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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爷不死,儿不大

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之后,我低头痛哭。

我爷要是真的应了天命,那我就是百身莫赎啊。

我低下头喃喃说道:“爷,我错了。”

我爷却笑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这不怪你,其实要说坏规矩,你爸早就坏过规矩了。”

我从来没听我爷说过我爸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在家里找到过我爸的照片或者遗物什么的。

对于我爸的事情,我爷一直讳莫如深。

现在他竟然主动说起我爸的事情,这倒让我十分意外。

我爷又抽了一口烟,把烟袋锅往地上一磕说道:“你爸是个天才,三岁就能背汤头歌,伤寒诊,五岁就能把针灸大成背得滚瓜烂熟,七岁就开始给人针灸治病了。”

“后来响应主席六二六号召,他成了当时最年轻的赤脚医生,用针灸治好无数病人,但是他的性子疾恶如仇,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阴鬼阳人,他都没少得罪。”

“二十多年前,他和你干爹两个,惹了大祸,被我罚在家里面壁读书,结果这时候有个女人上门求诊。具体她到底要治什么病,你爸没跟我说过,但绝对是相当棘手的病症。”

“你爸替那个女人治好了病,那个女人爱上了你爸,便对你爸使了手段,你爸也是年轻,结果就中了美人计。”

“他们两个私底下来往,最后那个女人珠胎暗结,生下来一个孩子,也就是你。”

我爷说到这里,看我一眼。

我其实早就猜到了那个对我爸使美人计的就是我妈。

但这并不算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吧,为什么我爷要这么隐瞒呢?

我爷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很不一般,她是阴鬼婆的女儿。”

阴鬼婆的女儿?

这么说来我是阴鬼婆的外孙?

难怪阴鬼婆一下叫我大孙儿,想不到她就是我的外婆。

我爷看我这么震惊的样子,一笑说道:“你爸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之后,就抛下家业私奔了,把孩子留给了我。”

“后来阴鬼婆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就来找我索要你,我却因为你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和阴鬼婆闹得很僵,再说你是杨家唯一血脉,我怎么会把你交给她。”

“为此我们两个一连斗了好几年的法,本来我是不敌于她的,但最后我使出了杨家禁术,打伤她之后又嫁祸给她,把她给赶出了村子。”

“她出了村之后,咱们爷孙两个总算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但是我因为使用禁术,耗干了气血,所以这本事一年不如一年。”

“特别是近两年,我明显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再干这一行了,本来打算熬到你高中毕业,再把杨家的阴阳郎中的本事传给你的,可是现在却等不及了。”

“你刚才给祖师磕了头了,现在我要你起誓,必须完成我的三个条件。要不然我死不瞑目。”

我心如刀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想到我爷说的杨家男儿流血不流泪,强忍着说道:“爷,不要说丧气话,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一万个条件都答应你。”

我爷从那黑白袍子里拿出一本赤脚医生工作日记扔给我说道:“杨家针法,治阳治阴,治阳用补泻之法,治阴用鬼门十三针,所传之人,必须有一股正气。所以我要你做到的第一点,就是为人必正,正心方能正术。”

“所以你每天都要背九遍写六遍正气歌。”

我点了点头,这点只要费点时间,并不难做到。

我爷接着说道:“这第二个条件,我死了之后,你立刻跟着阴鬼婆,我虽然和她不对付,但是她的本事强过我,你要好好学她的本事。”

我不由一愣,说实话我可不想跟阴鬼婆学那些吓人的本事,那些虫子蛊毒之类的,想一想都吓人。

我爷见我没有答应,把脸一沉说道:“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所以学医与学毒异出同源,关键看你的心正不正。而且她终究是你的外婆,祖辈的仇不应该你来受。”

“更何况,看这势头,衣冠道又有死灰复燃的样子,万一让他们……所以你必须要强大起来,守住杨家的道。”

我这才点头。

我爷接着说道:“这第三个条件嘛……”

说到这里他不再说下去,而是站起来,背着手往后院走。

我也紧紧跟上。

通往后院的门紧锁着,这黑漆的门一看就十分厚实,靠蛮力根本不可能破开。

这后院的门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锁着,连锁都锈上了,我也不知道这后院到底有什么,每次好奇想要看看,便都被这黑黢黢的大门给吓了回来。

