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神奇生物?
有妹妹的男子真心伤不起吗?
近来几日,林颂陷入了非常深奥沉重的人生哲理《哥哥与妹妹究竟如何才能维持正常的兄妹关系》的思考之中。友情注释:前缀需加“非血缘”三字。
林新白尚且还住在林家时,林颂丝毫不觉得她的存在有多么重要。说实话,就和养在院子里的萨摩耶大白一样,他认为小白和大白在本质上是同种属性。而且脑子里留下的全部都是她幼年时期穿着开裆裤的画面,再不就是她小学时期那平胸族的记忆。
对对,说起这个,她曾经平胸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你们想象得出来吗?一个女孩子竟然是到了中学三年级才戴胸罩,曾茹茹教了N遍她还是笨手笨脚地不会戴,他好心想帮她吧,偏偏被她当成驴肝肺地骂是“变态”。
综上所说,在他眼中,她一直都是他的小跟班、小狗腿,尽管她也很尊敬大哥林蕤与二姐林乔聿,可只有他和她的排行最为接近,所以从小到大,她和他最为亲密。直到他十八岁,而她十六岁之前,彼此还都无话不谈,他连自己的泡妞手段都会找她一起讨论分析,可现在……
现在呢?!
林颂在跑步机上怒气冲冲地跑,心里面翻来覆去的全部都是在BBS上看到的那张接吻照!
从大学放假回来的林蕤刚溜完狗,一进家门就看到林颂满脸的狰狞,不由得皱起眉头:“谁惹你了?和跑步机来什么气,都快让你从平原踏成盆地了。”
林颂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了什么生气,他就是不高兴,连为什么不高兴都不清楚,反正就不想看到林新白身边冒出其他男生的脸来。
是是是,他这的确有点只准州官放火的意图,可他是男的啊,男的多交了女朋友又不吃亏,这事换成女生,再放荡的女生多交了男朋友也绝非好事!传出去也不会好听到哪里!何况他是什么个性,林新白又是什么个性,她很容易就被欺负啊!那么好骗,被人卖了都要帮着数钱!
呆头鹅、傻天真、缺心眼!
越想越来气,没心情跑了,林颂就跳下跑步机去打开冰箱门,拿出一瓶百事可乐就咕咚咕咚地灌进胃里。接着凑到林蕤的身边,在沙发上一坐,开口就问:“哥,小白要是有男朋友了,你是什么态度?”
林蕤手握着遥控器正在盯着电视换台,不冷不热的回一句:“女大不中留,只要她愿意,我不会棒打鸳鸯。”
“可、可那小子亲她!”
“废话,热恋时期谁不亲谁啊?”
“不行,凭什么亲啊!那可是我妹妹,我都还没——”
话到这里打住,林蕤一脸嫌恶加莫名地看向林颂,眼神中那无数把鄙视的小飞刀“刷刷刷”地刺向林颂。
林颂觉得话不投机,以防被毒舌老哥挖苦,就讪讪地傻笑几声,转身继续奔向跑步机泄愤。
到了隔天上午,学校里,林颂在楼上一眼就看见高二的几个班在操场那边上体育课。一共三个班,其中就有林新白和黎珩那两个班。老师好像在给他们分组打篮球,每个队里男女搭配,林新白所属的队伍不太乐观,女子军数量严重超标,应付黎珩那队的话,胜算实在太小。
结果可好,真是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狐朋狗友!
什么损招啊,黎珩那队的人摆明了是让着林新白,谁也不拦她的球,分明一副“黎哥女朋友嘛,大家的嫂子,一定要让嫂子赢得开心,赢得舒爽”的献媚态度!最后果真是林新白赢了,还笑眯眯地和黎珩谈起了心得。
林颂在楼上坐不住了,见到黎珩帮林新白拂开挡在额前的发丝时,林颂就差跳起来朝下面喊一嗓子“禽兽!离我妹妹远点!”
中午时分,程微枳陪新女友去校外吃新开的拉面,林颂就去找金町。死活不吃食堂饭菜的林颂出手阔绰,一张口便是请金町去吃寿司。
人家金町也是鼎鼎有名的金氏企业的富家大小姐,点餐完毕,她女王十足地扬起下巴按住林颂掏皮夹的手,威慑般地说:“我买单。”
“好吧……你买就你买,下次我再来。”林颂知难而退,面对金町的御姐气场,他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地败下阵来。
“你男朋友抛弃你啦?”金町指的是程微枳。
“别乱说话啊,搞得我好像是个GAY一样,我对爷们儿可没半毫兴趣!”
