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的修养,白芍那顿板子也是过去了,只是知画就不如白芍这般了。
江素辛坐在白芍的床边,替她捻了捻被角,缓缓说道,“白芍,如今你我主仆二人也要这样猜来猜去的么?”
“娘娘,奴婢……”白芍想要说些什么辩解的话,被江素辛打断了。
“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知画也不如以往活泼了,白芍你我三人,从小到大,我一直拿你们当姐妹,如今你要瞒着我什么?”
那夜她瑾乐宫发生了什么?知画那丫头身上的伤,还有那没有神采的眼眸,都在刺着她的心。
只见白芍掀开被子跪在地上,重重的一磕头,“娘娘,那夜我醒来的时候就在瑾乐宫了,有个男子一直抓着奴婢的手,不让奴婢走,许是奴婢挣扎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知画,知画拿起花瓶打了那人一下,那人拉住知画后,知画说,白芍姐姐,你快走,奴婢当时鬼迷了心窍,将那男子与知画关……关在了一起。”
后来延后就带着一众宫女侍卫来到瑾乐宫,若不是皇帝及时赶到,怕是她们是活不成了。
白芍又是磕了几个头,“娘娘责罚女婢吧。”
那夜果然如她所料一般无二,苏家皇帝,你怎么能够轻易就下了判决,罪魁祸首还早高堂上坐着,而我身边那个我视作姐妹的女子,贞洁尽毁。
她的知画也正直大好年华,许配个侍卫也是极好的,可是这一切都在那夜毁了。
“娘娘,不好了,知画姑姑跳井了。”一个宫女匆匆来报。
江素辛此时也顾不上白芍,只跟着宫女到了西南角那处,知画一身亵衣已经打湿,身上的痕迹也没有消散,反而凉水一泡,更加显现出来。
冬日的水总是刺骨的,知画刚刚将养回来的身子这会只见出气。
“都下去。”江素辛一吼,这些痕迹,她不想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她抱着知画摇晃着。
“咳咳咳……”随着咳嗽声,一口水从知画嘴里喷出来,灵台方得一丝清明。
“主子,让我去死吧。”知画撕心裂肺的哭着。
“知画,你唤我一句主子,我当你是姐妹,你让我怎么看着你去死呢?”
江素辛看到眼前这个寻死觅活的姑娘,苏穆这就是你给的荣宠?
就是将我身边的人狠狠踩进尘埃?
对不起,我不稀罕。
“主子,知画不敢苟活于世啊。”知画挣开江素辛的手作势又要跳下去。
“啪。”巴掌落在知画的脸上,五指红印瞬间在脸上开了花。
“知画,活着比起死好得太多了。”江素辛看着知画一字一句的说到。
“你要活着看欺负你的那些人下地狱才好。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没有我允许,你不能死。”
江素辛知道,是那夜她比皇后先承恩,所以激怒了柴家。
可是那夜他们虽然在一个被窝里,却什么也没有做。
江素辛觉得她好似掉进了一个苏穆精心设计的局里。
所以柴家拿了一个女子的贞洁来惩戒她。
“诺。”自是听见了江素辛有些极端的话语,知画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应了句诺。
小姐,知画会活着。
江素辛扶着知画进了屋,白芍替知画擦了药,换了见衣裳,又偷偷的抹了抹眼泪。
“白芍,吩咐下去,瑾乐宫的所有人都给我守口如瓶,不准再议论,还有对我宣本宫有疾。”
“诺。”
那天过后,江素辛的确是病了,来势汹汹的,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苏穆着宁启领着太医院的院正去给江素辛看诊,的确是有恙,只让宁启搬了些赏赐过去,让江素辛好生养病。
一连半月,还是德妃有疾在身,不宜侍寝,只是半月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那病总该是好了。
苏穆食髓知味,总想着在尝一偿,她的美好。
“宁启,摆驾瑾乐宫。”苏穆放下手里的毛笔,走出了殿门。
宁启也已经备好了步辇,苏穆带着宁启连着抬轿的,也就几人去了瑾乐宫。
初春时节,百花争艳,开得最好的要数瑾乐宫的桃林,是当初先帝为了那个短命的妻子而建。
多讽刺,那个先后年轻时得先帝宠爱,可是后来因为家人得了个通敌叛国之罪。
“白芍姑姑,德妃娘娘……”宁启的话还有说完就被白芍打断。
“大监,我家主子身子不适,你怎么……”白芍看清宁启身后战着的人立马跪下,只听得一句,“皇上。”
“免了,你说素辛身子不适?”淡淡的略带些威严的声音。
“回皇上的话,我家娘娘确然身体不适,不宜见客。”白芍站了起来,作行礼状。
“哦,那孤进去看看她。”苏穆似是没有听见白芍的后一句,只径直的走进主殿,宁启拦着白芍,不让她扰了苏穆。
可主殿还保持着那夜的狼藉,没有收拾,凌乱的床铺,打翻的烛台,被撕破的蚊帐,还有那些种种。
苏穆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这里也太凌乱了些,不像一个女子的闺房。
“白芍,你家主子呢?”苏穆的言语中不怒自威。
这个女人,似乎的确和别人不一样。
“参见皇上。”江素辛领着知画,走进主殿,跪着迎接苏穆。
知画那丫头如今好似也淡漠了一切,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恨!