我也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我爷这后院到底是什么。

但是我爷每次都讳莫如深。

有一次被我问得急了,他还罚我面壁了三天。

现在我爷竟然主动要打开后院的门。

我的心里不由有一丝不详的感觉,看来这后院应该是个极其不好的地方。

我爷伸手从怀里掏出针包来,取出九根针。

这是我爷贴身带着的上古九针,各种用处,比如铍针就是用来做小针刀手术的,箭头针是用来放血的等等。

他把这上古九针往这生锈的锁眼里一根根塞进去,塞到第九根,也就是大针的时候,锁发出嗒的一声,终于开了。

我爷说道:“这是我们杨家祖传的九针,只有这九针才能开这锁。”

我看在眼里,暗暗佩服我杨家祖先的智慧,换外一个人,无论再高的开锁功夫,应该也开不了这个锁。

我爷开完锁,伸手用力一推,这厚重的黑门终于吱吱嘎嘎开了。

门一开,一股阴气扑面而来。

我爷迎着这阴气走了进去,我也亦步亦趋,跟进了后院。

一进这后院我就惊呆了。

这后院之中,有一两棵树,还有一口棺材。

之所以我说这是一两棵树,是因为我实在不好分辨这到底是一棵还是两棵。

这树的底下,是一棵樟树,粗大的树干,足足需要三人合抱。

而这樟树的树顶却空了,当中又长了一棵黄杨树。

这黄杨树如龙一般苍虬。

我爷说道:“这就是将保皇,我们杨家的神树,这樟树谐音将,这黄杨就是皇,樟树树根通地,黄杨枝条通天,我们之所以能行走阴阳,全靠神树荫庇。”

想不到竟然有这样的一棵神树,我不由多看了这神树两眼。

这一看,突然心头一跳,仿佛这神树拥有灵性一般,又感觉这神树上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一般。

这些眼睛盯着我,让我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我爷为什么要带我来后院,我猜他是要交待后事,可是又隐隐觉得不对。

正在思忖之时,我爷向我招手说道:“过来磕头。”

我连忙上前给这将保皇磕头。

我磕第一个的时候,我爷说道:“杨家列祖列宗在上,杨家后人杨鼎,请求祖宗荫庇。”

我磕第二个头的时候,我爷说道:“杨家列祖列宗有灵,借法弟子杨鼎,请开灌顶醍醐,请开阴阳二路,请授杨鼎阴阳郎中禄位。”

我又磕了第三个头,我爷说道:“杨家列祖列宗落座,请降灵狸于弟子杨鼎,愿结灵狸契约,愿灵狸借命,除魔卫道。”

我磕完了三个响头,也没看到什么变化,心中只当这是一种祝祷之词,和列祖列宗说点吉祥话,也算我正式入了门。

就在我要起身的时候,突然这树边的棺材喀的一声响,棺材盖竟然缓缓打开了。

我看着这棺材盖突然打开,吓坏了。

而我爷却很淡然,看了我一眼说道:“锅子,咱爷孙两个缘分到此尽了,不过你得记住,你是杨家的种,不能做丢杨家人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话,不是还有七天吗?

我爷走向那黑棺材,向着棺材拜了拜,然后一下子爬进棺材当中。

我这下子明白了,我爷这是要躺进棺材里。

顿时我大叫道:“爷,你不能这么死。”

我爷相当平静地说道:“我躺好了之后,你把棺材盖盖上。”

我爷这是要让我把他活活装进棺材里啊。

我哪里肯做,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

我爷说了一句:“爷不死,儿不大,本来要传给你爸,你爸再传给你的,现在我只好直接传给你了。”

“这阴阳郎中的传承,必须是一来一往,阴阳平衡,我若不死,你就没办法得到传承。”

我爷说到这里,平躺了下去,两眼一闭:“现在就给我盖上,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条件。”

我爷自己躺进棺材之后,就一言不发,双目直直望着上方,但目光已经涣散了。

我趴在棺材边上伸手去拽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就这么离我而去。

可是当我的手伸向我爷的时候,只感觉他的手脚冰凉。

竟然已经没有脉了。

我爷就这么死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爷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而且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我爷真的死不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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