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运昌只好跟在他的身后，绕过了他们的两排房，再一次来到了运河的河堤之上，这里四面清静，除了风吹着树枝发出来的呜呜声之外，再没有别的声响，只是眼前，好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你老实跟我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苏运丰沉着脸。
苏运昌却是一笑，道：“大哥，你怎么会想到我头上来呢？”
苏运丰道：“二弟，你不要骗我了，你这一次回来，是不是就要搞这个什么运河武工队的？前些时，我被他们叫去开会，东洋人专门要求我们各村各镇，要严格防范共.产党的武工队活动，我开始的时候还不 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听他们说，在保定、冀中那边，这个武工队什么的，去年都闹了一年了，弄得人心惶惶。”
苏运昌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大哥，你要我怎么回答呢？”
苏运丰道：“你小子从小就是蔫大胆，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你就敢做，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能够做得出来，肯定是你做的！”
苏运昌道：“若真得是我做的，你会去出首我吗？”
苏运丰愣了愣，他真得无法回答弟弟的这个问题，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去出首弟弟的。但是，他还是板着脸孔，道：“我是咱们村防共自队的队长，我必须要在身作责，如果你真得做出了什么事情来，就别怪我大义灭亲！”
苏运昌皱着眉头，问道：“你真得要把我交给那些日本人？然后看着我被他们杀死？”
苏运丰一时语塞，他哑然了半晌，然后十分不快地道：“要说的话，你在外面不管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不连累家里的人，我这个作兄长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你要是把我们大家都连累进去了，咱们家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尤其是咱妈，嫁到咱们苏家来，可没少吃苦，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她被东洋人也抓走吗？”
苏运昌无言了，苏运丰担心的原来是这件事，他想了一下，当即道：“哥，你放心，如果以后我真得做出什么事情来，也绝对不会连累你和咱妈的！”
“好，你自己说的话，一定要记住！”苏运丰说完，转身离去。
望着大哥离去的身影，苏运昌只觉得自己载越发得孤寂起来，他抬起头，看到辽远的天空中，有一只鹞鹰在高空中盘旋着，久久地盘旋着，一直在搜寻着什么。
腊月初八，就是腊八节，孩子们会唱着：“老太太您别烦，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送完灶王就到年”。
一大早，苏运昌和李虎是被柱头与锁头在院子里的欢唱声吵醒的，这两个小家伙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起得这么早。
柱头唱着：“小孩子，你别馋，吃罢腊八饭，马上糖瓜粘，盼到新年穿新衣，吃好饭，还有人给压岁钱。”
锁头也在外面跟着学着，天真得问着在院子里理柴的苏大娘：“奶奶，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也有压岁钱吗？”
苏大娘道：“有！你和柱头都有！”
柱头道：“奶奶，今年我二叔回来了，他也会给我压岁钱吧？”
苏大娘道：“你个小孩子家，怎么这么财迷？跟你爹一个样子！”
屋子里，苏运昌与李虎不由得相视一笑。
两个人起了身，洗涮完毕，便一起来到东院，马上闻到了浓郁的豆香，却原来，杨金花正煮了一大锅的腊八粥，香喷喷地十分诱人。
寻常人家的腊八粥，并没有庙里做的有那么多的材料，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无非是小米加上些大枣、核桃仁、红小豆、瓜子仁、薏仁和红薯、山药之类，有什么就加什么，煮出来也是又香又甜的粘粥，更多的人家也只是随便煮上一锅红薯粥，也便这么过去了。
苏运丰和苏运昌的家境，在这一片的地区来说，虽说不上有多富裕，却也算是过得不错了，最其马家里有地有粮，不用为吃喝发愁。
杨金花已然给他们盛好了粥，两个人吃的时候，却发现苏运丰、苏大娘和两个侄子却不在。
苏运昌问道：“今天早上，柱头和锁头起的好早呀，他们哪去了？”
杨金花笑道：“今天不腊八吗？娘和运丰刚刚带着他们出门往庙里喝粥去了！”
“往庙里喝粥？”李虎不由得问道：“这一大锅粥不够，难道还要到庙里去喝粥？”
杨金花道：“大兄弟，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乡风，我们这里有一个佑国寺，每年腊八节的时候，庙里都会煮一大锅腊八粥，十里八乡的乡亲都会跑去喝一碗，只要是喝了庙里的腊八粥，菩萨就能够保佑来年平安吉祥。”
“还有这样的事？”李虎笑着道：“要不我们也去庙里喝粥？”
苏运昌却道：“你起得这么晚，还想要去喝粥？只怕到了那里，只能给人家洗盘子了！”
李虎怔了怔，看着杨金花。
杨金花笑着点点头，道：“是呀，那个庙里每年只煮一锅粥，去晚了就没了。所以想喝粥的人都是赶早！”
李虎道：“你怎么不早说呀？嫂子，你昨天晚上要是说得早一点儿，我们也可以起一个大早！”
杨金花笑道：“这是我们这里的乡俗，就怕你这个外乡人不信，所以我也便没说。”
苏运昌道：“不就是一碗腊八粥吗？你现在吃的不是吗？”
李虎怔了怔，也释然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刚刚喝了一碗粥，忽然苏小三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见到苏运昌，便叫着：“二哥，村子里来了两个人，凶神恶煞一样，正在打听你呢？我见他们不像好人，连忙跑过来告诉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你寻仇的，你要不要先躲一躲？”
听到苏小三这么一说，苏运昌也是一怔，杨金花忙道：“兄弟，你才回来，难道得罪什么人了？”
苏运昌皱起眉头想了想，与李虎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要说的话，就是前天把于奎打了一顿，但是他相信于奎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那是自己干的。
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这边得罪过谁，当下摇着头，道：“我没有得罪过人，没什么好怕的！”
正说之时，忽听得门口处已然传来了一个响亮地声音在喊着：“苏运昌是在这里住吗？”
只是，一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苏运昌和李虎都不由得眼睛一亮，这个声音他们太过熟悉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也才过去三天，他们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
“是车上的那个家伙！”李虎马上叫了起来。
不错，正是那天，在长途汽车上打劫的那几个土匪中的刀疤脸，他记得大哥曾跟他说过，这个人叫作穆老三。
“穆老三？”苏运昌也喊出了他的名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