵妃。
郑贵妃的眉毛挑了挑,眼神犀利的盯了贤妃一眼。
贤妃却直视而去,眼神里满满的仇恨。
“也好,就听她怎么说。”太后开口。
安素跪在地中央,吸吸鼻子,眼睛盯向皇上。
“没话说?没话说,拉出去。”郑贵妃又开口。
“你这么急着处置她,是不是害怕她活着哈?”一个坐在贤妃下首的丰腴的美人,嘴角带着抹讽刺的笑意,淡淡的说道。
安素认了两眼,才认清楚,是自己在御水河中救过的淑妃。
太后寒冰一样的脸变的有趣,眼神来来往往的扫过说话的几个人,嘴角甚至泛起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你有什么话,只管说。”皇上突然开口。
郑贵妃闻言,立马变的一脸幽怨,眼睛里甚至噙上了泪水。
安素摸摸鼻子,蚊子唱,唱的皇上却能听得到:“当着众人,妾不好意思说。”
“命都要没了,你倒有这心思。”贤妃不咸不淡的加了一句。她的面色尚苍白,本不用过来请安,可她偏硬撑着也要过来,她就是要告诉某些人,她伍秋水没那容易就倒下,没那么容易就被整治倒。
“快说。难得皇上今儿也在,有什么为难处只管在皇上跟前说!”王皇后有些急促的催道。
安素依旧摸着鼻子,一脸绯红,却就是不肯开口。
“你这傻孩子,拼了命也不肯说是么?”太后有些惋惜的叹气。
安素的眼泪下来。大颗大颗的落到外衫上,将好好的纱绸染的一团糟。
慎叹口气,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变柔和的口气:“那你只告诉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这是欺君之罪你不知道吗?”
“妾身知道。”安素抽泣道,哭红了眼。
慎盯着她,伸手过来,半空中,却又缩回去,微微叹了口气。
“妾身是想,想,皇上您,日理万机的,累。
若妾身再不知节制,总拖着皇上晚上不能休息好,那妾身的罪过可大了。
再说,您宠幸妾身那日,妾身便瞧着皇上您的面色有些微黄,所以妾身私自揣度,皇上可能有些阳虚。可妾身也有贪心,进了这后宫,就想成为皇上的女人。所以妾虽然知道皇上有些劳累,也想尽力侍侯好皇上,让皇上知道,妾想做您的女人。。。。。。”
慎盯着她泪流满面的脸,早已经不见凶神恶煞的模样,也不顾众人在场,双膊一伸,将她拥入怀中,伸手替她擦着泪。
“你这个傻丫头,朕面色不好,不过是多日打猎累的,哪里就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素扑在他怀里,哭出了声。
“妾身宁肯犯下这欺君之罪,被乱棍打死,也不想皇上有一星半点的事,安素怕累着皇上,怕皇上生病,妾做了皇上的女人,皇上就是妾的天,就是为皇上去死,也是该的。”
安素越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出的话也带着泪。
皇上倒是越发将她搂的紧,帮她擦泪的动作也越发的温柔。
王执脸上的神情一改刚才的不安和失望,两只杏核眼甚至挑衅的望向郑贵妃。
“傻子,皇上正值壮年,没有你,也得有别人,你倒是想的多,这番话说出来,倒让我这个老人家真正心疼死了。”
太后撩起衣襟子来拭眼,看似老目浑花的双眸当真流下了浑浊的泪。
王执赶紧递帕子上去。
太后接过帕子,拭两下眼,擤擤鼻子,将目光移向郑贵妃。
“秀珠呀,虽然这孩子说的可怜,可这罪却也是真罪,依你看,怎么处理的好?这后宫一向由你打理,主意还得你这个管事的拿。”
郑贵妃面上露出大度宽容的笑来,起身施礼,笑道:“太后老祖宗,安妹妹这一席话,倒让臣妾汗颜,虽说这情有可愿,却毕竟是犯了罪,不惩治日后也不好服人,所以臣妾以为。。。。。。”
郑贵妃的话未讲完,只听慎冷哼一声,抱起安素,也不跟太后打招呼,大踏步走出宫门,朝养心殿而去。
郑贵妃这话说到一半,见了皇上这举动,下半截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倒红了脸,愣在那里,有些过不去。
太后也被儿子的举动弄的有点不知所措,可这不知所措里却透着喜悦。
后宫这事儿,一人独大,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尤其这人还不是皇后。
她老人家喜欢现在这种场面,百花争艳,花园子里才精彩好看,同样,妃子们内斗,这后宫才安稳,她这个太后也才做的安心舒服。
本来以为郑贵妃要大获全胜,自己又要费心捧出两三个新人来争锋,却没想到,这秋水和三贤都好了起来,不光能来请安问侯,竟然还如以前那样敢与郑秀珠争锋耍狠。
李太后惬意的伸手搔搔额前稀朗的几根银灰的头发,心里满意的很。
该让王保英弄点首乌来染染发了,还是年轻好,哪怕年轻一岁也是好的。
瞧瞧才刚儿子看安素那眼神儿,当年先皇也这么看过她罢?
