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男续今年19岁,到4月份就要成为共和学院大学文学系的二年级学生了。他的专业是西洋历史,据他说,他在研究中世纪德意志的条顿骑士团进出波罗的海的历史。
“回来得够晚的,终,我们不是说好了十点钟回家吗?”
即使是向自己弟弟问话,续依然十分客气。他白皙的皮肤,还有称得上完美的脸庞可谓妖艳,女子们为他而春心萌动也毫不让人奇怪。
但是,终知道,即便是有着这样梦幻般美貌的男子,也有着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的过激的一面。只要他走到街上,即使是体格壮硕相貌凶恶,身着奇装异服的小混混,只要一看到他,就会躲到小巷里面。所谓“人不可貌相”的经验教训,是伴随着他们高额的治疗费用得来的。
“对不起啦,发生了一点事情耽误了。”
“之后要和大哥好好道歉才行,不是跟我道歉。”
龙堂家的当家是大哥始,今年23岁,职业是教师,在共和学院高等科教授世界历史的同时,也是同学校教养课程东洋史的兼任教师。而且,他还是共和学院14名理事中的一位——不用说,他是最年轻的。他的祖父司留下了自己死后让始担任理事的遗言。
对于龙堂家兄弟而言,早早去世的父亲在他们的记忆中只是一团模糊的虚影。养大了他们,给他们起了名字的人,都是豪迈又有深度的祖父。可是,四兄弟都觉得祖父起名的品味实在是不怎么样。从大到小,分别是始、续、终、余,要是不被当成笑话才怪。
“之后?现在不说好吗?”
“大哥现在正在会客室会客。你先让余吃了药睡觉吧。”
“来的客人是谁?”
“姑父来了。”
“是咱们请他过来的?”
“怎么可能,是他不请自来。”续的话语里,听上去对姑父没有什么好感。在把余带去二楼的路上,终透过玻璃窗户偷偷窥视了会客室内的情形。
在会客室里的,确实是他们的姑父——鸟羽靖一郎。他的容貌很容易让人想起银行的中坚干部或是官僚。终在确认了来者何人之后,走上了二楼,姑父不是他见了会想说话的对象。
他是姑父,和龙堂家兄弟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他是和他们父亲的妹妹,也就是他们的姑母结婚的人,今年53岁,正任共和学院院长一职。他的义父,即龙堂家兄弟的祖父还在世时,他担任过共和学院的常任理事。
他对这个比他要小上20岁的外甥感到分外棘手,总是拼了命地虚张声势,气场却还是处于被压倒的状态。
始有着一般日本人所不具备的修长身材,面部轮廓也很深,与其说他是西欧人的面容,不如说他像是驰骋在欧亚大陆上的那些游牧民族的王侯一般,有一种奇妙的韵味,在同龄人身边也绽放着异彩。他本不善于这种和人交际的事,更何况,今晚靖一郎的拜访,不是要求别的,是让他辞去理事一职。
打开房门,续把咖啡端了进来。他连姑父的脸都没想看,只把咖啡放在了桌子上,正当他想走时,始开始说话了。
“续,你不必离开,留在这里也可以。”
姑父靖一郎故意皱眉,说:“这可是很重要的谈话,始。”
“所以我才让续也留在这里,他考虑事情比我要周详。”
续背靠在哥哥那一侧的墙上,靖一郎又开始说话了。
“始,你就算自己不递交辞呈,下一次理事会也会把你解任的。你作为学校的理事实在是太年轻了,虽然这也谈不上是什么坏事,但你还是该吸取些人生经验之后再参与学校的经营,这样比较妥当。”
“或许您说得对,可是哥哥对被辞去理事的不满程度,可是和年龄问题直接挂钩的!”这句话是续说的,始则双手抱胸看着沉默的姑父。
“续你先别说话,我正在和始谈话呢。”
“那我先不说话了,哥?”续更加不管不顾地说了起来,而始则是一直摇头。总之,始是希望续能替自己说话,才让他在这留下来的。
靖一郎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气得不行。虽然只是他怀着恶意的推测,但也几乎是事实了:自己的两个外甥竟然不把他这个当长辈的放在眼里。
纵使不被尊敬,也是没办法的事。靖一郎没有按照学院的创立者——他义父的想法去运营学院,开除了义父所信赖的理事,把恶名昭著掌握大权的政治家立为自己的后台,计划转移校区、增加招生量、修改添加校规,还大幅提高了学费,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弄得整个学校面目全非。
“我告辞了,这次谈话很不愉快!希望你们以后能更有一些礼貌和常识。如果你们想明白了,就趁还来得及的时候联络我!”
“我知道了,还请您再来拜访,趁这个家还没有被放火烧掉之前!”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到续的美貌之下的冷漠与毒辣。
靖一郎的脸色立马变了,他一言不发,耸了耸肩离开了会客室。要是动起手来,他不是续的对手,而为了作出威胁,火烧龙堂家的计划,是他背后的人曾经干过的。
确认姑父已经驱车离开,始和续来到了客厅。他们点燃了煤油炉,宽敞的房间温暖了起来。
“姑父果然是打算夺取整个学院。”
“已经基本让他给夺走了,咱们的姑父手段可是精明狠毒,祖父死后,半点时间都没浪费。”始苦笑着,他们的叔父,不说别的,做事勤勉这一点是无可非议的。
“算了,别想了!现在我就想好好喝杯茶。跟他这种人周旋了两个小时,真是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