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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爷,爷,你向西南

我从小就跟我爷一起生活,我爷就是我的天,而现在,他死了,我的天就塌了。

我不停唤着我爷,哪怕以我医学上的常识来说他已经死了,可是我还是盼着奇迹发生。

然而纵使我喊哑了嗓子,我爷也没有醒转。

我渐渐冷静下来,虽然内心还是充满矛盾,但是脑海里却一下回响着我爷说的话,不答应三个条件,他死不瞑目。

我尝试着把棺材盖合上一半,再看我爷的眼睛,真就合上了一半。

我爷难道还活着?

我把棺材盖拉开,可是我爷的眼睛却并没有张开。

我反复试了几次,仿佛猢狲埋儿,只要有一点动静,甚至有一点幻觉,我都相信我爷还活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息之后,突然棺材盖子自己就合上了。

它合上的速度奇快,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棺材盖一合上之后,这黑色棺材突然往地底下沉。

在我还没完全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整具棺材已经没入泥中了。

叹息声再起,随后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荒腔走板地唱着葬歌:“爷,爷,你向西南,溜溜的骏马,宽宽的宝船……爷,爷,你向西南,你甜处安身,你苦处花钱……”

这声音辛酸悲凉,用童稚的声音唱出来,让我泪如泉涌。

再细听这声音,我不由惊愕无比。

因为这个声音,竟然是我自己的。

“我”唱完了葬歌,我的脑海里突然嗡的一声,好像突然被人塞进来无数的信息,这些信息庞大驳杂。

“杨氏针法者,在补泻也,谓之烧山火,谓之透天凉……四象手法者,青龙探爪,白虎摇头……鬼门十三针,选人之十三奇穴……”

这些信息一骨脑儿在我的脑海之中涌现出来,让我的脑子都要炸裂了。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仿佛天荒地老一般,最终才安定下来。

我心中有了一丝明悟,这就是我爷在我磕头的时候说的,求列祖列宗为我醍醐灌顶,这就是醍醐灌顶。

想不到这阴阳郎中的传承,竟然是用这种方式传承下来的。

我跪倒向着我爷的棺材沉入地底的泥土磕了三个头,然后站了起来。

就在我站起来一抬头的瞬间,我的目光扫到了这黄杨树。

黄杨树上,站着各式各样的猫,一只只猫都用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在树上或站或坐,或蜷或趴,有些猫儿闭眼打盹而有些猫儿则是半睁眼睛打量我。

这是我爷在我磕第三个头的时候说的,让我与灵狸缔结契约,现在这些应该都是灵狸吧。

我爷之前两次请灵狸上身,都发挥出超人的战斗力,但也因为一天之内两次召唤灵狸,最终把血气消耗殆尽。

因此此时的我内心又充满矛盾纠结。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选灵狸。

在我心中,我爷因为我而请了两次灵狸,这是直接导致他死亡的原因。

所以灵狸在我爷自愿进入棺材的那一刻起,便成了我的心结。

我看一看这树上的猫儿,咬牙决定不与灵狸缔结契约。

我对着黄杨树拜拜,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一只头顶一块黑,尾巴也是黑的,其他部位一片雪白的猫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看了我一眼之后,一下子跳到我的肩膀上。

嗯?这是什么情况?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只猫儿竟然直接趴在我的肩膀上睡起觉来。

我有些无奈,伸手摸了摸这只猫儿,想把它放回树上。

可是这一抬头,树上的所有猫儿全都不见了,而我手上的这只猫儿却还在,难道说,这就算缔结契约了?

刚想到这时,手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再一看,竟然是这只猫儿一口咬在我的手指上面,手指都出血了。

我疼得一甩手,却连带这只猫儿也给甩了出去。

就在它离开我肩膀的一瞬间,我感觉到额头之上两眉中间的位置,仿佛多了一只眼睛,这眼睛虽然只是一睁开就合上了,但是在它一睁开的时候,天地顿时变得通透无比。

我心里清楚,这是天眼开了。

与灵狸缔结契约的结果,就是开了天目。

我心中一动,想要试着再次打开天眼,果然天眼可以随心打开,但是却只能持续一瞥,只这一瞥,就让我感觉心力交瘁,头晕目眩。

突然前院里传来皮三五的声音:“杨郎中在吗?”

我急忙出了后院,把后院的门也给锁上,把那上古九针放回针包,把针包卷起来,放回我爷留下的那件黑白皮袍子。

这才走出门去。

再看皮三五,脸色却是相当难看。

我问道:“怎么了?”