男人都一样,新鲜的才是好的,再漂亮的脸蛋,过上个两三年,也变的稀松平常,不惹人怜爱了。
安素这一招若是这些有了些年头的妃子们使出来,倒不见的这么好使,说不定事得其反,倒让皇儿更加厌恶。
女人的眼泪,流的是时候惹人疼,若不是时候,那可是招祸的大忌。
她李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儿!当年先皇活着的时候,可是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先皇比皇儿还要花心,后宫的女人几乎比现在多上一倍!
众人更是变着花样的争宠,她李太后什么样的招式没见识过!
可这安素好似有些不一样。
李太后说不出有哪里不一样,却总觉得是有些不一样。
难道是因为她的眼神和其它人不一样?
李太后自己承认,她虽然跟了先皇几十年,可从来没爱上他,更别说对他有真感情。后宫这地方,不是玩感情的地方,谁认真玩感情谁就输了。
可刚才安素瞧皇儿的眼神,却分明?
分明透着爱意?
李太后眯了眯眼,回想才刚的情形,那小丫头子也太倔了,若不是正好皇儿过来与她说事儿,若不是贤妃和淑妃插话,她此刻可是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她这么做死,若不是真爱上了皇儿,必是个狠角色!
李太后心里想着,却更倾向于前者,怎么看那丫头浑身都透着傻气,不像个太精明的,她看中她,是觉得她这样的性格好调理,人聪明没心计,能让她把她当枪使,去治别人。
争宠是要变着法的争,可没见过每回都要用性命来博的。
王皇后立在太后身后,见太后直着眼,不讲话也不理人,只得伸手轻轻推推她,轻声道:“母后。”
李太后醒过神来,瞅了郑贵妃一眼。
郑贵妃尚立着没坐下,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在众人面前落得这样,可见这一回是气恼大了。
“这孩子越发没个成算,秀珠呀,你说的没错,有功就得赏,有错就得罚,就算是皇上心尖上的,也该公私分明,哀家支持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皇上那儿,有哀家呢。”李太后微笑着对郑贵妃道。
有了秋水和三贤,她这个老人家又能过几个月安生日子了,这个时候支持下秀珠,让她们闹的再热闹点,岂不是更好,又看了戏,又省了心。
郑贵妃的眼泪淌下来,一脸委屈。
“太后老祖宗,臣妾这颗心这些年使碎了,也没捞个好儿,倒叫皇上嫌弃了。”
“你的好,皇儿可记着呐,儿子都封王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也不怕让你这些妹妹们笑话!快收了泪,说几个笑话儿给哀家解闷。
若是说的好,哀家将那串刚求来的佛珠赏你带了罢。”
李太后舒服的向后仰一仰,伸手指指肩头一处。
站在她身后的王执会意,伸手过去给她轻轻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