“哟,不然你怎么想起来找我出来吃饭?”
“我哪天不想着你啊,咱们走在时尚尖端,思想开阔,不比那些俗人,你和我分手之后还可以是朋友嘛。”林颂拖着下颚笑嘻嘻地说,下一秒又换上颇为沉重的表情,郁结地问,“我打个比方哈,你别对号入座。你说你要是有个弟弟的话,他一直都很乖很听你的话,可是突然有一天就背着你交了个女朋友,你什么感受?”
金町冷漠地回:“我没弟弟。”
“都说了是打个比方!你就不会想象一下啊!”
“不好意思,我想象力贫乏。”金町喝了口果汁,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坏笑一下地说,“不过要是说小白嘛,我倒是能想象得出某人的心理感受。你说她从小就那么招人喜欢特别乖巧总是微微笑还散发出一身随便蹂躏随便揉搓的诱人气息,幼儿园时期肯定就有一堆小男孩对她心动不已,可惜那时不流行情书再说小屁孩也不认识几个字所以他们只能泪涟涟地挥别了初恋。这才导致大家以为她这型号的菜不受欢迎,这根本就是错误的认知嘛!事实证明,如今她在高中里的追求者都能站成一个连,谁不知道现在的林新白是清纯玉女撩拨人心再说高中里的帅哥也多啊,说不定哪天出现个小白理想的型号,然后一拍即合干柴烈火,OK,某人就蹲在墙角里掩面流泪,妥妥的了!”
林颂听得肺都要炸成灰了,他气得一拍桌,指着金町怒喝:“你噼里啪啦地说这么一堆你累不累?你不累我还嫌听得累呢!你扯到林新白身上去干什么!什么干柴烈火,我呸!你才干柴烈火,你们全家都干柴烈火!”
金町从鼻子里冷哼了哼:“幼稚。”末了又补充一句,“迟钝。”仔细想象,发觉不全面,便继续追加一句,“懦夫。”
很好,伴随着一句“死女人你有完没完”的林颂掀桌了。
其实说来说去,林颂只是无法承认林新白在离开林家、离开他之后,也可以生活得同从前一样快乐。
原来谁离了谁都能活。
照样能活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意识到这点的林颂,难免会有些失落颓唐。
没办法,他生来就那样自以为是,总觉得地球少了他就没法运转。他是太阳,九大行星都得围着他鞍前马后,假设有天他挂掉了,那近到黄浦江远至太平洋都要掀起惨绝人寰的海啸来为他哀悼。所以当天晚上放学,他在校门口看到林新白时,整张脸瞬间就乌云密布,摆脸色给人家看了。
“三哥!”见他出来,等了有一阵子的林新白立刻扑上来,像只小狗似的摇起了白白的毛茸茸的尾巴。
不得不说,那一刻,林颂心中涌起的不只是一点点的优越感。他装模作样地同身旁的几名男同学挥挥手,咳咳嗓子,很是深沉地说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儿事。”
于是该走的走了,只剩下他和林新白,他还在装深沉,故意冷冰冰地问:“有事儿啊?”
“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她低着头,笑得有点扭捏,声音软软的,“我就是……想和三哥一起回家。”
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像蛇一般钻进了林颂的胸腔,缠着他的心脏绕了好几个圈,紧紧地将其捆住,令林颂好半天都缓不过神来,有种鬼迷心窍的迷乱。
“你现在又不住我家,我们回不到一个家。”他收回遐想,故意没事找事地挤对她。
林新白有点受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还摆出臭脸给她看,只好拼命地哄他开心:“那我送三哥回家好不好?”
“我等会儿还要去找我女朋友呢,你跟着我算怎么回事?捣乱啊?”
