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微信,于蔷蔷和周瞳这两个家伙终于清醒了过来,想起了昨天夜里害人害己的糗事,都忙不迭的跟我道歉,我也大发慈悲的原谅了她俩。
倒是施彻的那条申请添加的消息让我又心漏了一拍,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像扔出去一个定时炸弹般避之不及。
换完一套衣服之后,我又拿出手机宛如端详我90岁的姥姥一般,仔仔细细一根皱纹都不肯放过。看着微信上的那条申请,终于我还是说服了自己,按下了“接受”的按键。
施彻率先向我示好,跟我说了早安。
世界上一定有像我这样不别扭会死星人,既期待前任会发来再续前缘的邀约,却又要在微信响起的那一刻焦虑到连仅阅读都想放弃掉。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施彻又发来一条,“周末有空吗?”
在电梯里我草草翻阅了一下他的好友圈,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也没有什么暧昧的照片,情愫贫瘠得像被洪水洗劫过。
我卸下一口气,回了一个萎靡涣散的“好”字。
施彻也像是达成了目标的金牌售货员一样,回给我一个称心如意的微笑。
而我一路从电梯上下来,仿佛心情也跟着在坠入谷底,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呢,那些曾经的爱慕在谷底生根发芽长出枝丫花繁叶茂硕果累累,却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这大概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我恍惚着在肯德基买了皮蛋瘦肉粥和油条,又接到了于蔷蔷的电话,坐定之后将电话拨了过去说,“最近怎么这么多人疯狂的找我,这会让我误以为我很红的。”
“雨旗,我……我昨晚见到谢泽了。”于蔷蔷像口里含着一条活鱼,语气忐忑又雀跃。
“什么……什么?怎么可能这么巧我遇见施彻,你遇见谢泽,昨天是‘前任日’么”我一边往嘴里塞着早点,预感不出这伏笔后面是一出喜剧还是悲剧,一边含糊的问,“那……你们一起怎么样了?”
“昨天你走之后,周瞳去了朋友家,我想时间还早就一个人去商场逛逛街,但是没想到我就碰到了谢泽,”说到一半于蔷蔷又哭了起来,她最近哭得有点凶猛,如果眼泪也能回收利用,于蔷蔷大概能收集装满一个浴缸,然后烧成一锅洗澡水。
“接下来呢?”我把肯德基的油条全部塞进嘴里,开始揣测这故事这一定是一出破镜重圆感动莎翁湖南卫视开年大戏,身心全部都调频到最安静的状态来听这个故事。
“我看见谢泽带着一个怀孕的女孩在逛婴幼品专柜。”于蔷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再然后呢?”我心里一沉,感觉这故事的走向蜿蜒冲向了悬崖。
“我买了一些婴幼儿用品,送给了谢泽和那个女孩。”于蔷蔷话里行间似乎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不妥。
“你既然能羞辱自己到这份田地,那你要不要再从身上割个肾炖给他们补一补啊!”我义愤填膺的猛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想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又缓了缓语气继续问:“那他们什么反应?”
“谢泽跟那个女孩说我是他的同学,那女孩谢谢了我,问我为什么没参加他们的婚宴。”于蔷蔷被我这么冲冠一怒倒是吓得停止了哭泣。
“去他们婚宴点汽油罐么?!”这一回,我压低了声音嘶吼。
于蔷蔷顿了顿,让我发泄完才继续说:“然后谢泽解释说我才从外地回来。”
“然后你还从头到尾替他把谎圆了,假装自己刚从上海出完差回来,顺便再说了一句恭喜新婚?”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于蔷蔷一定是这么做的,她这种善良又真诚的人,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脑子里缺根弦,根本不能联想到这整件事是多么令人作恶。
果不其然,于蔷蔷字正腔圆的矫正我道:“当然不是,我说的是从北京出差回来的。”
“有什么区别!”我再也沉不住气了,“于蔷蔷,你脑残啊,明摆着谢泽在你们分手之前就已经劈腿了,不然那女的是怀了耶稣还是鬼胎,才结婚肚子就能大起来?买什么婴儿用品!清明节时我会替你烧纸钱给他全家!”