“素辛身子不适?”苏穆扶起江素辛,微微一挑眉说到。
只见江素辛扬起一抹笑容,如三月的和煦春风,吹开了人心底最肮脏的想法。
“知画,白芍你们下去吧。”江素辛却并未接话,只是吩咐着她两个婢女下去,“另,大监你……”
“宁启,你也去殿外侯着。”
“诺。”三人退出主殿,宁启懂得起苏穆的眼色,顺手把门也带了带。
“素辛身子不适?”苏穆又是启唇的问了一遍,已经全然没了耐心。
“回皇上的话,素辛身子的确不适。”江素辛瞧着苏穆,今天穿了一身皇帝正装,明黄色的龙袍,头发被束在身后,配上他深如幽潭的眼眸,的确是个美人。
他的恩宠,她不要也罢,但是她身边的人,谁也伤害不得,包括他!
“素辛的身子还未大好?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苏穆说。
“太医院干什么吃的,不是应该问皇上你么。”江素辛答。
“哦,这点小事情也敢不好,太医院的人也不用吃饭了。”苏穆轻笑,转而道,“这主殿未免太乱了些。”
他想要一个人死,太容易了些。
她就像个小刺猬一样,甚是有趣。
初见时,她淡如雏菊;再见时,她热情似火,如今再见,她口齿伶俐,冷漠至极。
明明他们已经坦诚相见了,不是么?
“是乱了些,可也乱得好。”
“素辛,何出此言?”
“皇上,除夕那夜的事情,你忘了么?”江素辛反问道。
那夜的事情于他而言,就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大海里,经不起一丝涟漪。
那夜他的确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明明是她主动的不是?
“那夜的事情……”苏穆的话就被江素辛打断了。
“那夜的事情,在皇上看来是什么?是素辛的婢女勾引那李昇?还是素辛真的如延后所言,与那李昇存了私情?”江素辛突然转身,摸了摸那打翻的桌椅,微微浅笑。
苏穆怔了怔,她竟不是为了那夜他对她所做之事?
江素辛又摸了摸被撕破的蚊帐,那夜她的婢女就在这里,这张床上,代替她受了那一切。
“皇上,臣妾的婢女如今了无生气,当初她可是最为活泼的。”
“素辛是在责怪孤?”她竟然想要为那个婢女讨回公道?
可惜一个婢女,他尚不放在眼里!
“素辛没有大不敬之意,延后高高在上,又是皇上的母亲,素辛责怪不得;李昇是国家栋梁之子,素辛责怪不得;皇上更是一国之君,素辛也责怪不得。”江素辛就跪在那个凌乱的床边,缓缓说到。
她们女子,就如同蝼蚁一般低贱么?
“那素辛这是在做什么?”他已经失去耐心,他对一个女子何时这边的容忍了?
“素辛只不过留着这个寝殿,给自己一个警醒而已。”江素辛不在看苏穆,只是淡淡道,“素辛只有时时刻刻的警告自己,才不会一脚踩进别人设下的陷阱罢了,污了皇上的眼。”
“所以,素辛是在怪孤没有为一个奴婢讨回公道?”江素辛你可知,你这番话足以被废么?
“素辛只是一届孤女,只想用家父那些建树换些罢了。”江素辛跪着磕了一头。
“江丞相之功,功在社稷,你是她女儿,孤给了你这”苏穆道,看了这个执拗的小女人一眼又说,“另,素辛若是执意如此,孤定然满足你。”
满足?
满足什么?
当然是那个秽乱宫闱的罪名。
江素辛见目的已然达到,当即领旨谢恩,送了苏穆出门。
喜贵没有再跟上,只是到了江素辛身边说了句主子。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在哪个一片狼藉的寝殿里,皇上与德妃做了什么。
只是苏穆离开时,那表情是生人勿近罢了。
自然宫中传开,正月二十那天,瑾乐宫,帝怒离开,而后德妃禁足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