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风靡一时的旅游胜地吴哥窟——有个另外的含义,那便是遗忘过去。
然而在遗忘过去的种种时间里,谁又能够真正地将谁遗忘?最终的结局,大概也只是越发深陷。
只是林新白想说的不是这个。
问题是此时此刻,她和未婚夫在巴塞罗那的广场上正有说有笑地观看风景,想来旅行一次极其不易,经过了晕机晕船晕黑人的艰苦过程后,本想好好地游览一番异国风情,谁知竟巧遇林颂在街角对面和一柔情女子揽腰挽臂,时而眉目传情,时而耳鬓私语,如胶似漆浓情蜜意,俨然就是一副热恋期的小情侣模样。
林新白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大脑的思维短路。
会不会是眼花了?揉眼揉眼,再定睛一看,他的身影依旧清晰可见。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她来到巴塞罗那旅行,他竟也来到了这里?
但这的确怪不了别人。
半个小时前的林新白站在巴塞罗那广场的喷泉前触景生情,心里突然想到了小学时,电视台热播的台湾版《流星花园》。
在其中,有一段剧情是杉菜和道明寺在巴塞罗那重逢,传说喝了巴塞罗那广场的喷泉里的水,便会再次见到心中想念的人。
林新白正是回想起了那个片段,才一边嘲笑自己“纯情少女”,一边又“口不对心”地去喝了一口喷泉里的水。
水有点咸,以至于喝完后,她就后悔地怀疑会不会曾经有人在喷泉中小解。
结果可好,现在她竟真的邂逅了林颂。就在这里,就在眼前。而且,他的怀中还搂着另外的女子。
眼见他们朝这边走了过来,林颂一手拿着深蓝色的太阳镜,另一只手从那位美丽清新的女子腰间滑落,改成了十指相扣式的牵手。
美丽女子望着他的表情则是满眼的憧憬与信赖,简直就如同是在凝望着现世的情圣兼大文豪,那叫一个媚眼如波、非君不嫁啊。
所以林新白便眼睁睁地看着林颂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起,笑得像朵……骚包的黄菜花。
干脆假装不认识好了,或者简单地易容一下。于是乎,林新白手忙脚乱地将纯白色的阳帽按在头顶上,又把系在脖子上的淡蓝色小丝巾提了提,直到可以遮住嘴巴。
偏偏身旁站着的未来的老公——黎珩同学完全没有察觉到事态的变化,从工作单位请了假来到巴塞罗那,令他既兴奋又雀跃。他自顾自地丢给林新白一句“那边有个外国妞长得好像妮娜·杜波夫!我要去和她合个影,你先在这里等我!”便不由分说地飞奔而去。
看着那仿佛打了强心针一般的背影,林新白只能哀叹口气,孤单一人站在原地暗自叫苦。等到她默默地转回身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中国人吗?”那个声音十分温柔恬静,令林新白背脊一僵,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她,围在嘴巴上的丝巾也顺势滑落。
她便知道了林新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露出了非常欣喜的笑容,将手中的数码相机递给林新白,又微微侧头示意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极有礼貌地问道:“可以请你帮我和我的未婚夫照张合影吗?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麻烦你啦。”
林新白凝视着她的脸,怔怔地接过数码相机应了声:“啊,好啊……”
下一秒,林新白的视线越过她,竟是没有一丝躲闪地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大约他同样是诧异得近乎失了神,紧紧地蹙起眉心,盯着林新白的眼睛一动不动。比起震惊,他更多的表情是难以置信。
可是很快地,待到美丽女子轻笑着跑回他的身侧,他便回过神,不太自然地扯动嘴角笑了笑,那笑容不仅僵硬还很轻蔑,话语中更是渗透出不耐:“我说冷安若,你就别照了,不就是来一趟巴塞罗那,你都快要照了好几百张了。”
名为冷安若的美丽女子倒是十分纵容他的坏脾气,被嫌弃了也不恼,只管凑上去和他撒娇:“那些都是自拍啊,人家是想和你多照些合影留作回忆,等到我们结婚后,很有可能就没时间来旅行了。”
结婚后。
林新白因这三个字而怔了一下,手心渗出细密的汗。
也,也对啊。刚刚就听她说了,是“她和她的未婚夫”……所以何必大惊小怪?这么久了,他也的确到了结婚的年纪。何况他又从不缺女人,就算有一两个未婚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样一想,林新白反而在心中自嘲地嗤笑出声,原先的紧绷感也冷却了一大半,她举了举手中的相机,示意面前还在“谈笑风生”的两人,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能照了吗?”
冷安若连忙回答说:“可以了,可以了!抱歉哦,让你久等了,现在就可以照的。”
林颂被冷安若紧紧地拉着,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去照这张合影。倒不是说照张相有多么痛苦,而是眼前端着相机的那个人……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阿颂!”冷安若轻轻地推了推他,提醒道,“看镜头啦!笑一笑,不要总板着脸哦!”
麻烦,看个屁的镜头……
林颂暗声叹气,如女子一般秀气的眉皱起来,终于抬头看向前方,却不是看什么镜头,而是看着林新白。
林新白按下快门后,便直接低头检查起刚刚拍下的合影。那种专注认真的神态,与林颂从前记忆中的林新白似乎早已判若两人。
算起来,已经过去了多少年?
五年了吧。
简直就是弹指一挥间,五年就这样从眼前消失不见。
如今这仅有咫尺的距离,林新白却没有察觉到此刻林颂的视线。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呼唤,转头去看向身后,然后露出了一抹可以称之为甜蜜的笑容。
林颂心下一怔,也循着望过去,一眼就见到了那个朝林新白笑着走来的人。
那面孔略显得眼熟,林颂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最后记起了他。
他是黎珩。
简单一点地来说,他是林新白的未婚夫。半年前就已见过彼此的父母,无非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而提起这件事,当时林颂的老娘曾茹茹还颇为感慨地念叨了一番:“乔聿在加拿大有了男朋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么远,我想管也管不到。可没想到连小白也一声不吭地领着那位回家了。真是孽债,我们家两个姓林的女儿都要去做别人家的媳妇了,唉,这叫我怎么能甘心!”
不甘心,哼,不甘心又能怎样?
孩子养大了,翅膀硬了,亲生的都不可能会老老实实地听从父母亲的安排,更别说是非亲生的养女。
不过林颂可不敢把这些话真讲出来给老娘曾茹茹听,最好……最好让她永远都别见到林新白,省得勾起她那一些永远都不可能会实现的期望。
可惜林颂的这份小心思没有被上帝老头听见,就在冷安若走上前去打算将林新白手中的相机取回时,喷泉左侧蓦地响了一声洪亮的、含糖度4个加号的呼喊:“小白!小白!是你吗?这真是天大的缘分,妈妈竟会在这里见到你!快来让妈妈看看你!”
这声音加上这话里的内容着实让林颂流了一后背的冷汗,他悲痛地侧眼看过去,果不其然,从八点钟方向奔来的那位时髦的中年贵妇,恰恰就是他的老娘,曾,茹,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