皮三五说道:“请杨郎中,我爷他……”

我摇了摇头,嗓子一哽说道:“我爷他……”

皮三五一愣:“杨郎中他怎么了?”

我说道:“我爷他过世了。”

皮三五的神情一下子黯然起来,他讷讷说道:“这样啊,那……”

我接着说道:“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杨郎中,你在这里等我,我准备一下,然后就去你家。”

说完我返身回屋,把那黑白皮袍子披上,背起我爷留下来的那个医药箱,对皮三五说道:“走。”

说完这个走字,我的心头突然多了一丝明悟。

我爷是不在了,但是杨家不能没有阴阳郎中,这是我杨家人的宿命也是杨家人的责任。

更何况这村子的诅咒没解,这水中的女鬼没除,我哪有时间消极下去,我要用我的行动,来祭奠我爷。

皮三五家里,皮七爷的房间。

门上贴着的符纸已经掉落许多,而此时的门还在不停地晃动着。

这应该是皮七爷在屋里不停地摇动,想要冲出这屋子的封印出来。

皮三五战战兢兢地看着这门:“锅子,这怎么办?”

我伸手从怀里摸出针包,把那根铍针拿在手上,对皮三五说道:“你找根捆猪绳,用茶水泡一会儿再拿过来。”

皮三五跑去找绳,而我则把目光盯向这房门。

这房门上贴着很多我爷画的符,这些符之前在我看来充满玄妙,现在再看,却隐隐缺少些什么。

估计这是因为我爷这些年来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无力再画出强力的符文来了吧。

我这么思忖着,便听皮三五说道:“捆猪绳没有,别的绳行吗?”

皮三五的不知变通是我早就领教过的,我回道:“不管什么绳,你快点用茶水泡一遍。”

皮三五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得先问问清楚,是要热茶还是冷茶?”

我气不打一处来:“茶,茶,你泡来就行。”

说话间那房门上的符纸又落下一张来。

皮七爷好像看到了希望,撞门的频率更高了。

眼看这门上几张符纸已经摇摇欲坠了,而这封印的符纸是贴上之后便不能加以人力加持。我心中着急无比,然而又不得办法,皮三五还磨磨蹭蹭。

我催道:“三五你快点。”

这时候皮三五拿着一团红毛线颠颠地跑过来:“绳子没找到,这个毛线行吗?”

我气得没话可说,皮三五你这是要搞毛线?

他怯怯地说道:“别的绳子也没办法泡进茶杯里啊。”

一个大写的服字贴在我脑门上。

就在这时候,门上的符唰唰全都掉落下来,皮七爷一跃而出。

我也没有时候犹豫了,拿过红毛线,向着皮七爷抛去。

茶是水精,泡过茶的红毛线团飞出,皮七爷伸手一挡,顿时被烫了一下,身上冒起白烟。

皮七爷显然是恼了,他用只有白眼仁的眼睛四望,但是他却看不到我,只把目光投向皮三五。

皮三五被皮七爷的目光给吓尿了,一边退一边说道:“爷,你别乱来啊。”

皮七爷一着皮三五扑了过去,趁这机会我捡起了线团,在皮七爷身上快速缠绕起来。

一圈一圈,很快就把皮七爷绕成热气腾腾的粽子。

皮七爷不甘地吼了两声,身体僵在那里。

这时候我拿铍针,对着皮七爷的后脖子插了进去。

这一插一搅,实际上就破坏了皮七爷的脊髓,皮七爷顿时没有再动弹。

不过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按照以往的经验,只有一把火把尸体烧掉,才能真正平安。

我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皮三五过来,他抬头我抬脚,把这红毛线粽子给抬去院子里,打算要让皮三五抱着柴火过来把皮七爷给烧掉。

皮三五一边走一边喃喃地说道:“爷,你可别咬我啊。”

这话刚一说完,皮七爷的身子猛地一动,吓得皮三五妈呀一声,扔下皮七爷就跑。

我骂了声怂货,倒拖着皮七爷的尸体往院里走,走了两步,突然听到皮七爷喉咙里咯咯响动。

我停下来,把皮七爷的脚一扔,开了天目往皮七爷的身上瞥了一瞥,这一瞥,却是让我吓了一大跳。

一只如同拳头大小的黑色虫子,趴在皮七爷的喉咙里,它的四只脚往外撑着,在四只脚的脚尖,连着许多蜘蛛丝一般的东西,而这些丝线,仿佛菌丝一般,从皮七爷喉咙处散出去,遍布皮七爷的整个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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