我刷的一下站了起来,KFC内的人都转头津津有味的看向了我,我就像是他们手上的都市报一样七嘴八舌,甚至于比纸上报道更形象生动。
于蔷蔷愣住了,再一次啜泣了起来,断断续续的说完了一段话,“雨旗……我很清楚你说的这些,我也知道你的经历……你很有立场来这样骂我,但是我只想在分手之后,明知无法和好的心态下,还能做一个完整的人。我们不能因为恨而让自己缺失掉一块良心,我无法去伤害他……我还会想他,我希望他有那么一秒或者片刻的时间会想到我……觉得我是一个好姑娘……这就够了……”
我顿了几秒,大脑里一片雪白,试图在我清晨还未开机的大脑里摸索出一两句话像样的安慰人心的话,比如:会好起来的,会有更好的人到来,你要振作起来,男人如衣服,明天会更好。
但我脱口而出的是,“于蔷蔷,让你不完整的是他谢泽!缺失良心的也是他谢泽!分手之后你的前任已经不是你的前任了,他是你的先夫!除了清明需要烧纸钱给他,在路上就是碰上你应该当做见了鬼!”事实证明,我的确是个伪情感专家,连这几句话都是周瞳平常颇具有指导意义的原话,我用尽丹田之力吼完这句话之后立刻挂掉了于蔷蔷的电话,原因是:
1、跟失恋的人没办法聊理智。
2、此时我看起来像个刚从医院出逃的神经病患者,或者是职业怨妇。
面对前任,大概很多人都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像于蔷蔷一样,坚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是句害人不浅的蠢话,让很多人有借口像个断手断脚的残废,甘愿赖在回忆的地板上打滚,满肺腑都是你为什么不回来,我才是你真爱的呻吟,只要一打开这类人的好友圈,人人都是会作诗会写词堪比黄花瘦的李清照,放着满腔的才华无用武之地在办公室濒临潦倒。
第二种是我不需要在前任面前刷存在感,我不需要他觉得我是个好姑娘,如果我们势均力敌撕破脸来个分手前的决斗,我也立刻拔剑迎战。如果他觉得我是个天大的贱人,没关系,他在我心里也是人生硕大的纰漏。
KFC外的冷风赶在第一时间慰问了我,我边迎风走边想,如果是我,我选择第二种,至少我勇于承认错误,在未来未知的年岁里,我需要这些反省像一盏明灯一样,悬在我的头顶时时警醒着我自己,提醒我再次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不能再多做一次傻逼。
于蔷蔷没有再打给我,我也并不太担心她,像她那样善良又胆小的人,除了在家关着门把脸埋进枕头下大哭三小时哭诉男人和钱都不是好东西外,基本上也干不出别的壮烈的事情。回头我买双她喜欢的鞋子或者包包往她家门口一扔,她就会像只闻到肉条的哈士奇般从房间里蹿了出来,我们又是肝胆相照快意恩仇同穿一条裤子同刷一只睫毛膏的好姐妹。
倒是周瞳约了我下班后一起吃饭,这个女人简直是我人生的启路明灯,我爱她又怕她,怕她又仇视她。
但当她面色绯红的跟我讲述她跟在陌陌上认识的易先生共度良宵的过程,当中无十八禁成人话题,只是一起出去度过了一个周末,租了个民宿一起看电影喝咖啡吃饼干逗萌猫顺便一个人滚了床单,堪称暧昧届的小清新。
她拿着刀叉手舞足蹈的说,“冥冥之中我感觉到了真爱的召唤”。
“麻烦你的刀叉离我脸再近点,我不介意你帮我开个眼角。”我调侃她,“不过话说回来,你就真跟他在外面看了一晚上的电影?”顿了顿,我又问:“成人电影?”
“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周瞳抓了几粒餐厅附送的炸豌豆轻扔了过来,“易先生可不是普通的男人,能煮咖啡会做饼干为人正派学识渊博,居家旅行必备。”
“你这么少女怀春,你前任们都知道么?”我一把抓住其中一颗豌豆又扔了回去,“陌陌那可是约炮神器,又不是相亲网站,听起来动机就特别十八禁。
我确信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周瞳,她在我眼里是那样的口齿藏毒内心腹黑得饶人处不饶人,甚至我跟她比起来,我就是那只能在地毯上扭来扭去温顺撒娇的小家猫。
她每一段恋情都撑不过换季,短暂得如同商场橱窗里陈列的新款服装,从高中起我见证过她的恋情几乎超过一锅关东煮里的丸子数量。除此之外她还把过我高中时期、大学时期和工作时期的所有男神,甚至是我的男上司、我家楼下的保安、我健身班的教练她都不曾错过。这个纵横情场的奇女子其实比我更像个情感专家,我深刻的记得在我失恋哭倒在酒吧吧台的时候,她摸着我的头整个人散发着如同斯琴高娃般慈祥的光芒,对我说:“你知道你们这种傻逼为什么失恋会这么痛苦吗?因为你们从一开始就没设想好对方有一天会英年早逝,然后根深蒂固,痴心妄想,想了又想,脑子生疮。”
