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机智,答道:“回小姐的话,无景氏从未有侧室训斥嫡子这一先例。”
无景朝歌瞄了赵惠盈青白的脸,调笑道:“若是父亲知道正堂肃穆之地竟进了妾,不知是何反应!”
无景氏此任家主无景渊,是一手调教出无景朝歌这般天纵奇才的厉害人物。
为人处事自不含糊,素来便是不好说话的主儿,且又极其重视家规,若让他知道此事,她怎的安生!
赵惠盈忍了羞赔笑道:“姨娘知道朝歌向来宽厚,是不会告诉老爷的。”
朝歌诧异道:“姨娘说得哪里的话,朝歌怎会告诉别人!”话这般说着,明眸却望向赵惠盈腕处。
赵惠盈见状,立马脱下那镌花金环,熟络地拉过无景朝歌笑道:“姨娘见你喜欢这环得紧,送于你了罢。”
无景朝歌果然缓了脸色,接过那环道:“可得谢谢姨娘,朝歌正愁着无物赏这丫鬟呢!”
语毕,走向刚刚回话的那丫鬟,递与了她,道:“你倒是聪慧,连三姨娘都舍得把她最喜欢的手环给你。”
那仆女顶着赵惠盈狠毒的目光,不卑不亢接过那物,又向二人行礼到:“奴婢谢过三夫人,谢过小姐。”
无景朝歌满意道:“谢个什么,这可是你应得的。”那仆女便起了身,退至一边。
赵惠盈看得心中愤恨,那金环是她心爱之物,无景朝歌竟要去赏了下人,当真是甩了她一记巴掌似的叫人难堪。
无景朝歌余光扫到赵惠盈脸色青紫,不由心情大好,施施然欠了身便自后门离开,向凝颜阁行去。
夜风吹的缓,她背后那层薄汗不知何时也已消失,仿若方才的惊骇只是一时假象。
然无景朝歌却明了得很,自她书信与风间思服那一刻起,所谓的与世无争便成了笑话。
或者,自遇到某个人起,她这与生俱来的清薄就成了摆设罢!
无景朝歌苦笑,抬眸见几处白玉桥,忽的起了赏湖的兴致,挥退一干仆女后临湖而立。
只为一人,相思害时无尽愁!
被无景朝歌这般一威慑,府内那些个个猖獗不已的姨娘,而今都安分下来。
无景朝歌为此甚感欣慰,着手筹备起春宴。
所谓春宴,便是大户人家热衷的迎春。
每年仲春之仲,城中的官宦之族就会如此这般一番春宴,宴请众友共企天佑。
无景渊喜闹,往年春宴,府内前前后后总能热闹个十来天,而今无景朝歌着手此事,也沿传下去。
众人几日前便开始忙碌起来,又烦忙一阵时间后倒也完成地利落。
老管事许安取了往些时候与无景府有来往的官员簿,请礼于无景朝歌道:“小姐,这簿上记着以往与府内有些交情的各府官员,此番春宴,小姐欲请哪些人?”
无景朝歌接过,只大略粗看一番,便道:“随意,都送帖过去就是!”
许安应了是就要退下,朝歌思忖片刻,又唤住,道:“诀府与无景一向无甚交集,平日同朝为官,若不请,宫中相遇也叫我尴尬!”
许安答道:“小的这就去准备。”见无景朝歌颔首,退将下去。
无景朝歌歇了少顷,正欲回凝颜阁处理司珠局的事情,却听得下人来报,说母亲唤她,便急急去了漱霜楼。
都言难熬不过严冬季,然这无景渊嫡妻温氏自孟春伊始病情却是每况日下,大小病疾复发多次,纵然有皇家御医侍候,也不见好些。
前日夜里更是严重,竟无端吐出血来,直慌得众人手足无措,折腾了半宿。
怕是没几日光景了吧。
无景朝歌自行掀了纱窗,入得房内。
进时便只闻一阵刺鼻药味袭面而来,裹着些热气,显然是刚熬好一帖。
无景朝歌复又向里处走,门窗皆掩,故而里面昏暗无光,叫人看不清楚,只凭着往常记的路走进一间侧室。
那温氏本是恹恹睡着,听得动静便强打了精神问道:“可是朝歌来了?”
无景朝歌应道:“母亲。”
而后走至窗前将其顶开,房内明朗了些许后方才欠身行了礼,道:“母亲唤女儿前来可是有什么交代?”
温氏想到前些时候下人讨论起春宴的事,故随口问道:“春宴的事办得如何?”
朝歌道:“帖子已发出去了。”
温氏道:“那便好,你父亲喜欢热闹,此次便多唤些人来吧。”
朝歌点头道:“女儿知道父亲喜欢,故而往日与无景有些交集的女儿都邀了,这次春宴定会让父亲高兴。”
温氏听朝歌这般应着,不免欣慰,感慨道:“生得你这么个做事伶俐的女儿,娘亲不知被多少夫人羡慕呐!”
无景朝歌眨眼,笑道:“母亲和旁人怎么都说这般生份的话?女儿是母亲您与父亲一道教养的,再怎么好,您与父亲还是清楚女儿那些不好脾性的。”
温氏点头,道:“我自是知道你的那些性子。”
无景朝歌乖顺应道:“嗯。”
温氏又道:“但朝歌你自小便天赋异禀,怎不叫人羡慕,娘亲因你,不知被人怎样吹捧呐!”
无景朝歌不语,只静静听温氏下言。
“你七岁那年初次进宴便被皇上夸为才女,弹琴赋诗皆不比六公主逊色半分,你那时离娘亲离得远,自然不知别家夫人对娘亲说的话。”
无景朝歌起了兴致,笑道:“母亲现在说与朝歌听听罢。”
温氏沉思片刻,道:“别家我倒都忘了,唯有那诀明的正妻莫氏的话我记得真切。她道:‘还是姐姐福厚,纵然只为无景氏添了一名小姐也能坐稳正室这个位置。’”
朝歌疑惑,问道:“难不成莫夫人难保正室之位?”
温氏答道:“诀明本欲如此,然诀熙生母暴病而死,此事便不了了之。说起来,”温氏咳了几声,又道:“那莫氏当真喜欢你得紧,好几次与我遇见都念叨你呐。”
无景朝歌掩嘴笑道:“那娘亲将女儿许了她作媳妇罢。”
温氏轻声斥道:“女儿家的这般不知羞!”而后道:“你现在已与二皇子定下婚约,怎可随意说这些话!”
朝歌怕温氏乱想,忙道:“母亲,女儿与你玩笑呢!”
温氏浅浅叹息道:“诀氏独子虽说老实,然难成大器,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