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晚霞像火烧了一样滚烫,站在西城最高的万灵塔顶端,仿佛能看到天空在翻涌不止,整个湖面摇摇欲坠,晕眩的光,隐约如我的一腔沸血,合上双眼,感受天地如同在洗清我的罪恶,双手的鲜血仿佛可以化作清澈的露水,从塔尖注入,将魂魄都安放在此。我逐渐睁开双眼,凝视着从记事起到现在看的同一片天空。春,夏,秋,冬。就这么循环着,环绕着我,转瞬即逝。我知道,我一直在期待一个人,也许不曾见过,也许已经无数次擦肩而过,我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他会给我带来什么,但就是一直在等。就像眼前晕眩的光亮,虚无缥缈。可能只是孤独太久了,如今与风作伴,听风声呼啸,也传递着一些或多或少的乐音与欢笑。看风肆虐,犹如可以代替我去到处探查。品风的气息,熟悉各个角落,腐烂,人性,逝去,一切都在风里,透明又毫无目的随处游荡,渐渐的,天空以翻滚的形式逐渐下沉,交替而来的呈深蓝,逐渐剥夺了眼前得一切,直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一切停滞在眼前,只有星空在偏移,我的心跳依然稳健地跳动着。伴随这孤独与漫无目的的期待。
说起来是个小富豪,我也毫不留情斩断了所有后患,甚至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随风而来的时间,地点,和最重要的人物画像。随之被我燃成灰烬。如果问我,内心是否有波澜,在我眼里,除了任务便还是任务。金银首饰对我来说道也别无他用。只记得,当时,我站在血泊中被深灰色的骨笛深深吸引,我踩过肮脏的门槛,走近它。它被放在这间小屋的中心,沉睡在一块铜制的水牛身上。我轻轻抚去它表面的细灰,一个个小圆孔清晰可见,它们好像闷了很久,可就在刚开,终于重获呼吸。我围绕着它开始兴奋的观赏起来,它取自与一只健壮的雄性鹤腿骨,左右两边关节处微微翘起。随年代久远,劣迹斑斑,透着一丝丝白骨的痕迹,但完整。我小心翼翼用双手托出,试着吹响,清亮悠远,音律也齐全,很是喜欢。我取下鞋底的小刀,嘴角有一丝丝笑意,眼眸凝视着悠然自得的蜡烛,任由自己的思绪左右着自己,在这片血池里,一切都模糊不清,全身的骨骼都因欢愉舞动起来。
“胎仙脱骨字飞琼,换羽移宫学凤鸣。
喷月未醒千载梦,彻云犹带九皋声。
管含芝露吹香远,调引松风入髓清。
莫向岭头吹暮雪,笼中媒鸟正关情。
从此,你便伴我左右。”
我轻轻将骨笛举起,任凭拥抱着血腥的风轻抚过每一个音孔,在这近千年的骨笛上刻上了自己的名字:“无名。”从此伴我左右。
从此以后,风中将飘散着我的笛声,萦绕一片安详与繁荣的表象。可谁知,刚刚一家5口,死于非命。我就在这无人问津的万灵塔塔尖,沉寂在这片安详的乐音里,凝望着满街逐渐消失的灯火,借着冰冷的月光,接收来自风的任务。
“龚范林,70,男。”画像倒是与往常不同,潦倒不堪。
风走了,我也该行动了。
天一亮,我便拿出一袋碎银,请了睡在路边几个的穷光蛋喝了几口烈酒,又吃上了肉。他们亢奋的哭了起来。什么都没说,只顾着吃喝,然后用呆滞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对我,对我做过的事,对他人的生死,并无感触。我也什么也不说,在角落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壶里的烈酒。准备行动。看来确实就在这里,看这画像,和我眼前的人十分吻合。便把这张画像放入暖火盆里,直到变成灰烬。随后,我便领他去我的住处:“走,我带你去我家走走,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差事。“
“活菩萨啊,感激不尽。”
“并非如此,请收回,只管跟我走就可以。”我戴着黑纱垂至脖子,虽然他看不到我的表情与眼神,但我的却面无表情。
“哎呀,我一家妻儿,上下老小,全都死于非命。至今也不知凶手是谁,房子呢,被火烧个精光,什么都没了。”老头边走边说,一直在流泪。“现如今,无处可去,流落街头巷尾,与鼠辈作伴,这老天开眼,让我遇上了你这个好人。”
“我并非什么大好人。”黑纱面罩下的我依然面无表情。
我领他来到塔下,往前方指了指:“前面的房子这便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可愿意随我去这座塔尖看看风景,据说没什么人上去过,但是视野很好。”
“可行可行,我也从未上去过,这位大人,一路来并不知尊姓大名?日后……”
还没等他说完:“无名。”便先走了上去。
眼前依然是一个晕眩的湖光,今天天气也好,这时候的太阳已成橙黄色,晕染了正片风景。
“你看。”我指向远处,老头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天空与湖光,都被橙色所晕染,已不见衔接之处。我也从未见过此等奇观,便取出骨笛,盘腿而坐,随心而动,随情而奏。
或许音乐就是如此,并不需要乐谱与技艺,只在乎与灵魂的共鸣。
“奇观,奇观呐!老夫死也足矣啊。敢问这塔有名字吗?“
“万灵,我赐名于此地,就如生你育你的父母,予你龚范林。”
“你怎么……”
我走到他身后,内心无波澜,任凭鲜血挥洒出这一片橙黄色的空间里,完美晕染眼前的一切。更深,更温热的液体,从塔尖任由风洒向四面八方,我掐住他的后颈,并不想他转过身来看着我。我不喜欢与将死之人对视,知道我的名字也足矣。渐渐开始变沉,变重,血液也温柔地从塔尖流下。
这座塔在此刻,仿佛像个恶灵。从每个隔间的开窗中,透出一丝丝雾气这是寒气,冷。不寻常。我将尸体放置内部之后,起身。转眼之间,我已看不见任何,被浓重的白雾包围,分不清左右。瞬时见,白雾开始盘旋,令人天旋地转,我站立不动,拿出骨笛,奏乐,急促有力的旋律,与眼前这奇异的现象浑然一体。我已然放弃一切挣扎,性命来去自由,何不在最后这寒冷至极的时光里,逍遥自在。
白雾加速旋转至中心点,犹如一片纯白的龙卷风缩进一个角落。我为此欢呼了起来,放声大喝:“来啊,我无名命在此,任凭你妖魔鬼怪,去天庭,去地府!”