“哦……可是,我不会捣乱的。”她垂下头去,踌躇地绞起手指,咬住嘴唇,欲言又止。
林颂顿时就不耐烦了,一股灼热的急躁从体内蹿起来,他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了,竟抬腿就朝前走,也不管她究竟想和自己说什么,只是不想看见她的脸。
他觉得很奇怪。
她脸颊的白皙与线条,让他难以直视,生怕会按捺不住某种情绪。
那情绪是什么?他找不出头绪,一心只觉得烦躁,更懒得去整理清晰,于是干脆不去想,直到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才意识到她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跑着,裙摆摩擦着肌肤,细细碎碎的声响,令林颂一瞬心软。
他干吗总是对她这样过分?
他就只会欺负她。
即便明白这一点,林颂也做不到放慢脚步,反而越发加快,同时还以恶毒的语气说道:“你怎么不和黎珩一起回家?他不是你男朋友吗,既然你交了男朋友就该懂得避避嫌,老来找我多不好,咱们可没血缘关系,DNA证明咱们不是真兄妹。”
林新白不吭声,也不反驳,这反而促使了林颂的那份劣根性继续发作,就是要在语言上使劲折磨她。
“干吗不说话?别弄得我好像给你气受了,总摆出一副可怜相有意思吗?你干脆别叫林新白了,叫林喜儿得了,活脱脱一现代版的受气包。”
她还是沉默,只是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林颂在心里冷哼,还来劲了是吧?行啊小白同学,交上个男朋友就小倔脾气渐长,出息了啊!
结果身后传来“砰砰嗵嗵”一串响,林新白撞到电线杆又被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得跪倒在地。迎面一辆自行车急速而来,她吓得向后一躲,遗憾的是小腿还是被车轮刮伤了皮。
林颂猛地回头,这才发觉不妙,赶紧跑过来去扶她,看到她腿上的伤,气得张牙舞爪地冲着自行车大叔的背影咆哮:“没长眼睛啊你!不会骑车就别他妈乱骑,小心车轮子被你自己骑扁再摔你个半残!”
人家自行车“叮当叮当”地已经远去,林颂才觉得与其对自行车发火,还不如关心下受伤的小白同学。
“你、你没事吧?”他探头去看她,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内疚。
林新白埋着脸,将双腿缩了缩,也不说话,和个闷葫芦没丝毫区别。
坏了。
她一定是生气了。
虽说她看上去脾气好得很,可一旦倔起来,她能自己闷上个十天半个月。但是,但是林颂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啊!都是她自己做的好事,和黎珩那样……所以,他不过是小小地惩罚她一下,干吗要哄她?
他没错,所以,他不哄!
于是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都阴着一张脸,谁也不先和谁说话,老半天过后,林颂开始忍不住挠手臂了。
擦,这里蚊子太多,路灯下面聚集了各种小飞虫,他龇牙咧嘴地挠痒,好在林新白终于打破这沉寂,对他说一句:“三哥……这个周六是你生日。”
“哦,我知道。”林颂心底乐开了花,因为林新白主动和他说话,可表面上他依旧装出冷硬的样子,还要满不在乎地说,“干吗?”
“……我想单独给你过生日,好不好?”林新白微微仰起脸,望着他的眼神里有胆怯,有不安与无助,还有……残留的泪光。
于是林颂情不自禁地自责了,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下眼,闷闷地“嗯”了声,又问:“你说,想怎么过?”
“我想了很久,我们去旅行好吗?”林新白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沙哑,“去近一点的地方就好,我最近从零花钱里攒出了不少,足够旅行的费用了。我想……就我们两个人,这是我第一次在离开林家后给你过生日,所以我想特别一点会比较难忘。不过,要是三哥你已经有安排的话——”
“行啊。”林颂打断她的话,老半天才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就……就按你说的来吧。反正我也还没什么特殊安排,大不了事后再请那些人吃顿大餐呗。”
林新白好像不太相信他会答应,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很快地,她牵动嘴角,似乎是很开心地笑了。
那抹带着苦涩的笑如刀刻一般刻进了林颂的心里,让他每当一想起她的那抹笑,都会心如刀绞。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林颂才明白那一晚的她为什么长时间地埋着头不肯和他讲话。她并不是在生他的气,也不是因为腿上的伤有多疼,而是,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不争气地流眼泪。
她要等到泪水干了,眼角的红褪了,才抬起头看着他。
美丽的、坚强的、快乐的一面留给他,脆弱的、难过的、痛苦的一面,她留给自己一个人来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