对的,她回忆起她每一任前男友,都坚信他们是英年早逝。从前她无论谈多少次短暂的恋爱,是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在感情里无论遇到多少如火山爆发冰山崩塌的境况,她都镇定自若,处事不惊,我亲切的称呼她为“恋爱中的植物人”。
“陌陌怎么了,相亲网站上也有假装相亲实质约炮的人,陌陌上就不能有看似约炮寻找真爱的人?”周瞳反问我。
“男人们都会这一招,对女人讲很多冠冕堂皇的话,大概意思是说自己这些年睡人无数,但是那些都不是真爱,真爱在哪里呢,可能是你,可能不是你,但总而言之,睡不到的肯定都不是真爱。”说完这句话之后,我觉得自己讲的特别的好,简直金句,回头一定要发到我的新浪微博上,可以跟微博上当红的情感专家啊呀宝宝一决高下。
“你们这群冒牌情感专家就是爱多管闲事,我就不相信一个40上下的男人,他就真的一辈子不结婚。”周瞳夹了一筷子的菜塞进我嘴里,妄图堵住我的嘴,“你就等着看吧。”
“你也知道他都40岁了还未婚,那可是之前多少温柔与技术俱佳的妞都没搞定的历史遗留问题,你以为你是圣母玛利亚还是转世苏妲己呢,你在他面前就是个经验值为负数的渣渣,是个搞定你连一毛钱都不用花带你去江滩看看月亮数数星星的脑残。我先把话搁这里,你自己想清楚啊,我这是为你好”我拦住周瞳的筷子,让她听完我的话。
“我终于知道于蔷蔷为什么躲着你了,跟你这种理智派真没办法聊我们这点羞涩的小情绪了。”她叹了一口气,自己把那一筷子的菜塞进了嘴里。
“对,我们的情怀都是你有钱不你有房不你有车不你年薪过百万不。”得到了周瞳的肯定之后,我冲着她豪迈的一笑,又顺便豪迈的买了单。
吃完饭之后,我又拉了周瞳一起逛街,一到晚上江汉路就人潮拥挤,灯火辉煌,我对这个逼格一般的城市甚是满意,我一直都觉得太华丽的城市总缺乏一丝人情味,如果正在发生的故事不披着锦衣华服,比如跟男朋友闹分手时不能拿着几万的香奈儿包包痛砸负心汉,又或者灰姑娘钓凯子时不能扔下一只ChristianLouboutin红底鞋,这人生的收视率会直接惨跌致地方台深夜档。所以我打算一辈子就这么没出息的赖在这里了,如果月老良心大发送我一个愿意看同一片风景到老的男人,我会给月老的微博点三十二个赞。
“你说这爱情呀爱情,不能放到嘴里咬碎了果腹,也不能穿在身上取暖,到底为什么叫世人痴迷。像我们这种年纪女人呀,怎么办呢,一周见上一打脸长的风格迥异的男人,正经说起来,在我妈眼里哪一个都配得上我,可是怎么办呢,爱情那个东西,像是无比想得到的奢侈品,我积攒了那么多年的孤独寂寞,还是买不到一份爱情,它可真贵。”我站着汉街的街道上,一仰头就能看到华丽如金水的装饰吊顶,繁华得像童话故事里公主与王子相遇的胜地。
我刚念叨完,前方不远的一对情侣就相拥着接吻了,他们亲的目无旁人如胶似漆,像是拿出了要射杀所有单身狗的决心。
周瞳拿出手机快速的拍戏了这场景发到了我的微信上。
“你干嘛呢?”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到照片,叹了口气。
“给你做手机屏保,到了这把年纪了,拥有爱情的人就是你的偶像明星。”
周瞳不是一般的会侃大山,我丝毫不质疑在未来的几年里她能成功跨界,去《非诚勿扰》上开个骂人的专场,主要挤兑单身男女青年,谁站三期还不牵手成功就骂到他整个下半生都过不好了。
“你跟我妈真像一对心有灵犀口齿藏毒的老姐妹。”
“我谢谢您了大侄女,像你这种每天嚷嚷着找对象,再找不到对象过年别来阿姨家拜年了,阿姨丢人。”
我笑着看着周瞳轻轻推了她一把:“去你的。”
往前走了几米,周瞳又停下来,指着她的手机屏幕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泰国旅游的照片,跟我商量着说:“不知道于蔷蔷现在心情有好点没。要不我们过几天周末组个局,什么户外秋游啊,请几天假去旅个游散散心。”
“失恋是病,得自治。作为亲密战友的我们可以带她去看遍祖国大好河山,可以替她围殴劈腿负心汉,纵使我们就是扁鹊在世,有着一手开颅刨肚移脑换心的好本领,她一直像个怨鬼一样停在原地,不愿喝下孟婆汤跨过奈何桥,我们也是爱莫能助”我一锤定音的下结论,指着前面的橱窗,“你帮我看看,哪件适合我点,要矜持中带着一股风骚,风骚中飘着一缕仙气,仙气里夹着一丝能干,能干又不失小鸟依人的温柔。”
“你又要干嘛?”
“打仗。”
“像你这种每天咋咋呼呼的人,买什么衣服,改买一身盔甲得了。”
“像你平常这么八卦的人,都不问问我跟谁对打?”我随手比划几件裙子外套,又并不觉得满意。
“你仇人太多,我不想日后替你去报杀你之仇。”
我努力挤出曾经沧海的语气,回让这句台词戏剧张力更强一点,“我要去见施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