“嘭”得一声,由这白色的龙卷风中心喷发出极速冰冻的飙风,将周围全部冰冻,瞬时间,整座万灵塔,长满了冰刺,散发出浓重的寒气,我张开双臂,手握骨笛,被冰冻在了塔尖,无法呼吸,无法睁开双眼,只听得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失去知觉。掉进了一片死寂的梦里。
我看到了刚出生的自己,看到了母亲充满泪水的双眼,逐渐有了鼻梁,鼻尖,看到了他幸福的微笑,一切都那么柔软,可她没有穿衣服,全身脏兮兮的,还有隐隐约约的伤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倒映出火光。我努转过头,便看到到处都是已被烧毁的梁木,床板,我奋力想伸出手去碰她的鼻子,我从肩部开始发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右手始终抬不起来,我咬住自己的牙关肌肉,奋力抬手,挣扎,挣扎,挣扎…..渐渐融化了冻住自己的冰霜,直至筋疲力尽。
在月光下,一切都虚幻,扭曲,分不清梦是真是假,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天国还是地狱。直到最终跪倒在地。想起梦境,泪流满面。而我从未流过泪,更不熟悉擦泪的动作,抬起手时,袖口的暗器划破了脸颊,划破了嘴角。
感觉有些累了,这种感觉让我兴奋,至少可能还活着,可是我的好奇心让我沸腾起来,我收起匕首,暗器,长剑和骨笛,扶着能扶的地方,渐渐往寒气的中心一点点走去,从塔内往下看,可以看到散发寒气的位置,听不见声音,闻不着气味。身边的尸体也被冰冻住,泛着光和白雾。我在经过住处的时候,随手往后扯了一块毯子,把自己裹住。周围的冰霜开始渐渐爬上了我的鞋子,直逼我的喉咙。我开始加快脚步。离得越近越是难以言喻的寒冷。可我还有心跳,还有知觉,就不会放弃。
塔中间的绳子,被结成了一根冰柱,我纵身向冰柱扑去,顺势让我滑到了塔底。可这极速坠落感与寒冷,令我不由地从胸腔发出一声低鸣:“啊~“
可我竟直接落在了眼前这个……眼前这是个巨大的冰球,是所有寒气与白雾的聚集点,这里的一切都呈透明色。我抬头便是冰天雪地,没有任何生机。这不像我长大地地方,这和我记忆力地万灵塔截然不同。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可是好奇心让我忘却了寒冷刺骨的痛觉。任其颤抖,就如我的心一般,已经没有正常的心跳,而是毫无规律乱撞乱闯。
我凝视眼前这巨大无比的冰球,占满了整个塔的一半。我伸出刚才梦境中毫无力气的右手,慢慢靠近它,越是靠近离得越远。师傅曾说:“眼见并不为实,耳闻并非为假。”我便闭上双眼,再次尝试。直到,我的右手掌,紧紧贴在冰球的表面。
整座塔在这一瞬间,随着冰块一并化为碎石,以我为中心点,震撼了整个城镇,碎裂的瞬间,我看见了湖面的月光,山林的飞鸟,微笑的小孩儿,嘴里还抿着洁白鲜美的百合花瓣。一切都从我身边坠落,万灵从此不再。
“手与足,共生同死!”
“你在何处?”
“从今以后,我便是手!”
“那我便是足!”
“共生同死!”
“共生同死!”
她从一片碎石中安然无恙小碎走出,声音柔美且有力,全身白净无暇,披着乌黑长发,月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亮,手中拿着一颗冰冻的心脏,依然跳动。她扒开自己的胸部,将这颗心脏放入其中。
“我能看到他的过去!